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里是书店,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哦,是吗?”红毛挑衅地冲他挑起了眉头:“那你帮我找一本书来。”
明景好声好气:“你需要什么书?”
“梁晓声的——《母亲》。”
红毛青年故意拖长音调,看着骤然冷下脸的明景,语气里还带着笑:
“不知道你这里有吗?”
他走到明景身边,贴在他身边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明景深吸一口气。
他不想惹事,他只想好好工作,可——
凭什么他要面对这样的羞辱。
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怒火冲上头顶,等明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抓起红毛青年的衣领,恶狠狠地将他揍翻在地。
周围登时响起尖叫声和桌椅倒塌的声音,还有杯子被撞碎落在地上的刺耳声响,明景看不清,只能凭着直觉动手。
到最后他甚至都已经疼到麻木了,抬手的动作也变的缓慢且无力,脑海中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最锋利的刀刃,扎进明景的心理,连带着每一寸的骨骼和经脉都泛起剧烈的疼痛,他浑身颤抖,即便调动起全部的理智也无法抵御这句话带来的滔天恨意。
警笛的声音有远及近,没多久,明景和红毛青年就被警察拉开了。
临近春节年关,正是抓社会治安最紧的时候,明景和红毛青年的斗殴发生在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书店,刚好是撞在了枪口上。
如果被定性为恶行斗殴,说不定还要抓进去关几天,年纪轻轻一旦留下案底,明景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但他不后悔。
坐在冰冷的派出所座椅上,民警的教育从左耳进右耳出,明景手腕发抖,指骨隐隐作痛,上面还带着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红毛青年的。
书店的老板也跟了过来,有目击证人在场,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民警又要走了明景的身份证。
“........你还未成年?”民警看了一眼明景的身份证,有些惊讶。
明景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取名字的事情所以拖了几个月才上户口,身份证上的年龄比他实际年龄小两个月,按身份证来看,他要下个星期一才成年。
明景没解释自己其实已经成年很久了,只是沉默地看着民警。
看着满脸写着倔强的明景,民警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道:
“叫你家长来吧。”
明景闻言,登时浑身紧绷起来,摇了摇头,带着一条裂口的唇微微抽动,吐出一个字:
“不。”
“叫你家长来。”
民警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还未成年,不管此次事件是如何定性,都需要有家长在场。”
他指了指被打的牙齿都掉了一颗、看起来伤情比明景还严重许多的红毛青年道:
“何况后续可能还需要私下调解,到时候他的家长也要来,如果对方提出需要对他赔偿医药费才能和解,你觉得你一个人赔得起吗?”
民警提醒他:“你还年轻,不要年纪轻轻就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
明景:“...........”
他用力咬了咬唇。
鲜血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浓郁的铁锈味和血腥味促使他变的清醒。
可越清醒,就越痛苦。
打电话叫家长来又如何。
他家欠了这么多的债,就算让明则仙来也还不起——
说不定明则仙根本不会来,此刻还在某个地方醉生梦死。
对上民警催促性的视线,明景无可奈何。
他只能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犹豫许久之后,才咬牙拨通了电话。
他已经做好了明则仙此刻在外面赌博或者喝酒,根本不会接他电话的准备,但十几秒钟过后,电话就被接起了——
“喂?”
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听起来很清醒,没有那种醉醺醺的拖长感。
“..........”明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保持沉默。
那边的明则仙还未意识到这是明景的电话,见电话那头的人始终没开口,有些奇怪,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是?打错电话了吗?”
“.........”听到这里,明景不得不开了口,道:
“是我。明景。”
明则仙那边似乎可能还在思考明景是谁,三秒钟之后才试探道:
“儿子?”
“.........”明景不想应明则仙,沉默几秒之后,才道:
“明则仙,你现在有空吗?”
“还在忙,”明则仙还在剪花刺:“有什么事?”
明景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在大腿上的手指用力攥紧,已经做好了明则仙不会来的准备:
“我......打人了。”
他嘴唇一张一合,近乎麻木地吐出字句:
“警察说,可能要赔钱.......你能来一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明景的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明则仙没有马上应他,似乎是走了出去,捂着话筒和谁说了一会儿话,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晰,过了半分钟之后,明则仙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才如同被掀起了幕布,逐渐明朗起来:
“你现在哪?”
明则仙借了花店老板的摩托车,跨了上去,一边打电话一边拧动把手,摩托车逐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却未能将明则仙的声音掩盖,反而更加清晰地流淌进明景的耳朵里:
“我马上过来。”
第12章
明则仙一下了摩托车就往派出所里冲,动作快的连门口的民警都被他快出残影的跑步姿势惊的一愣,拿着文件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作,还以为是上面派精英来巡查了。
明则仙匆匆走了进去,干净整洁明亮的派出所大厅内都是来来往往疾步匆匆的警察,他没好意思截住他们的去向打扰,环顾四周,看到办不成事窗口坐着一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女警,便走过去问:
“你好,请问我儿子明景在哪里?”
女警抬起头来,看着明则仙,详细问过了事情经过,随即让明则仙稍等一会儿,然后就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明则仙身后的楼梯就下来一个民警,叫道:
“谁是明景的家长?”
明则仙赶紧回过头去,道:
“我是,我是。”
民警对明则仙点头道:“你来一下。”
言罢,他转身朝楼上的办公室走去。
明则仙赶紧跟上。
民警脚步很快,步子迈的很大,光洁干净的瓷砖地面倒映出明则仙有些惴惴不安的脸。
他在电话里听到明景说自己打人的事情,可原著里明景性子冷淡,很能隐忍,不是随便会动手的人,一定是对方先挑衅了他,他忍无可忍才出手的。
那会是谁先挑衅明景呢?
明景他.........受伤了吗?
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明则仙想问但又不好意思问,只能跟在民警身后,来到一个办公室门前。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明则仙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垂头靠墙坐着。
他的衣服外套上全是星星点点的都是暗红,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把手里的纸巾丢在地上,地上洒了一圈的纸团,上面沾着红色的血渍。
明则仙见状心中一紧,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从民警的身后挤了进去,箭步冲到那少年身边,一把抓住了那少年的肩膀,在那个少年抬起脸的瞬间,紧张又担忧地问道:
“儿子,你没事吧?!”
少年:“.........”
他惊讶又错愕地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则仙,还未开口,明则仙就伸手捧起少年的脸,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少年的伤势,看着少年残缺的牙齿,心疼道:
“牙齿都掉了,真可怜。”
少年:“.........”
正在明则仙在想待会儿要不要带明景去补牙的时候,身后的民警疑惑地开了口:
“你........不是明景的家长吗?”
明则仙转头,笃定道:“我是啊。”
“那你面前这个不是你儿子,”民警眼睛里闪过一丝无语,指了指坐在明则仙身后,靠墙坐着的黑发少年:
“这个才是明景。”
明则仙:“.........”
明景:“.........”
他靠墙坐着,眼睫如蝶翼微颤,左眼雾蒙蒙的看不清晰,但已经将明则仙方才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连自己的儿子都会认错.........
明景抱臂,微微仰起头,看着一脸尴尬地朝自己走来的明则仙,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他脸上没有失望和无奈,只有释然和平静:
“你刚刚又去喝酒了?”
“没喝。”明则仙心想自己刚刚穿过来又没见过明景,哪里知道明景长什么样。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明景的头表示抱歉,却被明景偏头避开。
“等一会儿何明朗的家长也会来,我会组织调解。”
民警说:“两个人看起来都还像孩子,都是大学生,年纪轻轻的,别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事情还是不要闹大的好,能私下达成和解,就和解吧。”
明则仙点头:“您说的是。”
在等何明朗的家长来的时候,明则仙就坐在明景的身边。
明景不看他,也不开口解释,一副懒得和明则仙说话的样子。
明则仙低下头,看着明景破皮出血的指骨,想要抓过明景的手腕看的更清楚一些,却被明景反应很大地下意识扯开,不让明则仙碰。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明则仙指尖还悬在空中,没有收回来:
“手疼不疼?”
明景不想理他,于是只转过头去,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疼。”
“嘴还挺硬。”明则仙笑:“真不疼啊。”
明景顿了顿,又问:“吃饭了吗?”
明景嫌他烦,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明则仙见状,也不以为忤,起身出去了。
感受到明则仙从身旁离去的动静,明景悄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尽头是明则仙的背影。
他出神地瞧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明景就常常看到明则仙的背影。
他小的时候,其实很渴望父亲的怀抱。
可家里人总说父亲工作忙,让他不要去打扰明则仙,每天早晨的时候,他就藏在房间门后,眼巴巴看着明则仙去上班。
后来,明则仙染上了赌瘾和酒瘾,几乎每天晚上都不回家,就算要回,也是匆匆忙忙地在家换一件衣服,或者放下公文包,就离开。
走到门前,关上门,离开,然后消失不见,直到下一次继续重复。
这样连贯的动作在明景的记忆里上演了无数遍。
明景从一开始渴望父亲的陪伴,变成了想要父亲经常回家,到最后只希望明则仙喝醉了酒不要动手打他和弟弟。
父亲形象的长期缺位让明景打心眼底对父爱没有了渴望,他知道彼此之间的血脉连接也不过是一碰就断的腐朽红线,仅剩的一点孺慕之情在十多年来明则仙对家庭的漠视中,逐渐消磨殆尽了。
现在的明则仙对于明景来说,不过只比仇人要好一个层次,但也........相差无几。
明景不知道明则仙去哪了,或许一走了之也不奇怪。
明则仙能保持清醒地来这里就已经超乎了明景的意料之外,明景不期待明则仙能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完美解决这件事。
毕竟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不指望明则仙能帮他兜底。
思及此,明景下意识站起身来。
他已经做好了要继续打工赔钱的准备了。
正当他想找民警时,身后的门又被打开。
明景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迎面便落下了一个巴掌,他错愕地站在原地,几秒钟之后,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扇在了他脸上。
他被这个耳光扇的嗡嗡作响,下意识偏过头去,踉跄几步,后腰顶在了办公桌尖锐的桌角,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和后腰传来的撞击疼的他面色微微扭曲,皱起了眉头。
“老婆,别这样.........”
一旁似乎有劝架的声音传来,民警也反应过来了,呵道:
“干什么?在派出所打人?!”
“哪来的穷小子敢打我儿子?!”女人尖利的声音像是甲片一样划开了空气,直直刺进了明景的耳朵里:
“一点教养也没有!”
明景被扇的右脸火辣辣的疼,眼睛也雾蒙蒙地看不清晰,忍着后腰的疼痛,一声不吭。
那女人见明景不说话,又想来拉扯明景,被恼火的民警拉开之后,指甲还不甘心地在明景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正当屋内一片混乱的时候,明景只觉面前忽然落下一层阴影,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看,只见明则仙站在他面前,指尖还勾着蓝色的医药袋子,随着他把女人推开的动作哗啦啦作响:
“这位女士,冷静点。”
明则仙把女人推开,挡在明景面前,沉着脸道:
“事情的经过都还没有了解清楚,别随便打人。”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
明则仙长的很高大,体格都和站在一旁训练有素的民警差不多了,女人见状有些忌惮,不敢动手,但嘴巴上依旧不吭服软:
“赔钱!”
“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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