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是在景观海无视亲生血缘对他进行伤害时,再次帮他填补了内心的伤害。
回忆起来,实在是太多次了。
景瞬以为自己有了前世的遭遇,早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和爱护,更习惯了旁人的嘲讽和打量,但迟归每一次出现都会告诉他——
“我在意的是,你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陪你。”
“你没有做错,所以不用怕。”
“景瞬,想玩就玩,你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这一点点暖意汇聚着,将景瞬冰冷的心脏慢慢焐热,让他重新感知到了名为生命的跳动。
“喻哥,迟归是个很好……”景瞬复述着,“很好的人。”
好到他根本抗拒不了。
喻修竹看得分明,“你喜欢上了他?”
景瞬眸光微暗,却没有否认,“可我昨天才隐约察觉到,他心里好像装了另外一个人?他对我的好,可能只是在弥补另外一个错过的人。”
喻修竹眉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迟归把你当成了替身?”
景瞬回答不上来。
他沉默了许久,换了一种切入点,“喻哥,哪怕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可我和迟归之间也差得太多了。”
有些感情,根本就没有开口的可能,说出去都显得招笑。
喻修竹感知到景瞬藏在语气深处的那点自卑,“小景,不是的。”
“什么?”
“人和人之间的吸引,有时候和权利、地位、身家都没关系。”
喻修竹年长了景瞬几岁,看待感情也更透彻,“真正的吸引和相爱,是一种本能。”
“你只是受到了双腿的影响,才对自己失去了自信和底气,可我认识的景瞬、我记忆中的景瞬不是这样的。”
“……”
景瞬眸底晃动一丝迷茫,“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喻修竹微笑着,说给他听,“童星出道,长得好看,乐观开朗,在剧组里嘴甜得像个小蜜罐似的,哪怕是我爸那么挑剔严肃的导演,看见你都会多点笑容。”
“演技也很好,各种童星排行榜里你都站得住脚。”
“虽然因为家庭导致事业停滞,但上大学期间就拉到投资、自导自演,拍摄完成了一部电影处女作。”
同龄人没有几个能做到的。
而且这部文艺电影,还在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了奖项。
“即便遭遇了剧组事故,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你都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而是抓住一切机会去治疗、想着重新站在镜头前。”
这种坚韧和毅力,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
“你想啊,哪怕只是当观察室嘉宾,你照样能收获很多人的关注和喜爱,就连傅长汀的影视公司都派人来询问你的档期了,这还不是魅力所在?”
景瞬抿了抿唇,“喻哥,你滤镜太深了,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喻修竹纠正,“不,你比我说得还要好。”
“小景,我认识的你,无论在顺境还是逆境中都能坚持做自己。”
“你要是想要事业,那就努力治腿、努力复健、努力拍戏。你要是喜欢迟归,那就大胆去问、坚定去追,大不了就是被拒绝,但哪又怎么样?”
“还是你现在觉得,自己离了迟归就不能活了?”
“即便是这样,那你们的协议还没结束了,就算是协议结束了,你还可以想办法延期,只要不触及到底线、不伤害到其他人,你的生活、感情、事业永远都由你自己掌控。”
“别人看不上你,那是别人没眼光。”
向来斯文儒雅的喻修竹突然说出了这么长篇大论,景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喻哥,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喻修竹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笑开,“你懂意思了?”
“懂~”
景瞬一点儿就透,“迟归是很好,但我也很好,我不应该钻牛角尖。”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替身猜想,就让自己陷入情绪旋涡?
那才是本末倒置。
喻修竹揶揄夸他,“孺子可教,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景瞬垂眸拍了拍自己的双腿,“等手术、等复健、等好起来。”
如果到那时候,他还是很喜欢迟归的话,他一定会勇敢迈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景瞬,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景瞬内心的阴霾和纠结渐渐散开,“喻哥,谢谢你,我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喻修竹一直将他当成弟弟看待,“那就好,年轻人,偶尔有点感情上的困惑也很正常。”
“你也没比我年长多少~”
景瞬打岔,想起了在澳市遇见的谢从矜,“喻哥,和你那位前任小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喻修竹不语,只是一味地发动车子。
景瞬深知他的好脾气,不依不饶打趣,“你不知道吧?我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挺委屈巴巴的,感觉是你始乱终弃。”
“瞎说。”
喻修竹转移话题,“带你去吃好吃的。”
景瞬偷笑,“嗯哼。”
…
十点刚过。
景瞬回到迟宅,发现一楼的客厅里面还亮着灯。
进门一看,迟归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一个平板,不知道是在审阅什么文件资料。
“回来了?”
“你怎么坐在一楼?”
两人的视线对上,同时开口,又停下。
迟归将手中平板关闭,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等你。”
“……”
景瞬对上他靠近的身影。
哪怕回家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心还是不受控地一紧,“嗯?”
迟归从口袋中拿出那块熟悉的腕表,“昨天下午就修好拿回来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给你。”
景瞬看见这失而复得的电子腕表,有些惊喜地接过,“没坏啊?”
“嗯,已经重新续上电了。”
迟归看着眼前人一点儿没抗拒地戴回腕上,紧绷了许久的眉心总算松了下来。
他继续说,“晚餐那会儿替你问过了,景观海和袁家丽诈骗罪的罪名成立,要被判刑,男的三年,女的一年半。”
景瞬微微颔首,“嗯,喻哥和我说了。”
赔偿款一事是陈易铭和喻修竹一块处理的,前者负责景观海和袁家丽这对夫妻,后者负责和巨石影视以及赖于交涉。
那原定的三十万赔偿款,袁家丽还没来得及动,已经分文不少地拿回来。
至于巨石影视那边,也在喻修竹极其强硬的态度下追加了十五万的赔偿。
景瞬想起自己和迟归之间的协议,一时不着急算总账,“迟归,我现在卡上是有点积蓄了,但具体的治疗费用,还是等以后一起算?”
“嗯。”
迟归本来就不要求他偿还,巴不得缠缠绵绵算不清才好。
“对了,易铭说,袁家丽的父亲和弟弟得知她进去后,在警局门口闹过不止一次,一个劲地说袁家丽是被你陷害的。”
“……”
景瞬无语。
迟归不放心地交代,“前阵子去了澳市,他们才找不到你,最近如果要外出的话,尽量要小心点。”
当然,他已经让陈易铭派人暗中盯着了。
只是很多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指不定那对父子还会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祸事。
景瞬听见这话,心里当即存了一丝警惕,“嗯,我知道了。”
余音落地,沉默的氛围又开始悄然弥漫。
迟归不着痕迹地酝酿了两秒,询问,“景瞬,我昨晚卧室里的那杯蜂蜜水,是不是你送来的?”
“……”
景瞬这才记起这件事。
昨晚的他太过慌乱无措,离开房间时忘了将那杯蜂蜜水也带走。
景瞬只好承认,“我听说喝醉酒的人,容易半夜醒来口渴,就给你准备了一杯。”
迟归注视着他的眼,难得有些苦恼地追问,“昨晚你进屋的时候,我有没有对你……”
“没有。”
景瞬矢口否认,“你昨晚醉得不轻,我放下蜂蜜水就走了。”
有些事情,还不到可以开口追问的时候,只怕会弄得双方都尴尬。
既然如此,景瞬情愿暂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更没必要为此影响到什么。
“真的?”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
景瞬已然想通,笑着翻篇,“迟归,你不会还醉着吧?”
迟归见他神色无恙,仿佛白天那会儿的客套和疏离只是自己醉醒后的错觉。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狗宝已经在你卧室了。”
“嗯,那我先上去了。”
“好。”
景瞬操控着轮椅进了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他却伸手按下了开门键,“迟归。”
迟归的视线始终跟在他的身上,“怎么了?”
景瞬没再利用狗宝当工具,而是从心地说,“晚安,这段时间在澳市,你也辛苦了,今晚做个好梦。”
迟归凝视着景瞬温软的眉眼,现实的画面终于彻底取代了昨晚挥之不去的噩梦。
“好。”
他认真回复,“晚安,好梦。”
电梯门合上。
迟归的心跟着落到了实处。
“先生。”
管家林叔从楼梯底下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将一蛊放温的药膳汤端了上来,“韦迪说你中午就没吃东西,晚餐也进得不多。”
“眼下小景先生平安回来了,你再吃点吧?”
“……”
迟归闻到汤的香味,总算多了一丝食欲。
他坐回在沙发上,拿起白瓷汤碗舀了一口,“我去澳市的这段时间,家里还太平吗?”
林叔见他有闲心问,如实回答,“大房那边没什么动静,反倒是老爷子遣人来过两回,还问你什么时候归家。”
迟归舀汤的动作微顿,“他想做什么?”
林叔摇头,“没细说,不过我悄悄打探了一下,好像是老夫人看上了某家千金。”
话说到这儿,迟归就明白了。
这是老夫妇闲得没事情干,又想要来操控他的婚事了?
林叔看得出迟归的心思落在何处,顺势试探,“先生,你怎么还不找时间和小景先生说明?”
好不容易和景瞬达成了协议,这都共住一个屋檐下了,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
“……”
迟归搅动着碗里的汤汤水水,眸光深深,“林叔,我从来没打算拿这份协议来绑架他,更没打算利用他的感恩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迟归开始也会想,或许自己得再“狠”一点。
利用景瞬双腿需要治疗这件事,强迫对方和自己发生关系,或者在协议期间加倍对景瞬好,绑架他的感动将他困在自己的身边。
但这些念头涌现出的瞬间,就被迟归唾弃并且甩开了。
他不希望自己未能言说的感情成为景瞬的枷锁和负担,更不信奉“付出就要得到回报”那一套。
比起这些,迟归更希望景瞬能够安心地待在他身边,接受双腿的治疗。
既然当前的协议是景瞬最能接受的形式,那他就会按照协议进行到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很珍惜。
林叔深知迟归埋在骨子里的执拗,又问,“先生,那你打算一直不说?”
迟归早已经有了答案,“至少,等他先好起来。”
等到景瞬可以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做回自己、不再会为了旁人的眼光而自卑,不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的时候——
迟归会找时间坦然告知自己的心意,然后再把选择权交到景瞬的手上。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怕再等久一些。
只要景瞬能平安无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觉得心安。
……
海市台《这!就是真职场!》的收视率一路飙高,不仅打破了“职场综艺是小众”的刻板标签,而且网站热度更是冲到了第二季度的顶峰。
高层领导大手一挥,批下了足够的资金,节目组的庆功宴摆得格外豪华盛大。
不过,景瞬和喻修竹抵达庆功宴会厅时,这酒宴还没正式开始。
喻银河将两人暂时带进了休息室,等进了门,他们才发现傅长汀居然也早早就到了。
双方人马的视线交汇。
比起最后一期录制时的状态,傅长汀这会儿的头发蓄长了一点儿,下巴还冒出了胡渣,看上去颇有一些糙汉的味道。
景瞬差点没认出来,慢半拍地打招呼,“汀哥,你怎么来这么早?”
傅长汀笑着迎接,“我今天收了工就赶过来了,这不,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喻银河说,“我刚才就好奇过了,他这是新剧造型,今晚庆功宴结束后,还得赶回剧组继续明天的拍摄。”
傅长汀点头,默许了这种说法。
景瞬听见“新戏”两字,眸光微闪,却没急着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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