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否想起来记忆里一个很类似的场景,那次刚巧是中秋假返校,她拎着行李箱一进宿舍楼,就看见季栖在宿管阿姨那做返校登记,边写边跟阿姨聊天,把人哄得笑脸盈盈。
她登记完,把笔递给应不否,没立刻走,眼睛在她的行李箱和她身上打转。
等到应不否准备抬着行李箱上楼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
“我帮你吧。”
季栖朝她笑了笑,压根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她就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爱谁,谁讨厌她她就讨厌谁。
应不否其实当时有点怔愣。
行李箱从高铁站一路拖到宿舍门口,尽管她左臂肌肉已经隐隐发酸,但如果季栖只是问她要不要帮忙,她照样会拒绝。
她就不是什么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但对方已经上手帮忙了,她最后只是呆呆说了句“谢谢”。
这样的人好像很难不被记住。
应不否无法形容自己对季栖的感觉,想远离,但是又无法克制被对方吸引。
反正,还只是做朋友而已。
季栖点完了馄饨,偏头看她,见人在发呆,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发什么呆呢,快找位置坐,给你点了我最爱的一个口味,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季栖很自然挽着她,指尖挑起取号牌上的圆环,一圈圈转着。
人在思绪放空的时候会无意识盯着在动的东西,于是应不否就看着那个红色的圆牌在她眼中周期性变换。
季栖没转多久,很快就找到了座位,随意把取号牌往桌上一丢,又把书包放在旁边座位上,和应不否面对面坐着,一只手撑在脸颊边,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着。
应不否很缓慢地眨了眨眼,才终于彻底回了神。
季栖大概是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朝她笑。
应不否看了眼,是个闺蜜遇见渣男的求助帖,网友的评论一条比一条有梗。
她的目光扫过评论区,突然看见这么一条。
“要不你跟她表个白追她吧,让她看看渣男的手段有多差劲。”
所以……季栖其实是这个意思?
应不否恍然大悟,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季栖暗恋她,但一直没敢或者没找到表白契机,因为误会她和她爹的关系才会借机表白,后面之所以对她展开猛烈攻势,就是想让她弃暗投明。
那她现在是在……拐弯抹角暗示自己?想让自己早点认清现实,明白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某种意义上她理解对了一半。
季栖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招“围魏救赵”效果不错。
帖子里写的内容简直相当贴合应不否的现状,评论区有意思归有意思,没有一条说两个人在一起能有好结果的。
对应不否,直说不行,这种迂回策略好像还挺可行的。
馄饨店门口的叫号机喊到了她们的编号,季栖自告奋勇去端馄饨,让应不否去反方向拿餐具。
应不否拿了勺子回来就看见季栖飞速把两碗馄饨放在了桌上,随后立即用指腹捏着耳垂。
她把一个勺子放在季栖面前那份馄饨的碗边,叹了口气:“急什么,馄饨又不会长腿跑。”
季栖是个急性子,做事风风火火,一次性端两碗也是因为实在懒得再往返座位和店铺一回。
其实没多烫,碗底和碗壁都是厚塑料,她一套动作是特地做给应不否看的。
类似一种道德和情感的双重压迫,把自己做了什么摆到明面上来,其实是很隐性又不动声色的心机,对稳固朋友关系应该还是有点帮助的。
但再强调就有点过了。
于是她自然收回手,随口开了句玩笑:“和新朋友的第一顿午饭,迫不及待。”
又来了又来了,她又开始了。
应不否不作声,闷头舀了一勺馄饨汤就往嘴里送。
横竖季栖没有明说“我喜欢你”,她就权当没看出她的意思,等人真表白了再佯装惊讶,到时候考虑后面该怎么办也不迟。
至少现在,她并不是很想打破她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
她很难想象,但是好像她就是这种人,一开始的刻意引导也只是借机把自己摆在弱者地位,以被救赎的姿态等人靠近。
从头到尾想和对方做朋友的人就不止季栖一个。
不过做朋友和做女朋友还是有点区别就是了。
季栖喜欢的是她什么模样?
总归不会是这样阴暗自私又充满算计的她。
应不否咬开了馄饨,是很奇妙的口感,肉馅和玉米混合得很好,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味道。
季栖不停用勺子搅弄着她的馄饨,没急着吃,只是看着应不否吃。
应不否这样的人总是看着很遥远,季栖当过她台下的观众,给她鼓掌,也试图接近过她,但她好像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那次中秋假,她其实在地铁上就看见应不否了,她总是很耀眼,在人群里很容易被注意。
季栖不近不远跟着,看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往学校去。
她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人在她身边。
等快到学校的时候,季栖由于家就在本地,放假根本没带行李箱,不需要排队等检查,反而更早到宿舍。
她登记的表填得奇慢,跟宿管找各种话题讨巧卖乖,其实只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机会。
她犹豫了一路想伸出的手,终于搭在了应不否的行李箱上。
然后看见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笑着,说了句“谢谢”。
季栖不可避免产生些挫败感,是不是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帮助,是她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她明明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从来不在意讨不讨人喜欢,偏偏在应不否这,她没办法自我调理,总是在观望,想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靠近。
可是她觉得自己没那么明亮,而那样完美的光环旁边,应该站着一个同样发光的人。
她说不上来她看见办公室那一幕心里的想法。
除了震惊和愤怒,居然还有点窃喜。
光环终于出现了缺口,她可以借机靠近,补上这个缺口,站在她身边,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种行径归为趁火打劫,可她惯会自我安慰,加个“为了应不否好”的由头,就显得她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正义合理。
可是追本溯源,她哪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和应不否做朋友而已。
季栖看着应不否又吃了个馄饨,脸鼓起来,有点可爱。她吃得很认真,然后抬头不太确定地看她:“加了芝士吗?”
“答对了,”季栖拿勺子从自己碗里盛出一个馄饨,“多奖励你一个。”
应不否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个馄饨,确定了一件事。
她真的非常吃季栖这套。
季栖很擅长试探边界,再一步一步圈占地盘。
应不否拒绝不了她,她拒绝不了她的帮忙,拒绝不了她的好友申请,拒绝不了一瓶水、一道题、一个馄饨。
连她突如其来的发难,都能被季栖轻易化解。
没事的,如果她现在表白,我应该能拒绝。
应不否咬着馄饨,想到这笑了一下。
这种底线,好像也已经够低了。
没办法,谁在这也没办法。
季栖见馄饨的热气散得差不多,拿起勺子也开始吃。
她喜欢端着整个碗喝汤,一勺一勺盛起来再吹凉会降低她对食物的热情。
应不否先开动,吃得比较快,她一抬头见季栖捧着碗,从她的角度完全看不见她的脑袋。
她鬼使神差举起手机,拍了张照。
照片颇有喜感,露出桌面的半个身子配上滑稽的碗底,季栖喝完汤就看见她看着手机笑。
季栖忍不住好奇是什么能让她笑得这么开心。
于是她凑过去,想看她屏幕,但应不否先她一步眼疾手快按灭了。
季栖更想看了,她试图讲道理:“朋友就要分享啊,我刚刚看到好玩的东西也跟你分享了,为什么你不给我看。”
其实这话没什么逻辑,成年人的世界是不会讲究你来我往的,但是不妨碍季栖用这种法子道德绑架一下应不否,就算看不成照片也能激起她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愧疚。
世界上的感情都没那么单纯,不止是愧疚,哪怕是利用也可以构成其中一部分,季栖对此从不排斥。
应不否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权衡,最后还是摇头。
季栖盯她两秒,叹了口气:“好吧。”
语气无端幽怨。
应不否在良心和照片之间选择了后者。
作者有话说:
自我攻略step2:一切都是“做朋友”[让我康康]
第4章 非必要礼貌
周三是公休日,下午没课,应不否和季栖吃完饭之后就一起回了寝室。
她们宿舍在六楼,季栖边爬边不停和应不否说话:“每次爬六楼都是一次新生……你有没有数过从一楼到六楼我们要爬多少台阶,一百一十级啊,整整一百一十级!”
应不否见她爬楼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还要讲话,觉得好笑,都想劝她歇歇了。
季栖显然没吐槽够,从爬楼聊到班委工作,说她搞团日活动的时候想把全班男的头都锤爆。
她是真的受够工科了,一个班三十个人只有七个女生,应不否她们班更过分,只有五个女生。
她从小到大都在理科班待着,对理工男相当敬而远之,最后总结出他们在爹味说教和瞧不起女生里总会占一个,如有例外就是藏得太深。
她就这么絮絮叨叨到了六楼,她住在609,应不否住在608,两个人在608门口分别。
她们学校的校领导是有点奇思妙想在的,由于她们专业这一年没有一个班女生超过8个,加上宿舍比较多,干脆给每个班都批了两个四人寝女生宿舍,像季栖她们班的搭配就是3+4,应不否和于歆就是两个人单独住着四人寝。
这样有什么同学想换宿舍也好解决,只要挑人没满的宿舍就可以搬走即住。
季栖进宿舍的时候只有方梦琦趴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她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跑到她面前,气势汹汹:“你昨天跟我说的漂亮女生是应不否啊?”
季栖眨眨眼,丝毫不心虚:“对啊,怎么了?”
“你今天早上出门跟我们说不跟我们坐一起,我们四处张望看了半天,你居然坐应不否旁边去了。”
方梦琦捂着心口作心碎状。
“你就这么见色忘友了。”
“嗯?这最多是喜新厌旧,和见色忘友八竿子打不着吧?”
她天天心碎,季栖已经对此免疫了。
“是谁每次看有应不否在的表演就目不转睛连手机都不看一眼?你这算是追星成功了吗?”
方梦琦演够了,随口揭了季栖的底。
季栖坐在桌前正想开电脑,闻言动作一顿,为自己发声:“我只是单纯欣赏精彩的表演。”
“所以你和你如此欣赏的女神处朋友了?”
季栖对她的用词无话可说,决定一口气把话说清楚,防止她再问东问西。
“是的没错,我想和她做朋友,就加了于歆的联系方式,问了她应不否喜欢的饮料,然后拿着饮料坐到应不否旁边,把饮料送给她,我们就加了联系方式,还一起吃了个午饭。”
方梦琦越听越怪。
“等等等等,你这个流程……是不是不太对。”
季栖眨眨眼:“哪里不对了,效果不错的,至少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哪里都不太对,她们大学生交朋友的方式难道不是同一个社团随口聊两句,串宿舍的时候经常遇见,或者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哪有交朋友还旁敲侧击找人家室友打探喜好的?这是处朋友还是处对象?
方梦琦见季栖已经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了,她不再说话,爬上床继续玩手机,把一瞬间的疑惑抛之脑后。
季栖刚开完团日活动,导员让团支书在税务局软件上开发票给他,到时候找学校报销费用。
她刷脸注册了两天,从台灯光跑到自然光,时间从早上到晚上,没有一次刷脸认证成功。
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又失败了两次跟她说刷脸频繁两分钟后再试时,她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她仰头问方梦琦:“梦梦你身份证是什么时候办的啊?”
“初中的时候,今年我准备重办了,有的时候坐高铁都刷不出来脸。”
那这条路行不通。
季栖思索片刻,给应不否发了条消息。
“宝宝你宿舍里有人吗?”
大学生的“宝宝”简直是当逗号用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就一律叫“宝宝”。
应不否收到消息,先忽略对方的称呼回了句“没有”,紧接着盯着那两个字,有点无奈叹了口气。
……她有点太热情了。
虽然于歆也喜欢叫人“宝宝”,但她可能对季栖有“喜欢自己的人”滤镜,总觉得很多事情放到她身上就无端生出点暧昧和试探意思。
消息发出去没过两分钟,季栖就抱着电脑出现在了她的寝室门口。
“宝宝,你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她没继续往寝室里走,就站在那身子往里探,跟应不否说话。
应不否发现亲耳听到这个称呼的冲击力更大。
她揉揉耳朵,咳了声:“去年为了高考刚新办过,怎么了?”
“那太好了,快邀请我进来。”
应不否有点疑惑她是什么意思。
“我能进你的寝室吗?回答我回答我。”
应不否想起了曾经在一些灵异惊恐小说里看到的一种鬼,必须要得到主人的亲口邀请才能进宅作案。
很无端又莫名的联想,但是意外和季栖有点贴。
但是她对她没办法,是鬼也逃不过,于是她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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