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
第一节课间的时候,迟牧年刚把书收进桌洞,原本坐在斜对面的人就走过来,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说:
“你的胃不吃早餐不行。”
迟牧年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而且口气和几年前一样,好像中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没抬头,手在桌上的课本上翻开又阖上,低声道:
“等大课间的时候我会去食堂吃。”
江旬没走,把之前被拒绝的面包再从兜里拿出来,放到他桌上:
“那先吃点东西垫垫。”
“以前你就喜欢这种偏软的面包。”
前边一直竖着耳朵的程成转过来,除了他,班里其他同学也朝他们看看。
本来新到个同学就很稀奇。
而且江旬这长相,太耀眼,好像随便干点什么事都能成为全场焦点。
当着其他人的面,迟牧年也还是不想真让人抹不开面,再没拒绝,低声说了句:
“谢谢。”
江旬给完面包就回位置上了。
等他走了程成才问迟牧年,“刚才给你的你没吃呀?”
“啊,我刚才在楼下,不小心把糯米弄到他衣服上了。”迟牧年说。
“所以你早碰见他了啊。”程成明白过来,又感慨一声,“哎哟喂,你俩这缘分。”
靠近走廊坐着的蒋天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江旬刚才往人桌上放东西是直接越过他,完全当他不存在。
蒋天挑挑眉,朝后边瞥了眼,往迟牧年这边侧了个身,低声说:
“不想吃就给我。”
迟牧年回头看了眼江旬,把面包放进自己桌洞最里边。
没说话,也没吃。
后来连续一个多月迟牧年都没和江旬说过话。
虽然是在同一个班上,但真要想完全避开也容易。
平常坐位置上不动,真要对上面了也装没看见就可以。
江旬本来话就少,他不主动他俩就完全没交集,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他们在幼儿园的时候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迟牧年避开的是反派江旬。
后来迟北元也知道这事儿,回到家就问他,“我今天在学校看到小旬了,他没去找你?”
迟牧年刚上完晚自习,拎着衣服准备去洗澡,闻言“啊”了声,状似随意的语气:
“我们在一个班。”
“一个班?”迟北元这些天总被外派学习,还真不知道这事,听见儿子这么轻描淡写也奇怪:
“那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迟牧年淡道。
他这样迟北元更无法理解:“怎么就没什么了,当年他因为家里的事突然走了,你不是还难受挺久的么?”
迟牧年现在不想说这个,说起来心里也堵,只道:
“爸,明天我不坐你车。”
“啊?又坐公交啊。”迟北元先看过来,后来感叹一声:
“你说我这车,早知道就该晚几年再买的,没准还更便宜些。”
“没事儿,早买早享受嘛,反正咱家小瓢虫再降价也降不到哪去。”迟牧年随口道。
“什么瓢虫......”迟北元一反应,知道儿子在损自己,立刻跳起来:
“迟年年你给我出来,有本事你自己买一辆去!”
迟牧年说完就早早钻进厕所,怕被他爸打。
他现在每天坐公交。
高中早自习比初中提前半小时。
迟牧年干脆尽量坐上午第一班车,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班上。
但今天他是第二个,第一个人坐在他斜对角。
迟牧年刚进教室的时候对方就朝他盯过来。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一盯就盯到迟牧年一直把书包放下。
他的存在感一直就很强,而且教室里此刻只他们两个。
迟牧年来之前在家吃过早饭了,但还是刚坐下就站起来。
从包里摸出手机和饭卡,出教室后往食堂方向走。
江旬这几年其实变化挺大的,虽然平常在班上还是独来独往,但被人搭腔也不会跟小时候那样完全不理。
就连程成喊他去打球他也会去。
迟牧年每次看到他去了自己就会随便找个理由躲开。
他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和人相处。
怎么也做不到。
迟牧年吃两口看眼手机,一碗面下肚后食堂外又涌进来好几波同学。
大多是住校生,也有像他这样走读的。
迟牧年本来想买杯豆浆带上去,站在队伍末尾处等了几下就干脆放弃,准备直接回教室。
却在往食堂门走的时候愣住。
江旬正靠在墙边刷手机,注意到他后立刻走过来,把手里的热牛奶递过去,看着他道:
“一起上去吧。”
这是自那天以后对方第二次跟他说话。
和他以前喊他“哥”的语气一样,轻描淡写的把之前发生过的事全揭过去。
人都追到眼前了想躲也没法躲,迟牧年觉得自己要是这个时候再躲,就显得实在太矫情。
叹口气,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没再看他:
“走吧。”
第28章
还有快十分钟上课, 这个点来食堂或者去小卖部都得靠跑。
上去的时候就不停有人从楼上冲下来。
迟牧年站在靠墙的那一侧,见旁边江旬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人撞到肩膀,刻意往前走了几步。
在人跟上来的时候说:“你别和我走一起。”
江旬很听话, 被他说了就乖乖站在人后边点的位置。
接着他这句话后边问他:
“迟叔叔这几年身体还好么?”
“挺好的。”迟牧年回头看了他眼,“你平常在学校应该可以看见他。”
江旬先是没吭声,直到上了三楼走廊,他重新跨到人旁边:
“我没看见过,他应该太忙了。”
“估计是你没注意到,他都看见你了。”迟牧年说。
“是么?”江旬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意有所指:
“那他会不会不高兴。”
迟牧年贴着旁边的墙往上走,随口接了句:
“他没那么小气。”
江旬继续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就像以前一样。”
这句话的潜台词怎么听都不是在学校里看。
迟牧年忽然站在原地没动,扭头睨向他。
江旬现在个子太高, 迟牧年跟他说话都要仰着脑袋。
他面无表情,一如三年前的江旬:
“高三年级办公室,他在向左拐最靠近楼梯的第一间。”
迟牧年说完以后继续他们教室走。
江旬只原地停了几秒就快速跟在迟牧年身后, 先是没说话。
等他们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才低低道:
“好。”
“我知道了。”
他眼角低垂, 嗓音听上去像是哑的。
班里人这时候还没到齐,程成见他俩一起进来也没觉得奇怪,等迟牧年坐下的时候还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你们一块去的食堂?”
“没, 我自己去的。”迟牧年说,从桌洞里拿出他记单词的小本。
“啊?那怎么还一起回来啊。”
“只是碰巧。”迟牧年声音很淡。
他这一个月里对对方的态度程成不是看不出来。
作为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 程妈妈对这事是真挺上心, 戳他胳膊:
“嗳,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程成见他不温不火的,往讲台上看看, 见老师还没来干脆坐到蒋天位置上,附人耳边:
“你俩这不对劲啊,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怎么就这个态度?”
迟牧年觉得奇怪:“你怎么现在这么替他说话?”
“哎,再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玩大的,都那么多年交情了。”程成说这个还挺认真的。
别看他平常大大咧咧,他们四个里最重视友情的那必须是他。
而且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迟牧年,当年江旬一走,人当时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
“真的,你听我的劝,江旬肯定有他的原因,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总不能再见到跟个仇人一样吧。”
迟牧年先是没说话,后来才在这样的语气里开了口。
淡淡的,像是一声叹息:
“我见过。”
“见过?”程成呆了,看向他:“在哪儿见的,啥时候啊?”
“他初中就在随城二外,顾姗姗跟我说的。”
“姗姐?那她咋不告诉我啊。”
程成感觉自己遭遇到背叛,说到这个又想起什么,扯着他继续:
“嗳不是,当年班里不都传他出国了么?怎么会在外校!”
“就是在外校,我们当年一块考的那个。”迟牧年说。
“那你去找他了么? ”
“找了,也见着了。”
“见着了......那,那然后呢,他没跟你说什么啊?”程成继续问。
迟牧年停几秒,摇摇头说:“没有。”
他们什么都没有。
甚至会让他觉得,当初那个攥紧他衣角,红着眼睛说自己只有他,不管怎么样都要跟他去同一个学校的少年压根不存在。
嘴里说的那些也全都是个笑话。
程成见他表情,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多问。
后来蒋天进了他们班,他才回去自己座位,坐下来之前又往斜对角江旬那瞄了几眼。
后者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论别人怎么看他他都一个表情。
似乎一直都置身事外。
上课铃响了,高志斌抱了叠试卷进来,脸上红光满面,笑得跟朵月季花似的:
“咱们班上个月月考成绩出来了啊,成绩单就贴在外边走廊上,大家也不都是第一次了,记得自己下去看。”
“这次的年级第一在咱们班啊。”
他说着从手里抽出他们班成绩表,“江旬,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
班里一小阵骚动。
很快试卷发下来,等到下课的时候一楼走廊里全站满了,都是学生从里挤到外。
迟牧年成绩保持得和在原来世界里差不多,是个发挥好能上重点,发挥不好也有个一本能上上的水平。
他本身也不想怎么拼成绩,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程成本来早自习之前还在关心别人,现在一看成绩傻了眼,比起其他更担心自己的屁股。
“哇”的一声扑到迟牧年身上,五官全部挤在一起:
“年年年年,快跟我讲讲这个吧,这个我明明用的是这个公式啊,怎么套上去最后结果还错了!”
迟牧年接过来,挺仔细给他从头捋一遍。
程成试卷上错的比对的多,正想接着往下问,就被他们年级第七的蒋天接过去:
“来来来,那么简单,我给你讲。”
蒋天成绩好,在班上人缘也不错,程成身后还排着好几个人。
比起他们这,江旬身边围着的人更多,全都是带着考卷去的。
但他每次接过也不多讲什么,随便在上面划两笔就过去了。
通常月考成绩出来当天班里的学习气氛最浓烈。
“去小卖部?顺便给我带瓶水呗。”见旁边迟牧年站起来,蒋天朝他道。
“我去天台吹吹风,一会下楼给你带。”迟牧年说。
他自己经历过一遍高中,真受不了班里这气氛,还不如收了卷子到三楼天台戴耳机听歌。
南三几个学部连在一块,中间是一条很长的空中走廊。
平常每天的大课间都会有学生来这聊天吹风。
迟牧年刚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个女生,好像还是他们隔壁班上的,之前军训的时候见过。
此刻正坐在天台台阶,肩膀靠在身后的防护栏上,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迟牧年远远看着,本来没想过去,但那个女生哭得实在可怜。
而且这地方实在太高了。
左思右想还是走过去,蹲到她面前:“同学?”
“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女生头埋在两腿之间,抱着膝盖摇摇头。
“那你也最好别在这哭,马上要上课了,人来人往的被看见对你也不好。”迟牧年耐心劝她。
女生抬头看了他眼,低回去,半天才嗡声嗡气了一句,
“我,我这次没有考好。”
迟牧年看了眼她手里捏着的卷子,四个角都快被揉烂了。
劝道:“这才高一,等到高二还可以选......啊不,文理分科。”
这本书应该是作者一几年的时候写的,高中分科不是他们后来那种3+3。
按照那时候是文理分班。
“你要是觉得化学太难,就选文科呗,没什么的。”迟牧年说。
“可是......我妈妈说,学文将来不好找工作。”
“那我爸爸还说,学理的将来都是被学文的管着。”
迟牧年笑了下,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巾递过去:“别哭了,这真的没什么。”
女生犹豫一下,从他手里把纸巾接过来,捏着在手里又抽两下,用力在眼睛上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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