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一堆废图,原以为同样刷了一晚,重复率起码高达百分之六七十的各路同学好友,深交的,只说过一句话的,大家会选择毫不犹豫划走。
然而,结果出乎意料的相反。
对于孟垚,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同学,大家对他竟然是格外的包容和喜欢,不仅纷纷点赞,还要在他首条朋友圈下留下评论。
第一条就是来自重度网瘾少女社长任柳的无脑吹捧:
〈哇哇哇,我看看是谁发朋友圈,原来是我们孟垚啊!拍得真好!这谁放的烟花,是孟垚自己放的嘛?〉
口气俨然像极了溺爱小孩的老妈子。
紧接着是班团吴仲康:
〈我去孟垚,你们老家就是好啊还能放烟花,我这边冷清死了,明年我也要去你家玩!〉
吴仲康算是裴书聿之外孟垚交到的第二好朋友,得益于吴仲康本人开朗热情,上课总是主动往孟垚身旁坐,美名其曰近朱者赤,靠近孟垚能最大程度激发他上课的激情,实则是为了方便能够第一个找孟垚组队完成小组作业。
是的,如果要让当代大学生做一个投票,大学生活最烦的究竟是为了学分而被迫参加一些无意义的活动,还是做一些更无意义的小组作业。我想这俩一定不分伯仲不分上下,裴书聿本人就多次对此发表过非常大的意见。
副班何敏也跟着发来一条:
〈千年等一回啊孟垚同学,不错不错,组织对你这次表现很满意,期待第二条。〉
除了上面这些老熟人外,还有一些辩论社和志愿协会的同学也都跑来他底下凑热闹。虽然大学不比高中,不会说我随便和你报个名你就默契地说这个人我也认识,或者是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要说朋友圈没有偶尔几个重叠的,那也是概率偏低的。尤其是孟垚这种一下加了几个部门社团的人,另外那些七七八八的活动还没算进去,孟垚的微信好友早就从高中毕业的那十几个激增到了三四百。
实在是这个时代,有微信确实好沟通很多,动辄就建群的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流行起来的,虽然麻烦,可的确又是个拓展人际关系的渠道之一。
孟垚的杂牌机早就被这些群聊卡的半天扫不出一个二维码,每天醒来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内存。对于那些经常99+的群聊,孟垚的做法是保存好自己需要的文件,然后毫不留情地清除掉记录,里面那些闲聊话孟垚都是匆匆一眼掠过,话题他不感兴趣,只是有次他们在谈论帅哥美女时有提到裴书聿的名字,孟垚才从头到尾把聊天内容看了一遍,还在那天,他保存了一张裴书聿非常罕见的不戴口罩的侧面照,最后看他们得出结论:
裴书聿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
孟垚第一次冒泡,对这句话表示深有同感。
孟垚发完朋友圈就关了手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堂姐那里逃了出来,重新回到家中 ,院子里已经都是炮仗爆炸后的硝烟味。孟垚踩着一地红纸到小屋,收拾完刚躺在床上,大哥就从祠堂回来。
两兄弟许久不在同一个空间,年纪增长过后带来的是隐秘的尴尬,各自问好了两句就转头闷被睡去了。
孟垚回复完同学,并打算退出微信熄灭屏幕时,新的一条评论很不合时宜地弹了出来,立马就破坏了评论区温馨和谐,其乐融融的画面。
裴书聿(室友):什么审美,凑不出六张图吗怎么就只发五张,能不能照顾一下有强迫症的人?
裴书聿(室友):手机是清朝年代的吗,看出啥了,一堆模糊噪点。拍照不讲构图但起码也得有谱吧,你这是被人追杀匆匆忙忙拍了就藏起来了?还有这是烟花吗,那线条都七横八竖的,镜头也散光呢?你不说我还以为路灯呢。
裴书聿(室友):下次发这种杂图先屏蔽我,谢谢。
太直白了,换做别人早就翻脸了,只有孟垚,还傻乎乎地因为看见裴书聿的评论而开心,虽然确实有一丢丢不服气,但孟垚觉得裴书聿说得也没错呀。
他拍得就是不怎么样,不然孟阳也不会追着他打了。是朋友们都太给面子,裴书聿这人说话不中听,但说的是实话,孟垚能接受。
所以,孟垚下一刻就屁颠屁颠地抱着手机去私聊裴书聿了。
第22章 打语音
〈还没睡吗?你今天都做什么了,我拍的烟花确实不好看,我看你评论,你应该很会拍照吧,回去后有空可以教教我吗?〉
孟垚是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说出这番话的,不然每次给孟阳拍照都拍不出能看的,孟阳就会有小情绪,孟垚连带着也愧疚,他也想看妹妹发那种会夸哥哥的朋友圈。可惜孟垚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技术,只能寄希望于勤能补拙。
裴书聿明明看到消息了,但就是没有马上回他,也不知道什么心理,非得切出去做点其他东西,过了一会才慢悠悠打起字来,
——其实也就过了两三分钟……,同时在心里琢磨,孟垚为什么要学拍照这种事情。一般男生哪里会在意这些,好不好看的,拍到就完事了,尤其还是孟垚这种丝毫没有艺术细胞的单身土鳖直男,就更没有理由要学了。
除非他是为了有机会和自己多接触,想学拍照只是个借口。
否则裴书聿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当然没睡了,这才几点?猪才整天到晚睡睡睡。〉
〈教你有什么好处?某些人连别人的生日都没什么表示吧,甚至连口头上的祝福都没有,享受了好处就溜走了,一点素质没有。〉
孟垚收到这条消息后,非常迅速、细致地回顾了四天前自己到底有没有当面和裴书聿说过生日快乐,半分钟后发现……,貌似是真的没有。在感到一丝抱歉的时候,孟垚也郁闷,裴书聿怎么能这么会计较,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缺这一句祝福的人,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还要拿出来反复说呢?孟垚没理,有嘴说不清,文字打过去,有点迟地给他补上了一句官方的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但裴书聿接下来的操作,孟垚是打死也想不明白的。
裴书聿直接来了个语音通话。
孟垚不是那种爱把手机静音的人,顶多在寝室睡觉和上课的时候调成振动,他怕自己会错过什么电话,尽管事实上也并没有特别多人会给他来电。
一,他不点外卖,这说明外卖小哥不会打通他的电话。
二,他也极少买快递。
这个是有原因的,孟垚曾经吃过“贪小便宜”的亏。为了省钱,孟垚在某橙色软件兴冲冲地下单了一大堆个位数的日常生活用品,结果买回来发现,物美价廉这件事完全是概率事件。他买的那些物件,无一例外,全都是不经用的废品,两三次已经耗尽它们的使用寿命。例如根本挂不上重物的粘钩,并不牢固的胶带,打滑还带异味的拖鞋,变形的衣架,根本不保湿的润唇膏,九块九起毛还充满异味的打底衫……,孟垚花钱吃亏,从此不肯在网上买这些无法看得见,摸得到实物的东西。
抛开这两个大头,孟垚的手机其实一般就算不开静音也不会有人给他致电。家里人不会,倒是兼职的老板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和他确认工作时间。
微信铃在被窝里毫无预兆地响起,孟垚的心也跟着此起彼伏的叮铃声不规则地胡乱跳动几下。别多想,那纯粹是被吓到的。
想到旁边还有大哥,孟垚纠结再三,还是挂掉了裴书聿的电话。
裴书聿看着被动结束的通话页面,以及[被拒绝]这三个字,先是瞬时的懵圈,继而是震惊,最后再是满满的怒火。
孟垚居然挂他电话?
孟垚怎么会挂他电话?
好在并没有多久,孟垚那边就及时地回拨了过来。裴书聿当然也没有接,他学着孟垚对待他的方式,在铃声响了几下后就果断地摁下了红色键。
为了不打扰大哥,孟垚从被子里爬起来到外头的院子里给裴书聿回电。要知道,大冬天的,谁都不喜欢离开好不容易才捂热的被子。孟垚也是人,他当然不喜欢,但分秒不敢耽误,孟垚是挂掉电话后就接着立马起身了,谁知道裴书聿那边又不听了。孟垚不是锲而不舍地非得一个电话打到通的人,他会先考虑裴书聿那边是不是不方便接听,所以没有再打第二个,就只是发了个消息,问他身旁是不是有人,不方便的话就不打了。
孟垚根本就也想不通,有什么是打字不能解决的,裴书聿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第二通电话是在孟垚打算返回屋子里时响起的。
这时孟垚才发现,裴书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换了个头像,之前他的头像是纯深蓝色的大海,孟垚还挺喜欢的,感觉很符合他的气质,冷冷的,让人捉摸不透。现在他居然换成了个黑白动漫头,人物表情仿佛透露着一股怒火,大有孟垚敢不接这个电话就要把他头拧掉的感觉。
孟垚只好忙里忙慌地又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在寒风呼啸中接起了裴书聿的电话。
“喂,”孟垚首先开口,怀疑的语气喊了一声,“裴书聿?”
对面不说话,孟垚只好接着问,因为他好想早点回到被窝,他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是他的睡衣,“你有事找我吗,干嘛给我打电话?”
“刚刚为什么挂我电话。”裴书聿压着声音,孟垚没分辨出里面的愤怒。
孟垚被冻得鸡皮疙瘩直起,双脚来回挪动,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试图产生点热量,“那会不方便呀,我和我哥睡一起呢,你突然来电话,我怕吵到他。”
“你和你哥……?!”裴书聿的音量陡然拔高,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好像他听到了一件极其荒谬荒诞的事情一样,“这么大了还一起睡觉?有病啊你们。”
“什么呀,”孟垚非常不喜欢裴书聿这样子讲话,“好好说话可以吗,不要动不动就有病。我的意思是,我和我哥在一个屋子里,不是躺一个床上。”
“哦……,”这个解释让裴书聿稍微平息了一下,但他还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和你哥睡一个屋子?你俩感情这么好?你不是有恋兄癖吧?还是你别告诉我你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裴书聿问出这句话就相当“何不食肉糜”了,因为无法想象,真的会有人都已经成年了却还不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吗?因为环境的迥异,裴书聿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完全是出厂必备装置,再不济也不会到了大学还没有吧。那这个家得穷到什么地步,这样的父母该有多奇葩,多没用……,既然没这个能力那还生小孩干嘛?还生三个,没见个个都喜欢啊!想到这里,裴书聿对未曾见过一面的孟垚父母产生了一种类似鄙夷的看法。
“什么‘恋兄癖’,”单纯的孟垚并没有听懂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只简略地和他解释了自家在建新房的事情,说这只是暂时的,以前他们并非睡在一个房间,裴书聿的脸色这才又好看了一点。
于是他把话题拉回这次通话的目的上,语气傲娇,仿佛孟垚真的做错了什么,而他现在正大方地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不是还欠我祝福吗,给你弥补的机会,现在说吧。”
“……,”绕是孟垚再迟钝,也在此刻明白,裴书聿的这通电话根本没有什么大事,仅仅只是为了要一句口头上的祝福。
好吧,始终是孟垚的不对。虽然这样想不太恰当,可裴书聿的行为,在孟垚眼里和一个考了满分要回家和大人讨要表扬和鼓励的小孩差不多。
“生日快乐,裴书聿。”风太大了,孟垚怕他听不清,特地捂着手机下方的喇叭口对他说。
“嗯哼,”尽管有些杂音,裴书聿还是如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鼻子哼唧似的,心情不错,“还有呢?”
“什么?”孟垚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弃这一句生日快乐太敷衍,还想要听别的东西,奈何孟垚的语言实在匮乏,他的语文成绩素来不好,讲不出什么太绮丽的话语,思考一二,很真诚地献上一句:“天天开心,事事顺意。”
“……,我要听得是这个吗,还天天开心,这么老土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都想不到,大学究竟是怎么考上的,不会真是祖坟显灵给你蒙上的吧?”
“你不能这样说我,我当然是凭自己的努力和智商考上的!”这句话是孟垚的雷点,裴书聿明明清楚,却还总是故意拿这个来刺激他,孟垚一向有话说话,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和对方讲清楚。
“你下次不能这么说了,再这么说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哦?哇……,这么恐怖啊?”裴书聿非但没有受到一点点影响,反而还低低笑出了声,狡猾极了,“你生气的话我就不教你拍照咯。”
“……,什么啊,”语气太可恨了,怎么会这么狡猾,马上就想到用拍照这件事“威胁”他,奈何孟垚拿他丁点办法没有,而且他还很没出息地觉得裴书聿的声音在听筒里好像更好听了。
“除夕快乐,春节快乐,裴书聿。”
孟垚索性把两个节日都说了,免得裴书聿又在那里找茬,好在裴书聿玩够了可能,不再抓住这些小细节继续为难孟垚,听到想要的,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在最后一秒钟他还不忘提醒孟垚欠他的生日礼物。
孟垚没忘。
不过这个生日礼物着实有些棘手。
孟垚住深山,出门一趟不容易,逢年过节快递又都停运,想送的礼物连原材料都弄不到手,但话已经放出去,孟垚自然也不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年初五一过,孟垚就提前买好了车票,在火车硬座上拿出在镇上刚买的毛线织了起来。
孟垚打算给裴书聿送一对手套。
理由是裴书聿怕冷,可他好像又并不怎么喜欢那些保暖的防寒装备,净穿一些在孟垚看来很没有用的东西,尽管贫穷的孟垚并不知道,其实裴书聿那些在他眼里很薄很不保暖的风衣外套,实则要比他穿了多年的棉袄还要保暖。不过裴书聿不爱穿紧身打底,这点确实不好,四面漏风,就是再保暖也兜不住一点温。以至于他整个冬天下来,手,脚,哪里都是冰冷的。
戴手套哪里丑?孟垚不懂。
孟垚一个糙男人,自小也是没碰过针线活,教程还是某粉色网站上现找的,看得时候觉得蛮简单,但实操起来,孟垚才发觉自己轻敌了。
仅仅是开头他就反复拆,穿了好十几遍,弄好后又发现丝线已经被磨得起毛,心想这样的东西给裴书聿,裴书聿一定会坚决果断且嫌弃地把它丢进垃圾桶。孟垚只能重头来过,略带心痛地扔掉一大团毛线,拿起针头又看一遍视频,争取这次不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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