在苗人的眼里,他们的信仰并不是其他神灵,而是大祭司。
他们还会在特定的日子举办篝火宴会,供奉大祭司。
柯恒不赞同道:“如果姜祈是大祭司的话,大巫怎么会是那样一副神色。”
陆时心里却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他也不敢确定。
或许今晚入睡之后,他就有答案了。
夏安无力道:“我们跟苗人的语言不通,即使找到一个愿意告诉我们答案的人,我们也听不懂他说什么。”
小雨摇摇头:“而且最糟糕的可能是,如果我们找苗人问有关姜祈的事情,他可能会将我们在寻找姜祈这件事告诉酋长,我们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陆时犹豫地开口:“我能听懂他们的苗语。”
夏安愣了一下:“为什么?”
小胖立刻对着陆时说了一串苗语。
陆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就是能听懂。”
夏安微微皱眉:“小陆你是不是小时候来过这里?或者说……”
他的话说不出口,但陆时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小雨:“那还是没用,即使小陆能听懂,可我们外人的身份让他们忌惮,很难与他们交心,他们也不会傻到将部落的事情告诉给我们这些外人。”
陆时:“是这个理没错。”
沉默几秒后,小胖看向张哥,疑惑地开口:“你年纪比我大些,你有听过这号人物吗?”
张哥:“没有,从未听过。”
小胖抓狂地挠了挠脑袋,最后只能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可我们不能问,也不敢问。”
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雨,从大巫家里回去的山路变得坑坑洼洼,几人踩在湿软的黄泥上,稍显狼狈。除了泥泞不堪的山路,还有许多蚯蚓从黄泥里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在路面上爬,让人无从下脚。
大雨过后,空气带着一股青草的味道,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是一种特别清新的味道,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陆时观察到自从雨停之后,部落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与下雨时那种狂躁不安的气氛相反。
家家户户挂上新鲜的兽类头颅,把旧的头骨换下来挂到路上的树梢上。
有不少年轻猎户拿着弓箭往山上走去。
陆时他们停下来看着被荆棘藤条包裹的围墙和大门,看着大门缓缓关上,他们向前走了一步,又停在了原地。
他们现在莽撞冲出去无非是增加双方的冲突,而且他们的干粮和装备都还在房间里,对方还有武器,他们手无寸铁,也不是这些猎户的对手。
张哥转身看着他们,默默地说了句:“走吧。”
随着动物的尖叫声频频响起,他们也察觉到不对劲。
柯恒不解道:“今天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小雨:“这是在做什么?”
小胖:“有点像是祭祀时杀鸡取血的仪式?”
他们还看见不少妇女挑着柴火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陆时提议:“要不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吧?”
一行人装作出来散心的模样,跟在几个苗女身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越是靠近目的地,越能听到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
跟着苗女绕过几条山路,终于来到了他们准备祭祀的地点。
陆时只是看了一眼就震惊了。
这是他曾在梦境中看到过的场景。
祭台、高楼、篝火、族人……
陆时顿在原地,僵硬地看着祭台上的十字木架。
现实中的场景与梦境中的一幕开始重叠,他依稀看见那个穿着黑色苗服的少年被捆在架子上,祭台下蔓延着熊熊烈火。
“烧死他!”
苗人兴奋雀跃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时猛地后退一步,捂着耳朵大声地喊着:“不要!”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夏安看他颤抖不止的身躯,连忙抱着他安抚道:“怎么了陆时?”
陆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要!放了他!”
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
“是不是蛊虫发作了?”
“我们要不要回去找大巫看看?”
小胖半蹲在陆时面前说道:“我来背他,我们去找大巫吧?”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怎么了?”
小胖看着眼前穿着华丽的大巫,惊喜道:“大巫?!您来得正好!”
大巫看着一脸悲伤正在流泪的陆时,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句只有他和陆时才能听懂的话:“别担心,他没事,是你救了他。”
陆时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大巫。
大巫神色淡漠,缓缓开口:“你不是都已经看见了吗?”
第12章
受大巫的邀请,陆时他们也来到了篝火前,与其他苗人一起参与这场祭祀仪式。
他们坐在人群的最后方,不敢靠近祭坛的方向。
祭坛上挂着更多的骷髅头,这些头骨看起来的年份更久,还长满了苔藓。
以这里的头骨数量来看,他们的祭祀很频繁。
陆时忍不住猜想,有祭祀就是有祈求的愿望,那么九黎部落的族人,是在求什么呢?
灰暗的天气形成一种压抑的气氛,他们的心情也像是被一层阴影所笼罩。
不安和恐惧交织,让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神色紧绷无法舒展。
柯恒靠着小胖,半搂着小雨,相互依靠。
夏安和陆时坐在一起,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陆时看着静静站在祭台上的大巫,脑海里反复想起大巫刚才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救了他。”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陆时不明白他说的这两句话。
救了谁?姜祈吗?
可姜祈分明是梦境中那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年救的。
除非,他就是那个少年……
而且他从未跟大巫提起过这个梦,大巫是怎么得知他看见了什么的?
陆时心事重重。
直到一声吆喝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一个身穿暗红色苗服的中年男子走上了祭坛,他身上挂满了各种银饰品,头上戴着发冠,双臂戴着护腕,一身银饰随着他的步伐叮咚作响。
他的出现,让现场静默了片刻。
陆时猜想,以其他人对他的恭敬态度来看,这便是部落酋长了。
随着酋长一声呐喊响起,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祭台上摆着三碗糯米饭,还有三碗米酒,还有三炷香。
陆陆续续端上祭台的还有鸡、羊和猪,这些都是苗人祭祀的供品。
有年长的妇人跪在一旁烧着纸钱,年轻的苗女跪在香火面前祈愿。
部落里的猎户们把牛抬上了祭台,底下坐着的族人们开始欢呼。
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响破天际,牛头被割了下来。
酋长捧着牛头围绕着祭台走了一圈,牛血将他的衣袍浸湿,滴落祭台上。
陆时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原来祭台上那些黑红色的霉斑是动物留下的鲜血。
酋长捧着牛头绕场一圈后,让人把牛头高高悬挂在木架上。
牛头还睁着眼睛,就像是在俯视台下众人。
小雨一直捂着眼睛,靠在柯恒的怀里,不敢看这么血腥的一幕。
连陆时都是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看完整个“割头礼”。
他看着悬挂在祭台上的骷髅头,脸色蓦地白了几分。
接着大巫朝祭台拜三拜,随后跪坐在祭台上,开始吟唱祭词。
其他苗人神色肃穆地看着这一切,陆陆续续地跟着大巫开始祈祷,他们的苗语复杂难懂,小胖和张哥摸不着头脑,表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陆时听懂了。
他们并没有像寻常人那般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没有祈求财富健康。
让陆时感到惊奇的是他们在祈求大祭司的原谅,希望大祭司能原谅他们的罪孽,请求大祭司不要迁怒于他们,他们愿意奉上一切来弥补先辈们犯下的过错。
夏安小声地问了句:“他们在嘀咕什么啊?”
陆时迟疑道:“他们在祈求大祭司的原谅,希望大祭司能饶恕他们,终结他们的痛苦。”
夏安震惊地眨了眨眼:“你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陆时:“我也不知道。”
柯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正在低头祈福的苗人,轻声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大祭司原谅他们?”
夏安也觉得很奇怪:“他们这是在向供奉的神灵忏悔他们犯下的罪行,这就奇怪了,他们能做什么惹怒神灵?”
陆时摇摇头:“他们没说。”
小雨:“寻常人不都是祈求什么顺遂无虞,平安健康,就连农民都是祈求风调雨顺,粮谷满仓,怎么到了苗人这里,居然祈求的是大祭司原谅,实在是太诡异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而陆时看向祭台上还在念着祭词的大巫,恍惚地想:那大巫呢?他所求之事是什么?还是说跟其他人一样,忏悔他犯下的罪行?
陆时他们坐的位置距离祭台有点远,加上周围都是苗人祈愿的杂音,他根本听不清大巫在念什么样的祭词。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陆时。
他又想起姜祈被捆在木架子上,底下的族人一遍遍在大声喊着“烧死他”。
还有城楼上那个穿着白衣长衫的少年。
少年与族人背道而驰。
他是站在姜祈那一边的。
那一场大雨,是少年特地为姜祈求来的。
现在的大巫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如果他们所说的大祭司是姜祈,那么现在站在祭台下的族人是在向姜祈祈愿,希望得到他的原谅吗?
他们忏悔的是当年烧死姜祈这个决定吗?
还是在忏悔大巫的死?
如果真相与他想的一般无二,那么,在那场大雨之后,姜祈做了什么?才会让大巫在听到姜祈这个名字时,带着深深的恐惧。
在大巫念完祭词之后,旁边的苗女将他扶了起来。
酋长把牛血倒入那三碗用来祭祀的酒中,然后端了一碗给大巫,大巫身边的苗女自己端了一碗,三人将酒水饮下,表示仪式完成。
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
有年轻的苗人负责摆酒碗,有人负责倒酒,有人负责往酒碗里放入牛血。
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碗酒……
夏安忍不住吐槽道:“这酒得多腥啊。”
柯恒:“你要尝尝看吗?”
夏安疯狂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可没这个福气。”
酋长喝完酒之后,篝火宴会正式开始。
年长的苗人拿出木鼓还有竹笛开始奏乐,年轻的苗人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
他们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而那头用来祭祀的牛,就在现场解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柴火的味道。
小雨干呕了几声,只好用衣服一直捂着鼻子。
夏安他们也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所震撼,别过头,不再看向“屠宰场”。
杀好的牛被架在木架上烤着,连内脏器官也没丢,用一个大锅开始焖煮。
这样原始的烹饪方式,让陆时蹙紧了眉头。
有热情的苗女端来一碗酒,笑意盈盈地看着张哥,温婉的模样却让张哥头皮发麻,他用苗语说了句“我酒精过敏”。
苗女大概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的香囊递给张哥。
张哥僵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伙伴们,用苗语解释他是同性恋,所以无法接受苗女的情意。
听懂了张哥这句话的小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苗女有些惊讶地看了张哥一眼,随后看向队伍里的其他人,在扫过陆时那张脸时顿了顿,随后说了句:“你喜欢的人也在队伍里面吗?”
张哥并不熟悉九黎部落的苗语,只能勉强听懂一点点,所以苗女所说的这句话,他没听懂,只能茫然地看着她。
陆时尝试着用生涩的苗语回了句:“这里面没有他喜欢的人。”
苗女只好遗憾地收回了香囊,转身离开。
张哥和陆时同时松了口气。
听不懂苗语的夏安几人大概能看出来苗女向张哥示爱被拒绝了,至于他们说的什么,一字不懂。
而陆时则是担忧地看着苗女离去的身影,希望他刚才的回答能让苗女满意,也希望张哥的拒绝不会引起苗女的不满。
夏安:“你们刚才在叽里咕噜聊些什么啊?”
小胖刚想开口,被张哥羞恼地捂住了嘴:“没什么。”
小雨笑道:“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那苗女向张哥示爱,被拒绝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也有苗人端着酒向她走来,男人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示意她喝下这碗酒。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米酒的香醇,可惜血腥味太重还是将米酒的香味所覆盖,小雨连忙摆手推拒,表示自己不想喝。
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小雨被吓了一跳。
张哥站前一步,挡住小雨半个身子,笑着赔罪,说小雨不会喝酒。
张哥的举动让男人不喜,他死死地盯着躲在张哥身后的小雨,以为小雨和眼前的张哥是一对恋人,他眼里的厉色让小雨恐惧,急得快哭了。
陆时不怎么会说苗语,很难才能拼凑出一句话来,他还在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的时候,大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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