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湛还想要把匕首往他手心里塞,一副柏青杀人他递刀埋尸的模样看得柏青心里无语。
他把匕首扔到一旁,露出一个怅然若失的表情,摇摇头,警告道:“我不用,你也不许用!”
随即柏青推开池湛,对池胜全投去一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一直留意他的池湛心里暗暗惊奇,他对池胜全恨意难消尚且情有可原,可青青为什么也对池胜全抱有如此大的恨意?
可没等池湛想出个所以然,柏青又把视线移回他脸上,声线颤抖:“要不是他……”
柏青没在继续说下去,一句话留了半截儿,引人遐想,更令池湛心脏骤停的是,下一秒,柏青眼底泛起泪光。
“宝宝……”这下池湛真的慌了,想要去拭掉柏青眼角的泪水,被柏青偏头避开,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半晌。
“青青……你怎么了?别、别哭好不好?有什么不开心你跟我说!我替你解决!”
他手掌把住柏青两侧的胳膊,不允许面前的人把心事闷在心里,止不住地询问柏青到底怎么了,而柏青只是用一种池湛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柏青不容置疑掰开池湛的手,转身走出了地下室。
池湛愣愣盯着自己的手掌,他向来秉持着从柏青嘴里问不出来的话,那就找能够说出来的人。
他眼神一变,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一寸一寸刮过池胜全的全身。
神经质歪了一下头,整个人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大步快速逼近池胜全。
“你、对、他、做、了、什、么?”
池湛抄起被柏青随手扔在地上的匕首,匕首在他手中漂亮地翻转了一圈,随后抵在了池胜全的喉结上。
池胜全大气不敢喘,口水不敢咽,生怕自己一动,那冰冷的刀刃便会划开他的脖子。
岂料池湛一眼洞察他的恐惧,陡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池胜全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嚷嚷着叫唤:“你、你不能伤害我!我、我是精神病人!!!”
池湛闻言毫不犹豫刺穿他的手掌,中年男人瞪大双眼。
“啊——疼疼疼!救命!!啊啊啊啊啊你个疯子!你给我等着!啊啊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惨叫此起彼伏,中年男人的身体像被放了血的猪一样倒在地上颤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池湛并不罢休,面无表情还就着流血的伤口把匕首旋转了一圈。
池胜全以为自己像往常一样,搬出自己有精神病的借口,一切罪恶都能够被理解,都能够被原谅,可池湛不是仁慈的人,相反,他冷血至极,并且最厌恶池胜全拿精神病说事。
以前池湛被虐待毒打得奄奄一息时,不是没有想过自救,不是没有人怜悯他,可别人一听池胜全说自己有精神病,便都摆摆手,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久而久之,池湛便不再向人求救了。
反正结果都一样。
池湛眸光一沉,一把将匕首入池胜全的大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池胜全叫唤够了,池湛再慢条斯理道,声音又轻又冷:“说?还是不说?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那样?!”
“只要你肯说,我就给你叫医生,好好地医治好你。”
池胜全疼得背后全是渗出的冷汗,脸色青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一听池湛说要给他医治,眼睛都红了,忙不迭回答:“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
与此同时,柏青出了酒窖后,脸上魂不守舍的神情一下子敛得一干二净。
他回程的步调轻盈,甚至好心情地哼起歌来,不成调的旋律在他口中反复哼响,而他本人也不像来时那么紧赶慢赶,反而走走停停,这闻一闻花朵,那折一折树枝。
柏青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魔术师表演结束之后的致敬动作。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和如释重负。
今天过后,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酒窖地下室。
池胜全喘着粗气,一五一十把自己做的事,说的话都交代清楚了。
其实那件事过去那么多年,他早已认不出柏青了,可柏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在得知池胜全已经不记得他之后,又话里话外反复提及当年池胜全拿着视频勒索他的事情。
于是池胜全就在柏青的提示下,想起了当年的事。
“几年前……我在你住的地方翻出他逃逸的视频,然后用视频向他勒索了五十万……他当时好像真的很害怕,乖乖地就把五十万给我了……我拿着那五十万………”
后面的话池湛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哐当一声,匕首从池湛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不……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他当年没有查到?为什么?!!
男人瞳孔不断剧烈颤动,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上去像是要突破眼白,他脚下虚浮,不可置信踉跄后退两步。
如果事实真如池胜全所说,那青青……这么久以来,青青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可下一瞬,池湛双目骤然瞪大了。
不……
不是的……
他有跟他说过的。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因为当时有人拿着你拍的视频来勒索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谎。】
他跟他说过的,他哭着求池湛相信他,可池湛没信。
池湛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双眼猩红地跪倒在地,手紧紧扼住自己无法呼吸的脖子,整个人从内到外,痛到浑身颤抖起来,那痛很轻易蔓延上他的灵魂,令他有一种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的煎熬。
至此,池湛终于知道柏青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在池湛脑中闪过,犹如自虐一般,池湛将所有细节都翻了出来反复回放。
【你就给我看一下,就一眼……就一眼……我求求你了……】
柏青近乎哀求的哭腔又开始如影随形。
【那个视频……那个视频你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你果然是为了视频!】
人痛彻心扉到了一定程度,会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容不得他有一丝躲避。
池湛岣嵝着身体,额头抵在肮脏的地板上,他竭尽全力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该相信他的……
他该相信他的,无论青青说什么,他都该相信他的……
他没有骗他,一直以来都没有!
当年是因为池胜全勒索了他,而他误会了池湛故意泄露视频,即使是那样,柏青也没有逃避,他仍然努力来找池湛对峙,可是……
被气昏了头的池湛狠狠推开导致受伤,心灰意冷之下,才会毅然决然和他断了联系,二人从此陌路。
池湛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如果当时……如果当时他能够听柏青把话说完,那这六年的空白,期间的痛苦与煎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不,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他们重逢后,池湛能够多相信柏青一点点,那么后面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直到现在,池湛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么多伤害柏青的事情。
身体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明明心里全是对柏青的心疼和爱意,却还是不受控制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就像是灵魂被关在了一个罩子里,疯狂捶打嘶吼,让自己不要那么对自己爱的人,不要再去计较,不要再去做到了深夜就恨不得把自己掐死的事情。
可是没用,下一次,他见到柏青,还是控制不住去逼他,恨他,威胁他。
铺天盖地的悔意渗到男人四肢百骸的骨血里
要是没有柏青的包容,池湛不敢想象,最终他们两个会走到一个怎么难以转圜的地步。
还好……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池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呼吸猛地反应过来,他抬起头,像个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男人颤颤巍巍爬起来,顾不上身后的池胜全,他要去找青青,要和青青解开所有的误会和心结。
对,没错,要去找他……
一切都来得及,他要去找——
“噗呲——”
冷兵器刺入血肉之躯的声响在地下室里尤其突兀,尤其清晰。
房间里突然陷入死寂,连呼吸都好像被掐断了。
池湛眨了眨眼,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怔怔然低头去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只见他的腹部被匕首从背后贯穿,池湛徒然张了张嘴唇,眼皮颤颤,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四肢百骸后知后觉泛起刻骨的痛楚,温热而黏腻的红色液体从他腹部喷涌而出,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红。
漫天的红。
他的视线里全部被血腥的红色占据。
池湛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如一个零件老旧到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完全崩溃的破败机械,轰然倒塌。
池湛身体生理性不断抽搐,用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声线,喊着柏青名字。
“青青……青青……宝宝……呃……”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通往上层光明的楼梯,像是在仰望一个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却始终经久不息的美梦。
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柏青端坐在莲台上,朝他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在池湛的背后,池胜全癫狂着抽出插入池湛身体里的匕首,然后高高举起,一如过去每一次他做的那样,把池湛的人生全部搅烂:“我要杀了你——”
第79章
池胜全举起匕首朝着池湛的心口刺去, 可也许是被池湛踩骨裂的手使不上劲,况且刚才那奋力一击已经用尽他所有力气。
又是噗嗤一声,本该从背后插入心脏的匕首歪了一下, 偏了准头。
虽没能成功刺中要害,却还是狠狠在池湛胸口上扎出了个窟窿,汩汩的鲜血洇湿了男人胸前的布料。
池湛脸上的血色尽褪,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迅速翻了个身,狠厉的一脚直接踹在了池胜全的心口上。
池胜全没料到池湛都被刺了两刀了, 竟然还能有反抗之力,他一脚被踹飞出去,身体撞上后面的酒架上又反弹回来, 重重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老血, 随即眼神涣散,彻底晕了过去。
池湛踹完这一脚,还想爬起来再插一刀, 可刚一起身, 匕首刚握紧手心里。
因为突然心悸而折返回来的柏青,蓦地将地下室内的全况一览无遗,他瞳孔猛然一颤。
池湛身上被捅了两个大窟窿,窟窿里不断冒出红色液体, 那失血的速度令人心惊,地上血流成河。
“池湛——”
柏青声线裹挟着后怕和惊慌失措, 跌跌撞撞跑下楼梯,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浑身是血的男人,却又不敢碰,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池湛身形一僵,顿时戾气卸下,委委屈屈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面前人,悄悄把匕首往身后藏了藏。
他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
“宝宝……好疼……”
刚说完这一句,失血过多的男人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朝柏青的方向倒下,整个身体重量都压柏青身上。
柏青呼吸一滞,被撞得踉跄后退两步,心痛到无以复加,他稳住两个人身形后慢慢让男人躺下来,动作颤抖却轻柔到不可思议。
柏青让池湛躺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按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哆哆嗦嗦着掏出手机向人求救。
“快……快来人,救救他……”
“我们…在酒窖,池湛受伤了!快来人帮我救救他!!”
很快,管家匆忙带着人过来小心将池湛抬上车,转头看见柏青面容呆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柏青眼眶发热,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池湛被紧急推进去抢救,手术室外的牌子亮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柏青脸上的血色也慢慢褪了下去。
宿全赶过来后,瞧见的一幕就是柏青坐在手术室门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浑身上下沾满了池湛的血,双手握拳抵在下巴,可发抖的动作却还是不可避免泄露他内心不安。
“青青……”宿全张了张口,声音艰涩,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在柏青旁边的位置坐下,苍白无力安慰道:“会没事的。”
五个小时后,手术结束,柏青亦步亦趋眼睁睁看着池湛被转入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情况还待观察,好在池湛身体素质比常人强上许多,才保住一命。
柏青站在重症室外,透过玻璃注视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脸庞一阵冰凉,他伸手一摸,摸到液体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没办法不哭。
这完全在他掌控之外。
如果他没有心血来潮返回去看一眼,或者晚几分钟,是不是就真的抢救不回来了。
柏青神色晦暗不明,此刻清晰地意识到他没有办法失去池湛,无法活在没有池湛的世界里。
池胜全也被拖出来,没送医院,只是草草救治了一下,保证他暂时死不了。
池湛这一躺就躺了半个月。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在转出重症室之后的第三天。
柏青坐在池湛病床旁,神情麻木地盯着昏迷不醒的人,半晌,眨了眨干涩不已的眼睛,起身想去洗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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