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乐听见有人喊自己,晃晃脑袋让自己清明些许,“噢,好啊。”他下意识拉上纪延廷坐过去。
岑辰清点参与人数把纪延廷也算了进去,一共九人。她从一副完整的牌里面把A到9外加一张鬼牌抽出来使用,洗牌后每人抽一张,自己可以看,不能给别人看。若抽到鬼牌则需亮明,即成为“国王”,桌子上还剩下一张暗牌,这张牌即是“国王”的号码,所有人包括“国王”自己都不能看,若没有人抽到鬼牌则重新洗牌再次抽牌。
“国王”拥有无上的权力,可以任意喊两个数字让他们执行命令,因为“国王”不知道自己的数字牌,所以喊命令的时候有可能会坑到自己。
简单听完游戏规则介绍后,禾乐似懂非懂点点头,他伸手在中间抽了一张,让牌紧贴着桌面移过来谨慎地不让周围可能存在的“国王”看到自己的号码。
第一轮的“国王”是庄晓宁,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嘿嘿嘿,这次还不让我抓到你们。”他搓着手,眼珠子兴奋地在众人脸上飘动,随后清了清喉咙下达命令,“5号做单手俯卧撑,2号坐在他的背上,做十个。”
“哇,这谁能完成,别把我坐腰间盘突出了。”
“这不正好把你的腰间盘突出坐回去。”
“哇你是何居心!!”
“快快快,亮牌亮牌。”
禾乐拿着6扭头去看纪延廷的数字——3,“我们都刚好差一个数,好险,差点我就要背着你做单手俯卧撑了。”
纪延廷眼尾扫向他,嘴角勾着淡淡弧度,“要是没差一个数字怎么办。”狭长的眼睛上下扫视一番,“就你这小身板,我背你还差不多。”
“可你的是3.”禾乐试图跟他厘清因果关系,“晓宁说的是5背2,那咱们6背3正好。”
“你行么。”
短短几秒思考时间,其他人起哄让两个倒霉鬼赶紧出来接受惩罚,禾乐傻乎乎跟着拍掌,小声告诉纪延廷,“他好有肌肉噢。”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去摸纪延廷的胳膊,这才回答他前一个问题,“我好像不太行,还是你背我吧,以后。”
纪延廷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禾乐从他的胳膊一直摸到后背,起伏的肌肉如同会呼吸的山脉一般,“你平时不用坐办公室吗?”
“嗯?”
禾乐给他科普:“久坐会让肌肉结块变硬的,但是你的没有,非常柔软。”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搭在背肌上的手适时捏了捏,“真的很软。”
纪延廷把他的手拿下来,警告的口吻,“谁教你乱摸别人的。”
禾乐的眼神被酒精冲击得有些涣散,对视时瞳孔不能很好集中,如同陷入回忆的人,“可是你以前不是说我可以随便跟你玩触感游戏吗,什么部位都可以。”
毛茸茸的脑袋垂了下去,一动不动盯着掌心看,忽地,一只大手搭上去抓住他的手拉到两人身后,纪延廷显然跟他回忆起相同的事情。
“回家再说。”
游戏仍在继续,禾乐或许是被幸运之神眷顾,几轮下来都没有人点到他。纪延廷被点了两次,他都以不方便做惩罚为由连喝六杯酒。别人都以为他是冷漠惯了不想与其他人接触找的借口,殊不知他是真的不方便——因为左手与旁边的幸运星锁着,起不了身。
有种在众目睽睽下与禾乐暗渡陈仓的刺激感,尽管这个傻瓜还以为自己只是在跟他玩游戏。
在他开始喝第七杯的时候,禾乐有些心惊,“也不是很难的惩罚,你为什么不做呀?”
这一轮“国王”的要求是两个被抽中的人互相喂食。
纪延廷没说话,自顾自喝完最后一滴酒哐一声放下酒杯,“继续。”他神色如常,但不知为什么禾乐感觉他不太高兴,而且是在冲他不高兴,具体表现为身后的手改为抓着手腕而不是相牵。
是很简单呀,昨天都喂他吃了那么多甜品,怎么今天就不愿意喂别人?禾乐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个小角落发生什么事,只有周遥西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看过来。禾乐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周遥西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脸上沾东西了吗?”他仰头问纪延廷。
“嗯。”
“沾了什么?”禾乐用掌心胡乱抹了几下,什么也没抹到,“没有呀,到底沾了什么?”
纪延廷轻笑一声,又牵回去他的手,道:“沾了傻气。”
他鼓着脸颊想把手抽回来,但是纪延廷抓得很紧他只能作罢。
又是一轮抽牌,禾乐抽到国王牌,得意地瞪了一眼纪延廷。两人挨得很近,眼尾扫过便偷瞄到纪延廷的牌,放下自己的鬼牌,他清了清喉咙放下前置条件,“我的命令很简单的,这一轮谁都不许喝酒逃避噢。”
庄晓宁大声附和,“就是就是,乐乐开口了,谁都不许躲。”
国王下令:“1号和9号拥抱十秒钟。”
一听这毫无刺激可言的命令,前几分钟的国王拥护者庄晓宁表示很失望,“乐乐,这么难得大家都同意接受惩罚,你怎么也该说个有挑战性一点的呀。这不就是兄弟抱一下,还不如公主抱做深蹲呢。”
禾乐之所以想到这个惩罚源于两年前参加的骄傲月游行活动,当时的主题是拥抱。无论对方是什么性别,什么年纪,什么肤色,都可以相互拥抱,传递力量、鼓励和温暖。
他当时拥抱了一名戴着卡通面具并且连话都不敢说的害羞男性,禾乐对他说“Don’t be afraid.”(不要害怕)
随后那位先生似乎受到了鼓舞,盖住他的眼睛揭开面具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说“Thank you.”
他希望纪延廷也可以得到一个拥抱,无论是谁的都好,只要能让他不那么孤独就好了。
“拥抱十秒。”禾乐脸上挂着笑重复,“1号是谁,快点亮牌。”
纪延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扔下手中的黑桃九,其他人相应揭开自己的牌,但是那张红心A仿佛消失了一般,迟迟不肯出现。
“咦,怎么没有1号?”禾乐凑上去仔细辨认,桌上翻开的牌23456789都有,唯独缺了第一张。
是不是谁拿错放回牌盒了,他有些可惜的想,要换个数字吗,让谁去拥抱纪延廷呢。他的目光逡巡一周,对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孔迟迟下不了决定,大家都亮牌了,这样明牌喊没意思。
就在他苦恼之际,岑辰开口提醒:“乐乐,你的牌是不是没翻?”
“什么?”顺着岑辰手指的方向,视线陡然定格在桌上唯一一张盖着的牌上。禾乐的喉结滚动,迟钝地伸手翻开被一堆明牌掩盖的暗牌——红心A,属于国王的底牌。
他没有了方才撂话让所有人必须服从命令的自信,咽了咽唾沫望向纪延廷,问:“你要接受惩罚还是喝酒?”
“哇,乐乐你双标啊,刚刚还说必须惩罚的。”
“就是就是。”
纪延廷的目光很沉,仿若夏季的大西洋,静默中孕育起飓风。禾乐手心沁出汗,回想起前两天在暴雨中被拒绝的拥抱。他有些可怜地想,纪延廷又要拒绝他了。
两秒钟,或许是半分钟,纪延廷有了动作,他的手从禾乐掌心中抽离。面向桌子的身体微微侧转,目光扫了一眼临近的两张牌,最后回到身侧。上半身向前倾斜半个身位,结实有力的双臂抬起,随之完成一个拥抱动作。
周遭调侃的话语仿佛被一层海绵隔绝,禾乐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的唇贴着禾乐的耳朵,呼出一点热气,回答禾乐方才的问题,“我听从命令,国王陛下。”
从未觉得十秒钟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等纪延廷松开时他有种身体被抽掉一块支撑的错觉。
酒局结束已过零点,难得人齐大家都喝得有些高,仅剩几个清醒的张罗着约车叫代驾。
岑辰扭头看见沙发角落堆着一坨人,上面盖了件考究的风衣外套。
“乐乐!你还好吗,怎么喝得这么醉?”岑辰轻拍他几下,禾乐睡得烂熟,对她的叫唤毫无反应。
周遥西走过来,“怎么了?”
“乐乐喝醉了,你知道他住哪个酒店吗?”
“他没跟我说,要不先带回我家吧。”
“你先生会不会吃醋?”岑辰迟疑道,“我跟爸爸妈妈住不太方便,要不放庄晓宁那里,他自己住。”
“没关系。”
纪延廷结完账过来,无视他们对禾乐归属的讨论,用抱小孩的姿势把人抱起来,外套严丝合缝披在禾乐肩头。他冲僵住的岑辰还有周遥西点了下头,“我带他先走了。”
“他们不是今天才重新见面吗?为什么好像彼此很熟悉?”岑辰疑惑。
周遥西笑而不语,“走吧,我家司机到了,顺便送你回去。”
车辆驶出去,禾乐重心不稳往一侧倒,脑袋磕在纪延廷的骨头上,小声惊呼了一声醒了过来。
“开稳一点。”纪延廷冷声呵斥,侧身安抚地拍拍禾乐的背。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好的,不好意思纪总。”
禾乐半睁开眼扒住纪延廷双肩,鼻子抵在他颈边轻嗅,疑惑地喃喃自语:“没有酒味......为什么不开车?”
纪延廷顺势搂住他后腰,贴着他的脸,“你自己都一身酒味还能闻到酒味?”
“我没有醉,而且醉了也不耍酒疯的。”禾乐大着舌头说。
“嗯。”纪延廷垂眼看他,“要继续睡吗?”
“好吧。”禾乐顺从地躺在他的大腿上,口齿不甚清晰地提醒道:“索亚酒店,我住那里,别......别开过了。”说完便睡下,表情恬静得如同睡在家中的小床。
司机抬头小心翼翼地在倒后镜望了一眼,“纪总,那......还回家吗?”
眼皮撩起,目光冷冽地看向司机,“我有说要改地址吗?”
“收到!”
【作者有话说】
可恶啊居然还没写到!明天一定![黄心]
第49章
石子般的雨滴砸在车顶,造成震耳发聩的动静,小小车辆宛若变成了一座孤岛。禾乐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双温暖的大掌捂住他的耳朵,暴雨成了舒缓的白噪音,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堕入深眠的一瞬,他分神想着,如果雨一直下个不停,外面的水涨过车门,那他们都会被困在这里。雨水会顺着缝隙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把他和纪延廷卷入漩涡。
好可怕呀,那出去吧,趁雨水还没占领车厢的时候出去。
砰一声敲开玻璃,禾乐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钻了出去,天地瞬息万变,风吹开乌云,露出皎洁月光。
没下雨了。
回过头,身后一片荒芜,车辆,马路,霓虹灯甚至是纪延廷,都消失了,只剩惨淡月光如影随形。
脑海突然响起一把声音。
“你跑这么快,前面有谁在等你?”
对啊,有谁在等他。
跑步比赛从来就没有赢过,就算再努力往前走,其他人都会比他更先离开。他脚步慢下来,进而停下。错过了,早就错过了。
微风吹来一张白布,摇摇晃晃掉在他面前。上门有个很显眼的红色号码——“5”。是谁的号码布扔在这儿了?
没等他替号码布找到主人,号码布重新飘起来,它像被人施了魔法,燃着紫蓝色的虚火,引禾乐往前去。
走了许久,周遭景色几番变化都无暇顾及,禾乐只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干涸又上火。他剧烈挣扎,耗尽所有力气飞扑过去抓住号码布。刹那间惊醒,周围很暗,视线延申不远,他在床头摸索半天才找到开关,啪一下按亮。
陌生的房间。
墙壁与床褥均是深灰色,床很大,有些硬,略显熟悉的装潢。
闭上眼睛前他记得是上了纪延廷的车,说了酒店名字的,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是另一家酒店吗?他没说房号,或许这就是纪延廷没把他带到索亚酒店的原因。他给纪延廷找好借口,慢吞吞推门出去。
外面很黑,楼下落地窗边亮着一点猩红。禾乐摸索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听见脚步声,红点动了动,旋即在烟灰缸摁灭。
纪延廷的浴袍半敞开,露出大片胸膛,他的手指沾了一些香烟味,摸过禾乐的脸的时候格外清晰。
“怎么醒了?”
“口渴。”禾乐说,“这里是哪里?”
按亮岛台上方的吊灯,纪延廷走到厨柜前拿杯子给他倒水,“我家。”
禾乐脸上有些许惊讶,小声嘀咕,“你搬家了。”
这也正常,谁毕业后不搬几次家。只是太过熟悉江汀汇景,所以才对纪延廷这个陌生的漂亮房子感到讶异。温水入喉,干涸缓解,可心田却未得到浇灌。禾乐有些茫然地打量一圈,“可是......点点呢?”
“它不住这儿。”
“为什么?”
“它不喜欢。”纪延廷拿过见底的马克杯,打开水龙头清洗。
禾乐拧着眉问:“那它是还住在江汀汇景吗?”
洗净杯子,水声停止。纪延廷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迎头对上他的视线,道:“睡觉吧,很晚了。”
靠近禾乐又嗅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烟味,又多了一条他不曾了解的关于纪延廷的信息。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往外走。酒精尚未完全挥发,残留物扰乱思绪,眼眶刺痛,鼻头发酸。
点点跟他无关,纪延廷也跟他无关。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只是个会跟纪延廷出现在同一个同学聚会的老同学,对方见他醉酒好心把他带走。
他走回方才那个房间,纪延廷跟在身后,面无表情看着他掀开被子枕头找东西。
“我的衣服和鞋子呢?”禾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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