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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它的口中还会发出拟人一般痛苦的尖叫，到了后面就变成了只剩无理智赫赫的声音，宛如坏掉的风琴。
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长出了六条虫肢，脸上的五官开始闭合消失，黏在一起的皮肤组织上又长出新的眼睛，是圆形的虫眼，绿油油的。
从半人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白色蜘蛛张开嘴，喷出带有腐蚀性的白色分泌物。
顾妄带着灰唂躲开，眉头锁紧。
灰唂愣愣地看着这只巨大的白色蜘蛛，圆滚滚的菌帽一点点往外炸开。
他当然认得这只白色蜘蛛是曾经疯狂的追求者之一。
熟悉，又有些不一样。
身上有着和它同源的气息，令蘑菇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末世期初，他曾收服过许多虫类变异物作为自己的小弟，在自己的魅惑下，它们都对自己言听计从。
那只白色蜘蛛就是那时候缠上他的。
白蜘蛛一开始装作乖顺，到了后面却愈发过分。
在灰唂睡着的时候，开始残杀其他虫类变异物。
因为小弟的数量众多，灰唂并没有马上发现。
可是随着它的贪心和杀欲变重，动作变大，小弟的数量开始锐减。
灰唂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占有欲扭曲的白蜘蛛已经靠着吞吃翻了好几倍大，并且从一只普通B级的变异物，长成了A级变异物。
利用筑巢本能，它试图将灰唂困在自己结的白色巨网里，将他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灰唂自然不可能愿意，小小的蘑菇在逃跑的时候遇到了霸王花，这朵傻乎乎的大花帮忙赶走了白色蜘蛛。
变异物之间下手没有轻重，S级变异物对A级更是压制性的存在，霸王花当初收到他的命令，是下了死手的，按理说它的存在应该早就在这个世界被抹除。
可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那只讨厌的白色蜘蛛不但没死，还有了自己的分裂体。
实在是恶心。
想到当初差点被蜘蛛网囚禁的经历，灰唂本能地想抱着自己的菌帽逃跑了，却忘了他还在男人的肩膀上。
叽的一声从顾妄身上掉下来，又被他伸出手稳稳接住，在手掌心里摔得晕乎乎的，还是扑腾着想往外跑。
男人手中出现一柄单手剑，朝着蜘蛛攻击的时候还不忘注意灰唂。
见他还是想跑，眼中的冷意有瞬间变化，薄唇轻动：“别怕。”
他将灰唂一系列动作当做了纯粹的害怕。
可怜兮兮的。
黑眸之中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情感波动，顾妄说出了这辈子从来未给任何人的承诺：“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蘑菇抬起头看着他，感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似乎这一刻变得浓郁，散发出让人心安的气息。
于是他不跑了，就这样乖乖待在他的掌心里。
蜘蛛被剑气所伤，张嘴再次发出尖叫。
这一次不是痛苦，而是愤怒。
它让顾妄将灰唂交出来，可惜人类听不懂变异物的语言，只觉得它吵闹。
于是又一道剑气劈下，这一次男人提起了专注力，一剑的速度快得让它无法借力躲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被破开成两半。
一条血线出现身体和头颅连接的地方，这一次喉咙里终于发不出任何噪音。
“蜘蛛？”顾妄语气淡漠，“砍了头也活不了。”
分明说的是处决的话，语气却平常得宛如一句天气晴朗。
黑色的长剑自他手中脱出，在空中飞快地转了一圈后，直直往下斩断了它的整个头颅。
就这样这个头咕咚一声掉到地上，整个庞大肥肿的身躯也重重砸了上去，抽搐了几下后，彻底不动了。
刺鼻的死虫子味在屋内蔓延。
不等灰唂再理理复杂的情绪，外面传来的动静就让他不得不缩到顾妄的袖子里躲起来。
袖口塞一只五厘米的小蘑菇显得有些拥挤，顾妄握拳将手垂到腿侧。
外面的人也终于推开了门，刚想一股脑全都涌进来，在看见屋内的惨状时，又全都停下了，全都一脸惊恐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这！这是变异物！？”
“变异物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发出吵闹不休的恐惧声音，也有人在看清地上那怪物的时候神色变得不自然。
其中就包含余真新。
灰唂透过缝隙注意到他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几乎有一瞬间要崩坏，维持不住之前一直带着的虚伪面具。
那些表情奇怪的，全都离得他很近，显然是他更信任的人。
他们知道些什么，尤其是余真新，他一定认得这该死的蜘蛛。
灰唂刚想生气，那股淡淡的香味就再次入侵他的全部感官。
钻进来后，这股味道香得更加明显了。
香得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甜滋滋的诱菇犯罪。
灰唂肚子又饿了。
他总觉得在顾妄身边，自己总是饿得更快。
现在更是不合时宜地生出了点渴望，他忍不住抬起头顺着男人的手臂往上咕噜咕噜地爬。
顾妄眼神凌厉，原还在审视着面前的这群人，感受到奇怪的触感后，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男人有几分危险地眯起眼，却拿这朵无法无天在自己身上乱跑的蘑菇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直着腰任由他去。
光是看着这俊朗的外表，谁都想不到这一丝不苟的衣服下有一只小家伙在捣乱。
灰唂一口气爬爬爬，终于来到了香味最浓郁的地方。
仔细一看，原来是男人身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在刚刚的争斗中被撕扯开了点，有些血迹渗透了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下，独特的血味扑鼻而来，也难怪让蘑菇晕乎乎的。
灰唂咽了下口水：好香啊。
第16章
灰唂犹豫了起来，他从未对新鲜血肉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这香味简直像是诱蘑菇入地狱的异香一般，在他心尖上不断勾搭引火，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放纵自己陷入。
但这是他亲自选中的培养皿，和曾经那些主动被吸引过来的追随者都不同，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他怎么能想吃掉人家呢。
作为一个老是被追着咬的蘑菇，他分明是最知道其中痛苦的。
灰唂第一次对自己渴望的东西产生了放手的想法，他扭过头，晕乎乎地差点扒拉不住顾妄的腰。
肚子明明还不到饿的时候，心中那股欲望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好像从未得到满足的地方在发出强烈的抗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作为一只蘑菇，为什么要为人类考虑。
不过这个人类他有点喜欢。
是不一样的。
但是……哪里不一样呢。
意义明明都是一样的，他和那些自己收服过的小弟应该都是相同的才对。
为什么会舍不得下口。
乱七八糟的大脑任由思绪开始飘远，直到一声变得尖锐的争执声将他拉回。
灰唂这才发现，余真新和他带来的人正在为这具变异物尸体争辩着什么，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模样。
他们通过这只半人半蛛身上的衣服碎片确定了它没被污染前的身份，就是小包失踪的母亲。
还特意叫来了之前负责为她介绍工作的普通人，想知道她生前都接触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可那普通人的心理素质不高，一见到这只蜘蛛，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双腿疯狂打着摆子，被问到相关问题的时候，也只是反反复复说着自己不清楚。
看到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余真新就知道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线索，脸上的暴躁情绪压制不住，一抬腿居然直接踹了过去。
普通人哪里能承受住新人类的一脚，直接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余真新露出半点怨恨神色，反而是惊恐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低声下气地道歉了起来。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很显然已经超过了余真新原本的计划，连带着之前一直在顾妄面前伪装的高尚好所长形象也不要了，面目狰狞起来：“废物！”
他抬脚想继续踹，这一次更是用了点力气，却被顾妄拦住。
男人只是微微抬起手，一柄黑色古剑宛如盾一般横跨在两个人面前，泛着森森冷气。
余真新脸上表情扭曲一瞬，但鉴于两个人之间具有实力的差距，他不得不平复下心情，压制着怒火开口：“顾先生，现在是我们避难所出现了很严重的事故，你已经决定过几天要离开这里，这些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灰唂躲在衣服里，有些恹恹的。
他不知道这个蜘蛛跟这个避难所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自己意外被它的子部发现了，到后面一定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他太了解这些被自己所吸引的变异物了，除非死亡，不然对他的执念是永远无法放下的。
对于余真新的话，顾妄不可置否，他没有被转移话题，语气自然的带上审问：“余所长，你真的对这个污染的来源一概不知吗？”
空气顿时沉默。
十几道惊疑不定的视线射向余真新，像是要将这个避难所的负责人放在火上炙烤。
可惜余真新的心理素质还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击垮，他露出被冤枉后愤怒的神色：“顾先生！作为客人请你不要挑拨离间，所里出事了我比谁都着急！”
短短两句话，不仅向其他人暗示了顾妄才是外人，同时又将自己的嫌疑转移到了顾妄身上。
相比起刚到不久的顾妄，很显然这些新人类都更信任余真新，怀疑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刺向站在所有人对立方向的男人。
灰唂原本还在焉巴巴听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抬起头，黑豆豆眼里冒出怒火。
谁允许你们怀疑我养的人类？
没有吃饱让他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一气之下原路返回，从衣袖里冒出个头刚想发出抗议，就被男人手疾眼快地包裹住了。
顾妄不动声色抓住了一直在乱跑的蘑菇，眉心微微松动。
相比起面前咄咄逼人的余真新，这在自己衣服里乱跑乱动的小家伙更让他头疼。
好在现在抓住了。
灰唂气鼓鼓地在顾妄手心里挣扎，力气太小了就像在挠着男人的掌心。
除了卖萌以外没有任何威慑力。
顾妄轻轻捏了捏他作为安抚，面对其他人的语气依旧冷硬：“如果余所长真的问心无愧，怎么不让我去禁区看看呢？”
此话一出，顿时有几个人神色不自然了起来。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喜欢去找一个主心骨，这几个人也不例外全都偷偷瞥向了余真新，希望他能够说些什么。
顾妄眸中的神色深了深，将这几个人模样都记了下来。
很显然他们和余真新狼狈为奸，都藏着事。
禁区里有什么，他们都在互相隐瞒。
至于其他人，大概是还不够得余真新信任，只知道有实验室的存在，也许知道里面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不清楚具体有什么。
先前风平浪静的时候，碍于余真新个人的威望和等级压制，他们没有对禁区的事情提出太多质疑。
这一点也是最好利用的，末世之中人心都隔着肚皮，未知一旦成为潜在威胁，这层原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关系将会全面崩塌。
湖面被丢入了巨石，荡起的水花会溅到每个人身上。
而他会成为这其中的推手，将涟漪再次扩大。
顾妄唇角勾了勾，黑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余所长，现在可以让我们去禁区看看了吗？”
他不自觉散发出高等级新人类的威压，无形中也在压迫着他们本就崩紧的神经。
像是面对头狼，低等级对高等级的服从度是刻在本能里的。
他们不敢和顾妄对视，只能将视线转移。
如同一把火点燃了原本就焦灼的空气，余真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刚刚这里传来的惨叫实在过于凄厉，引起了避难所里不小的波动，他将所里所有C级以上的新人类都带了过来。
现在骑虎难下，为了威望他不可能在这么多新人类面前拒绝顾妄这个“合理”的要求。
就算敷衍过了今晚，这么一具尸体摆在这里，被所有人知道已经是既定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接下来的计划很难施行。
还会影响他原本坚固的地位。
余真新只能阴沉着脸，硬着头皮点头：“行……”
随便留下了个人处理那具尸体，其他人全都跟着余真新往禁区的方向走。
顾妄漫不经心走在最后，同时张开手心将灰唂放了出来。
借着等级的绝对压制，前面的新人类没有一个敢随便回头看他。
灰唂差点被憋坏了，愤怒地咬着男人的虎口，发出一点点含糊的小动静。
顾妄动了动唇，用口型道：别调皮。
灰唂气鼓鼓地几乎要膨胀成一朵胖蘑菇。
然后就被点了点小帽子。
顾妄将他放到口袋旁边，拉开了一条缝隙。
灰唂瞪着男人半响，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主动钻入了男人的口袋里。
愚蠢的人类。
根本不知道他的担忧。
算了，如果那臭蜘蛛真的还活着，自己这次一定要彻底和它做个了断。
面对这些疯狂的追求者，灰唂自然是有自保手段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顺利地从蛛网中逃跑。
办法管用，就是有点费蘑菇。
一口，只要被啃一口。
他就可以拥有食用者完整的控制权，这次他要命令它自杀，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接下来要付出的代价，灰唂眼神中渐渐没了光，有些心疼地蜷缩成圆圆一团，像是在抱住自己的菌帽。
唔，又要牺牲一下被啃了。
灰唂小小的哼唧一声。
其实一点也不疼。
他一点也不害怕。
第17章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直接往禁区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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