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子,看不太清里面的神色。
说着就将戒指摘下来放进了盒子里,然后仔细安放在抽屉。
“而且我平时戴首饰挺少的。”
祁砚衡眉心轻动了下,这枚戒指是新款,不大可能是因为短期内指围发生了变化。
自己购买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戒指是别人送的。
送给了冉照眠一枚不合尺寸的戒指,却被冉照眠珍惜存放。
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祁砚衡也没打算深究。
冉照眠还在叽里咕噜地开玩笑:“要是被人误会,我可亏大了,我得去哪里哭啊?”
语调一如既往地拖着上扬,卧蚕弯弯的,好似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祁砚衡的手一顿,抬头缓缓开口道:“冉照眠,去喝口水吧。”
冉照眠:“……”
他听话的从桌子上捞过那个容量1L的大杯子,抱进怀里喝了一口水。
喝完后,他缩着胳膊伸出一根手指:“再说一句。”冉照眠声音低低的,“我才不啰嗦,我一直说话可是因为你。”
祁砚衡还来不及想多,对方下一句话已经蹦了出来:
“要不然显得你像个马杀鸡的技师,多不礼貌。”
祁砚衡下手重了些,冉照眠“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人:“那我谢谢你?”
冉照眠抱着杯子:“不客气~”
祁砚衡蓦地垂头笑了。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冉照眠咬着吸管,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面前人的侧脸上。
对方五官深邃,额头眉骨到深陷的眼窝,再至高抬的鼻梁,走势起伏、线条流畅,皮紧贴着骨,而骨相实在优越。
这人就算穿得再简单干净,观者也不会被迷惑觉得他纯良。
那枚张扬醒目的嵌宝石金色戒指才是他的本体,而祁砚衡根本就没想藏。
所以不用关屹来告诉他,就已经能看得出来,这人不好招惹。
冉照眠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关屹和周旭东和他说过很多次,祁砚衡为人距离感很强,可他却始终觉得还好。
或许听上去有些自作多情,但就算见面不多,他觉得祁砚衡好像对他还比较宽容?
就像现在,对方居然会来给他看伤揉腿,明明不像是这人会做的事。
可要说对方浮动着什么心思,冉照眠还不至于自恋到这个地步,他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毫无由来的,冉照眠突然觉得,祁砚衡对他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弟弟、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辈。
尽管他们只差两岁。
总之,不会是一个可以恋爱的对象。
意识到这点,他一下子就自闭了。
冉照眠的目光缓缓下移,除了涂药按摩的那只手无法避免外,祁砚衡另一只手落在膝盖上方一点,固定着他的腿。
却隔着裤子布料,掌心都没有碰实,虚虚捏着腿骨。
就连脚放在人腿上的动作,也因为隔了一个厚厚的靠枕,不再含暧昧的意味。
他的神情平静且专注,心无旁骛地处理着伤。
他或许真的风流,却绝对不是一个下流的人。
气质早已昭示明显,而现在只是印证了这一点。
冉照眠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的绅士而感到郁闷。
他整个人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需要按很久,几乎不到10分钟就已经结束。
祁砚衡收回手:“刚刚你看了怎么按,另一边腿能自己来吧?”
冉照眠睁开眼,蔫答答地点了点头。
也不是自己实在做不了的事儿,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还让对方来就有些过了。
见对方的精神不佳,祁砚衡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拭了掌心的药膏,一边问道:“怎么了?”
冉照眠丧丧道:“没什么,膝盖疼。”
闻言,祁砚衡看向膝盖处的伤,淤青实在醒目。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赵泽和周旭东,这两人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戴着耳机。
考虑了半晌,最终他叹了口气,声音极轻道:“冉照眠,不要去乞求别人的爱。”
冉照眠放在伤处的手一顿,猛地仰头朝他望去。
他第一反应是惊了下,想着不会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被对方看穿了,现在是在委婉拒绝吧?
可、可他也没求啊?
于是种种情绪又转化成了茫然。
“真那么喜欢他吗?喜欢到作践自己去委曲求全?”
啊??
“他”?
……谁啊?
冉照眠绞尽脑汁地狂想。
祁砚衡看着对方垂着眸子沉默抿唇。
印象中,冉照眠好像很少展现出负面的情绪,常常让人看见的都是一副烂漫爱笑的模样。
一旦不笑了,会让人格外心软。
何况冉照眠在祁砚衡那里,本就自带了一层幼时记忆的滤镜。
但祁砚衡没再继续,他有些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算了,是我多嘴了。”
关系没好的一定程度,随意插手他人感情相关的事就是逾距。
刚刚是一时心软作祟,他不应该说的。
“你去处理伤吧。”
说完,祁砚衡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冉照眠看向自己的膝盖,伤、乞求……电光石火间,他陡然意识到什么。
对方口中的“他”难不成指的是关屹?!!
他和关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兄弟,这个观念几乎是深植于心。
以致他从没有想过,那天的场景有多么让人误会。
冉照眠当时之所以觉得尴尬,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摔倒扑街的模样被喜欢的人看到了。
他以为祁砚衡也知道。
结果对方以为他这伤是跪地求爱跪出来的??
通了通了,冉照眠一下子什么都想通了。
是,掐头去尾,那个场景以第三人视角看,确实让人误会。
那天他对关屹说了什么来着?
爱他?求他不要拒绝?
冉照眠:“……”
难怪今天对方的态度都格外缓和!
原来那股若有若无的温和不是错觉——叫同情。
冉照眠一下子气血都翻涌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
他喜欢关屹?!关屹?啊?关屹?!
他就说今天什么情况,还故意拿出了同款戒指试探。
搞半天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全部白搭,人家现在觉得他无害无污染。
甚至觉得他是个对别人爱到极致卑微的小可怜,所以态度缓和几分!
对方已经准备离开,冉照眠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祁砚衡的手腕:“我……”
他正要解释,就对上了对方垂下来的眸子。
分明是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眼底却天然带着孤高的距离感。
冉照眠飞速运转的脑子陡然卡住,停留在“对方态度格外缓和”上面。
等等……缓和……
冉照眠有点想擦汗了……话又说回来!
鬼使神差的,他重重点了一下头。
“嗯,真有那么喜欢。”
祁砚衡身子一顿,垂头看了眼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目光又落在了对方仰着的脸上。
血色在一层冷白的薄薄皮肤下,顺着脖颈向上蔓延,一直晕染到眼眶。
祁砚衡觉得触手的感觉,应该会是热腾腾的。
任人揉搓的可怜柔软模样,让人很难硬下心肠。
他听到了对方低低的请求声。
“所以,可不可以……帮帮我?”
第8章
冉照眠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喜欢”一下关屹了。
祁砚衡眼皮一跳,没料到这事还有这么神奇的走向。
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他想了一会儿,唇间缓缓碾着对方刚刚说的话:“帮你?”
说着,祁砚衡看了眼寝室内还戴着耳机的另两人,然后收回视线,开口道,“跟我出来一下。”
冉照眠乖乖起身,跟着他到了阳台上。
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冉照眠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帮我……追他,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虽然让祁砚衡认为自己喜欢其他人,对推进关系并不明智。
但没关系,起码能创造相处的机会,还能降低对方的防线,不完全是坏处。
冉照眠也并不全是撒谎,他没有追人的经验,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致现在想出了这么个没有节操的损招。
若是祁砚衡本来就讨厌他,冉照眠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可对方对他的态度分明带着几分软和,那他得寸进尺、争取争取怎么了?总归要试试。
冉照眠能坦然接受尝试后还是失败的结果,可一步都不迈出去,他不甘心。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冉照眠有些紧张地眨了下眼睛:“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祁砚衡掀起眼睑看向他:“为什么找我帮忙?”
冉照眠声音极轻:“嗯……没有人知道我喜欢他,只有你上次撞见了。”
“所以就赖上我了?”祁砚衡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冉照眠伸手用冰冰凉凉的手背贴住有些发烫的脸颊,给自己降温。
他从小就会骗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习惯,这还是第一次撒这么离谱的谎。
而且……不太行,一说到“喜欢关屹”,一股无名火就开始翻涌着向上,直往大脑窜。
祁砚衡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说,倚着栏杆耐心地等着。
冉照眠那张脸着实漂亮,就算脸都红了,眸子却不飘忽也不闪躲,仍直直看着他,亮晶晶的,让人起不了任何苛责之心。
没让对方等多久,冉照眠就摇了摇头,温声道: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会,而且你们之前是一个社团的,-你们认识,月底学校社团联合招新的时候我想申请加入。”
听到“很会”两个字,祁砚衡没忍住挑了一下眉,想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你刚刚说,让我不要作践自己,就算喜欢人也不能丢了尊严和自我,但我不知道怎么追人,我想着,以后社团活动说不定你也在。”
“你可以看着我,让我不要做蠢事,然后……”冉照眠的声音很慢,斟酌了一会儿,小小声,“教教我。”
说完后,冉照眠突然想到,类似的社团言论他也跟关屹说过。
这个社团真的太妙了,求谁都有路子!
祁砚衡没有怀疑,如果对方很关注关屹,知道他曾经是户外运动社团的社长不是难事,自然也会知道他和关屹认识。
但他只是反问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冉照眠沉默了几秒:“看在我们是室友的……”语气愈发迟疑,越说越不自信,“情分上?”
一阵晚风从祁砚衡身后拂过,微长的墨色发丝飘得凌乱,尾尖勾着他的眉眼。
祁砚衡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干嘛说些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冉照眠:“……”
虽然但是,这么直接做什么?真讨厌。
见他神色呆滞住,脸也垮了下来,祁砚衡偏头唇角向上扬了扬。
“没有理由了吗?”
冉照眠做不了等价交换,祁砚衡好像什么都不缺,更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的需求。
他诚实道:“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我只是看你似乎有些同情我。”
“但不会一直同情,听上去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
祁砚衡本来想继续说,抱歉,他暂时没有这个兴趣。
可对方的脑袋缓缓地耷拉了下来,唇角也不上翘了,看上去十足可怜失落。
于是话到嘴边,不自觉就转了一个弯:“我考虑一下,在这期间你可以好好想想说服我的理由。”
冉照眠眼睛一亮,这事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还以为被拒绝会是必然。
“那你好好考虑!”
看到对方似乎连头发丝都精神了起来,祁砚衡没忍住笑了下。
对方总是对他人的行为言语给出很直接的反应,以致让人觉得他很好逗。
他突然想起12年前,他们在法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小冉照眠跟着妈妈到了她的工作场合,她妈妈忙得不可开交。
才6岁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就一个人乖乖地坐在休息室里等着。
他模样生得精致可爱,像是橱窗里的娃娃,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想去逗逗他,去塞给他零食。
但总有人欠得慌,大概是他的情绪太过稳定,有那种特讨人嫌的大人青睐于把人逗生气或惹哭。
当时,有个人在小冉照眠面前故意道:“这么久都没看到你妈妈,她不要你了哦~”
甚至还拖长着声音,期待地看着冉照眠的反应。
就在祁砚衡以为他会哭的时候,小冉照眠塞给了对方一颗糖,稚气的声音疑惑道:
“叔叔,你没有感受过爱吗?”
他笃定道:“妈咪很爱很爱我。”他也拖着声音,“你这样骗不到小孩哦~”
当时祁砚衡就想,他一定是在很多很多爱里长大,才有足够的底气说这些话,自信于不会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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