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别人呢?”
“什么别人?”
“比如,你那个同桌。”
“哦,他呀,暂时没有,不过以后也说不准吧。”
迟牧年像以前那样帮他把床铺开,从柜子里拿了个新枕头出来。
随手放在中心弹两下。
江旬跟在他身后,先是没说话,后来才淡出一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身边每个人都那么好。”
迟牧年回头看了他眼,脑袋里有一帧没跳对,话到嘴边没拐弯就说出口:
“是啊。”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领情。”
就像放了不管多少年的旧铃铛,稍微碰一下还是会响。
这句话一出,屋里两个人都愣了下。
第30章
第一个发现江旬在随城二外的是顾姗姗。
她当时远远看着还不相信, 直到问了在外校的朋友才知道是真的。
迟牧年听她说的第二天就翘了晚自习,把车骑到他们外校门口。
外校是寄宿制,学校不让非本校的人进去, 但可能是上天也让他有这个机会,迟牧年刚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和江旬很像的人。
他刚从学校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个其他男生。
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看着像各走各的,但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
迟牧年远远看到的时候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默默隔了五十米跟他们走了一段。
等到一个拐角。
前面那个卷发少年露出侧脸, 锋利的眼尾甚至往他这多偏一瞬。
是江旬。
而且对方也看到了他。
却装作没看见,跟身边人继续往前走。
当时迟牧年远远看着,心里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很酸, 很不解,很想骂人。
江旬——
他几次想喊,最后都没喊出声, 只一条腿还搭着自行车踏板上,看着拐弯处两个人越走越远。
回去路上自行车前边的篓子断了, 因为情绪不对还跟帮高中生干了一架。
后来迟牧年就再没骑过这车。
刚那句“也不是每个人都领情”是脱口而出的,说完迟牧年就有点后悔,但也就只是一点点。
这么多年心里那口气摆那儿就是出不去。
象征性咳嗽一声, 没去看江旬的脸就往房间外边走。
可还没等他开门胳膊就被人从后边抓住, 宽大的手掌心没全部抓住,中间是空的, 却很用力:
“我没有不领情。”
江旬垂着眼睛, 声音听上去特别弱气。
他从小就是这样,每次遇到什么事就做出这种表情。
就算现在长大了,脸不像小时候那么稚嫩可爱, 但好看还是一直那么好看,非要故意示弱还是挺能唬住人的。
迟牧年看着拽着他衣服的少年,分明都快比他高了一个头,现在看着和以前差不多,好像那只卷毛流浪狗跑丢以后再重新找回来。
江旬见人不动,走上前,把房间门从里边锁好。
拉着迟牧年在床边上,自己蹲旁边,抬起一点点脸看他,
“坐下聊聊好么。”
他眼里全是希冀。
迟牧年在把他领回家的时候就知道他俩注定要有一场对话,躲不掉的。
他其实想问问三年前那个雪夜,死的人是谁,到底和江旬有没有关。
但刚才江旬说他妈妈去世,迟牧年突然就不忍问了。
挨着床坐下来,顺着刚才没说完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人长大了,你也有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江旬皱眉:“我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我的选择一直是你。”
迟牧年半个身子凑到他跟前:
“可你明明就在随城,既然可以和其他人走那么近,为什么就不能来找我呢?”
“而且那天,你明明也看到我了,还装作没看见。”
虽然当时只偏过来一个角,换个人可能就真以为他没看到。
但架不住他们认识这么多年。
从小就这样,一个抬下眼,另一个就知道对方是想溜出去打游戏,还是单纯睫毛掉眼睛里了。
两张脸一瞬间被拉进。
江旬的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直到鼻尖,再到那片淡粉色的薄唇,目光黯了一瞬,挪开视线。
迟牧年没察觉到他的反应,抱着手臂往后边靠靠:
“不能说么?还是不愿意说。”
江旬最动了动,抬头的时候微卷的头发从前额往两边分,再开口时尾音微微发颤:
“我家里是出了事。”
“但不管发生的到底是什么,我那个的时候都不该不来找你。”
“我很后悔。”
江旬说到这眼里闪过一瞬戾气,被他迅速掩住之后,取而代之是一片通红,从中见慢慢往四周晕开。
迟牧年从小就架不住他哭。
见状都看愣了:“你都多大了啊,还哭。”
“我不知道你现在信不信,但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愿意这么做,我也无数次想过要来找你,过来跟你道歉,但我没办法。”
“对不起,一直拖到现在。
江旬喉结微滚,像是拼命把情绪吞咽进去:
“你别,凶我行不行。”
没有得到答案迟牧年肯定是失落的。
但几句话砸下来,他就不可能再像刚才那样冷硬。
还奇怪:“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江旬从前面扯住他的手,显然是给了杆就往上爬,表情委委屈屈的:
“你在班上不跟我说话。”
“非要把面包、牛奶的钱还给我,还,每天当着我的面和其他人走那么近......”
他后边这半句越到后边声音越小。
迟牧年想起这事就来气,故意说他:“哦,就许你跟你朋友说你不认识我,我就不能找别人玩?”
“我没说。”
江旬再次用力扯住他,脸埋在他肚子上,声音比之前用力,“我只有你。”
迟牧年被蹭得幻视多年前被人硬拉要带回家的时候,赶紧推了把他脸:
“你先松开,俩大男的这样扯一块什么样,你以为还在幼儿园啊。”
江旬被推开以后也没走,仍蹲在地上,继续仰着脸看他。
迟牧年房间朝南,一束光打在江旬微卷的头发上,眼里的光是流动的。
呃。
更可怜了。
迟牧年偏开视线,叹口气后道:
“算了。”
其实之前迟牧年也多半猜到是这个结果。
他看过整本书。
江家就是个大窟窿,江旬也绝对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迟牧年就是一口气堵在那儿。
很正常,换任何人被这么来一下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脾气该上上,何况他们还是从小一块长起来的。
就算现在,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种自暴自弃的无力感:
“其实我没真想让你解释,你也不可能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
迟牧年说完以后站起来,但很快身后人也跟着一起,从后边抱住他,像小时候那样:
“我就只有你一个。”
“你信我。”
迟牧年被抱着的时候没说话,也没看他。
江旬低声问他,温热的热气一簇簇喷在他颈间:
“那我们和好了对么?”
迟牧年活动两下脖子,把人推开:
“没。”
虽然但是。
反正现在和好不了。
作势往门外去,“你赶紧睡吧。”
迟牧年以为自己这样挺凶,没想到身后那小子下一句就是: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迟牧年:“......”
“不行,我不跟男的睡一张床。”
挺正常一句话,身后的人气势却沉下来,一只手从后边再把人捞回来,五指在他胸口上轻轻抓抓:
“那你想跟女的睡一张床么?”
迟牧年:“......”
他觉得江旬有毛病。
“睡什么睡啊。”
扯住人耳朵往前边掰:“咱们这还有高考在前边挡着,你这想得还挺丰富。”
江旬像小时候那样,乖乖站着让人扯。
从上方一直看着他没说话。
迟牧年懒得多理人,看了眼手机。
他们中午说了那么久的话,已经快一点半了,就算现在午睡也睡不了多久。
迟牧年领着人走到他们家厨房,从五斗柜里摸了两袋条装速溶,扭头问他:
“喝咖啡么?”
江旬一直跟在他身后,“今年家里有打桂花吗?”
迟牧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指出来,“喝那个下午更容易困。”
“没事,就他吧。”江旬说。
迟牧年从冰箱里把桂花蜜取出来,舀了两勺在牛奶里,递给他的时候还是嘱咐了句:
“少喝点,下午
第一节老高的课。”
“嗯。”
江旬接过来先喝了一口,就没接着再喝了,只是捧在手里看着,盯着里面几粒桂花发呆。
迟牧年准备再给自己冲杯速溶。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小年年,快开门。”
迟牧年先是没认出对方是谁,听清楚以后眼睛瞬间瞪大!
一把从后面拽住江旬的衣领,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把他连拖带拽往房间里丢。
“不许出来!”
没去看江旬的表情,迟牧年用力从外边把门关上!
是唐卓。
怎么非现在过来!!
迟牧年关上以后才走到门口,开门以后露了小半张脸:
“干嘛......”
“什么干嘛,学哥来送资料。”
唐卓从外面探了头进来,在他这个家左左右右一打量,问说:“迟老师不在家?”
“他今天吃完午饭就去学校了。”
“噢。”
人来都来了,迟牧年不能真把人拦外头,往里让出条路。
但好在唐卓也没有要多待的意思,就站在他们家客厅中间。
“怎么不在学校里给我?”
迟牧年看着他手里的,发现是两张标注过后的地图,嘟囔一句:“我到时候学理,又不学文。”
唐卓一巴掌拍他脑门:“分班考试看的是总分,你还是多上点心吧。”
说完又冲他,“我坐我朋友车过去,一起走呗。”
迟牧年下意识往他房间那儿看,赶紧打住,“我还想再睡会,。”
“睡什么睡啊,这都快上课了走吧,快点的。”唐卓说着要上手拉他。
“哎,真不用,我牛奶还没喝完呢。”
迟牧年走到茶几旁边,拿起桌上喝过的桂花奶作势喝一口。
被人走过来一下搂住脖子,差点呛到。
唐卓在他耳边:“你都多大了还喝这个,喝几口算了,咱们赶紧下去。”
“等等等等,这不能浪费的。”
“有什么不能的啊,这看着也没剩多少了。”
“你先走呗,我真的,哎哎哎,别揉我脑袋啊!”
......
砰——
卧室门开了。
江旬从里面出来,看向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迟牧年宛如雕塑。
很好。
经过三年,反派和主角受就这样在他家里水灵灵地见上面了。
书里江旬对唐卓一见钟情,现在迟牧年只想原地消失。
“有朋友在家呀?”
唐卓上下打量一遍江旬,低头看向臂弯里自己这不省心学弟,平光镜后头的眼睛精光一闪。
江旬没接他的话,也看着迟牧年:“房间里的自动饮水机一直漏水。”
迟牧年:“啊?”
那玩意儿是迟北元赶着凑单时候买的,买回来用一次就坏了。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迟牧年拐了下唐卓,“我等会跟我朋友一起走,哥你赶紧先走吧。”
唐卓觉得这俩小孩好玩,本还想留下来逗逗,兜里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眼后嘴角微微勾起。
也懒得多说,对他俩:“行,那我先走了,你俩抓紧点啊,别迟到。”
“好好好。”迟牧年赶紧道。
一尊佛送完家里还剩尊菩萨。
迟牧年都没敢去看江旬眼睛。
回房间,把饮水机后头的插头拔了。
江旬一直跟在他后边,“之前没有这个饮水机。”
迟牧年“啊”一声:“我爸买的。”
怕人再问他别的,赶紧接道:“渴么?我去给你再倒杯水。”
江旬什么都没说。
走出去。
端起桌上的半杯桂花奶一仰而尽:
喝完以后去厨房洗杯子,走到门口时顺手把迟牧年的书包背上。
垂着眼,“这个就够了。”
“走吧。”
第31章
两人一块下楼, 迟牧年心里有事,都忘了要把自己书包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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