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孟垚接收到命令,输入密码,完成支付后才缓缓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许是因为贫穷,孟垚对钱财一向看得很重,爸妈也会打小叮嘱,带着身上的钱要看好,尽管那些钱微不足道,少到孟垚怀疑就是有劫匪路过,也要扔他几块铜板的程度,但这并不妨碍孟垚养成保护钱财的意识。尤其现在还是信息时代,支付密码何其重要想必不用孟垚这个穷人多说,裴书聿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密码告知于他,孟垚心想,到底是太过有钱以至于不必担心这点钱财,还是他在裴书聿心里的地位又高了一些。
可无论如何,换做是孟垚,就是天底下和他最交心的朋友,他也未必就会把这样的密码泄露给他。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裴书聿认为孟垚是一个毫无威胁,过分朴实,实在不像是会有胆子犯罪的人。
孟垚没来得及多想,就见裴书聿皱着眉头把他盘子里的白灼大虾往他这边丢,孟垚阻挡不得,只能看着那些白里透红的虾铺满他的盘子,直至那些素菜都被压在底下“消失”不见。
裴书聿嫌弃地说:“我不吃有壳的虾。”
孟垚挠了挠头,“那我......,剥给你?”
裴书聿就骂他:“脏不脏啊,吃你的,不用你剥,废话那么多,说了不吃就不吃。”
孟垚忙低下头,开始吃那极少吃过的大虾。味道非常可口,肉质弹滑鲜嫩,就连裴书聿不喜的外壳,孟垚也觉得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壳是软的,孟垚不明白为什么裴书聿这都不吃,只能归结为大少爷毛病多。而且哪里脏,他是不是不知道食堂可以拿一次性手套?
然而,好吃归好吃,孟垚又在为今天的超支而心痛,假如这虾进了裴书聿的肚子还好,那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请裴书聿请一顿饭,当然要请他吃好的,不为别的,他在宿舍也没少吃裴家的饭。不是他自愿吃的,也是裴书聿丢给他的,什么理由都有,今天张伯带多了,明天那个菜是他不想吃的,他说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就麻烦帮他扔了,孟垚怎么舍得扔掉那些精美的食物,所以,就这样,他吃了很多次这样的饭。
不过,即便没有这些恩惠,孟垚也非常乐意花大价钱请裴书聿吃美食的。可是现下这虾被他吃了,他就有负罪感了。仿佛这三四十块钱是他自己花的一样,一顿饭怎么能花三四十呢,怎么敢呢,太罪恶了,孟垚会这么想。这并不能怪他,是胡兰总在他耳边念叨家里穷,给你们买东西又花了多少多少,孟垚记在心里,一旦钱花多了总是习惯性觉得不安。
尽管来到北京之后,他并没有过上一天奢侈的日子。工倒是一天天的都在打,不打不行,家里并没有什么钱打过来给他,胡兰会说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啊,要花钱吃药,你都知道的,妹妹上高中也是一笔费用,你大哥出来工作不久,也没什么钱,最近又找了个女朋友,爸妈要多帮衬他一下的嘛,不然人家嫌弃怎么办,家里又在建新房子,哪里都要钱,老二你现在上了大学,又在北京,工作机会应该很多的了,学校还有那么多什么奖学金,助学金是不是?你大哥读书那会也有的啦,你可不能比大哥差。你自己在外面呢,就多自己顾着点自己,实在没钱了再跟爸妈说。
孟垚这么懂事的人,听了这些话哪里还敢朝他们伸手要钱哦,他都已经成年了,前面读了十几年的书都在花家里的钱——尽管真的是微乎其微的一笔数字,难道大学四年还要继续吗?孟垚会脸红的。
所以说,不打工就会饿死,他的报名费都是助学贷来的。
因此,孟垚觉得这顿虾吃得尤为不安。
下一顿饭,下下一顿饭或许要吃些泡面才能补偿回来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裴书聿对食堂的印象出奇的不错,没有像九月时吃的第一顿饭一样甩脸走人,甚至还对里面一道很普通的莴笋炒肉表示了肯定。
这顿饭吃了有一会时间,孟垚的体验很好,如果没有周围那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目光的话,就更好了。
裴书聿吃饭要摘口罩,孟垚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室友在学校其实还算个名人。一般来说,大学不像初高中,一有屁大点事就能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年级,大家顶多关心关心自己学院里的八卦,美女帅哥,但奈何,现在网络渐渐发达,一些什么墙什么群什么,尤其是那些什么论坛啊微超啊视频号啊,传播速度太过恐怖,而学生的生活又总是需要找点新闻来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裴书聿这类人,在学校的知名度还真是不低。
孟垚知道那些目光不是在自己身上,相机对准的也不是他的脸,但孟垚依旧感觉到一股深深的不自在。
裴书聿今天穿的是一件暗红色棒球外套,内搭白色短T,下半身是浅蓝色牛仔长裤,左右有两个不对称破洞,洞的面积不大,中间有白线相连,并不是完全露空,脚底踩着一双白色球鞋。孟垚不识货,但梁宇飞在宿舍讨论过,光明正大的,当着裴书聿的面,说这款球鞋不在国内出售,有市无价,具体是什么牌子孟垚也记不得了,应该是很贵的,说不定他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都不够它的零头。
这身穿搭其实有点像街头混混,孟垚是这么评价的,因为以前他就在镇上看到过那些染着黄毛的好事少年这样穿,但大抵他们的衣服都是杂牌,比不上大少爷动辄上千上万的料子,而且,再加上裴书聿的身高和体格,这根本就是把这一套穿出了模特的感觉。
反观自己,孟垚这一身旧货,他头一回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有了一些羞赧的感觉。他不是嫉妒裴书聿,他是觉得自己在裴书聿身边好像有点拉低他的档次。
孟垚是有些自卑。
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不过裴书聿好像并未察觉到那些目光,他神色自如地等着孟垚解决那一盘大虾。吃完,两人去洗手,走出食堂,在路上也会有别的同学突然看过来,孟垚莫名紧张,然后不自觉地离裴书聿更近,他试图让裴书聿挡住自己,尽管大家不是看他。
裴书聿可能看出来,但他没有纵容着孟垚的行为,“你要当鸵鸟吗,年纪轻轻就想被送进医院矫正脊椎吗,本来就不高了,还要再缩回去几厘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介绍这方面的主治医师给你,迟早会用得上的。”
不得不说,裴书聿说话难听,但也着实有效,孟垚被他吓到,想起村子里那些嶙峋佝偻的老人还有不知道为什么驼背的同龄人,都不好看,而且也难受,孟垚就赶紧把背挺直了。
裴书聿这会又戴上口罩了,孟垚看不全他的脸,视线被左边那只耳钉给吸引住,他盯了那里几秒,随后发出疑惑:“你到底是为什么总要戴着口罩呢,没什么好遮挡的呀,还是你觉得这空气里有你不喜欢的味道?”
这已经是孟垚能想出来的最贴切的答案了,即使他觉得离谱。因为北京的灰尘虽多,空气质量也一般般,但却并没有什么异味,学校里那些花香倒是很多,不过现在都掉得差不多了。难不成他是对什么过敏?
裴书聿瞟了他一眼,不作回答,修长的指节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和孟垚说:“把你手机给我。”
孟垚有些茫然,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裴书聿摁开屏幕,又让他解锁,孟垚这落后的手机还不具备指纹解锁功能,他当着裴书聿的面画了一个很简单的图案,有点像Z和L的结合体,好像在礼尚往来一般。
接着他看见裴书聿不打一声招呼就点开他的微信,又点开他自己的聊天框,孟垚看见一条黄橙橙的消息。
裴书聿大拇指一点,收了。
孟垚的眼睛开始瞪大。
屏幕上的「10000」赫然映在眼底,孟垚上一次收“巨款”还是超市会计给他打的工资,然而,那也仅仅只是两千出头。
“你给我转钱?”孟垚有些不可置信。
“饭钱。”裴书聿把手机丢回给他,又说:“你这破手机真该换了,收个钱还在那里转个半天。”
“那也不用这么多……,”孟垚慌乱,他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我不能收的,我给你转回去吧……”
说完裴书聿就敲了一下他的头,“转什么转,我缺你那点钱吗?再说了,就吃这一顿饭啊,留着以后刷不行吗?就当你的陪吃费了。”
孟垚捂着被打的脑壳,一时瞠目结舌。他是喜欢钱没错,但这种钱他哪里敢要嘛。不过裴书聿说留着以后刷,那侧面是不是说明了裴书聿之后还会陪他吃很多次饭呢?裴书聿也不缺钱,今天是意外才刷了他的卡,就算他们吃很多次饭,孟垚也觉得一次性给他打一万块未免有点太多,不过看裴书聿的脸色,孟垚是万万不敢再提把钱转回去这种事了。
至于陪吃费,哪里用得着他付嘛,明明是孟垚求着裴书聿来陪他到食堂吃的,要真说给陪吃费,那还得是孟垚给他呢。
怪不得大哥总说大城市机会多,原来机会多在这里。
孟垚傻乎乎地问他:“那意思是以后我们都一起吃饭,对吗?”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你吃饭?”
第11章 下暴雨
孟垚最近快要把自己忙死了。
先是各种学科作业,小组作业,PPT,论文,再是协会社团部门的事也凑在一起,一会青协那边有个志愿活动要出人,一会是学院有活动,又被抓去当免费劳动力。现在孟垚刚从会议室出来,得知不久他们辩论社也要举办一场辩论活动。
孟垚既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同时自己也是这场活动的参赛选手。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快九点的时间了。
孟垚还没吃晚饭,他是下了晚课直接过来的,开会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不过,现在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现在外面正下着暴雨,而我们的孟垚同学,根本没有带伞。
北京的冬天极少下这么大的雨,孟垚出门不看天气预报,或许看了也未必有用,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雨,阶梯上那些被困的同学就是很好的证明。
没法,孟垚想着,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除了肚子有点饿之外,回去寝室也不需要做什么,干脆就在这等雨停。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也难得有这种停下来赏雨的时候了。学习,生活,工作,每一项都足够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毫不夸张,简直比他高三熬夜点灯赶考还要忙,他的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都安排紧凑满当。昨天无意看到下卫生间里的镜子,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熬出好大一双黑眼圈,要不是他没那么白,估计走路上都能吓死同学。
孟垚仰头望雨,他特地往外站了站,那些雨点也顺势砸到他脸上,配合着北京冬天的寒风,孟垚觉得浑身刺骨,又冷又爽。
“孟垚?你还没走呢?”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孟垚抹了把脸,回头一看,果然是副会任柳。
孟垚赶紧打招呼:“小柳姐,没走呢,等雨停。”
小柳姐是任柳让别人这么喊她的,因为她觉得柳姐不好听,加个小字又能显得年轻俏皮一点,协会里的成员都挺喜欢她,也就按她的说的来了。
任柳看他手上没什么东西,问道:“没伞吗?走吧,今天心情好,充分发挥协会人文关怀,送你了。”
孟垚下意识想摆手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还是再等会吧,没事的,感觉它也快停了。”他真的很害怕麻烦别人,何况是真的觉得可以再等等。
不过任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拉过他就走,“诶诶诶,赶紧的吧,别在这磨叽......”
任柳太了解孟垚的性格了,最怕就是麻烦别人了,懒得跟他在那浪费时间,还要回去洗澡护肤赶作业呢,哪有空跟他在那你来我往,直接一把给他抓进伞里。
孟垚没办法,连忙道谢又主动接过伞,尽量把伞面朝她那边倾斜。因为是同协会的原因,加上之前在招新会上印象不错,任柳和孟垚的关系就一直挺不错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任柳在说,但孟垚也很在努力地接话,不过效果一般就是了,毕竟任柳讲的都是他们学院那些乐子,孟垚根本不认识她口中的某某男某某女,只用负责在旁点头认可,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即可,还会惹得任柳笑他是个木头脑袋。
就这样回到寝室楼下,孟垚把伞还给任柳,任柳聊天聊得热火,现下才注意到孟垚的大半身子都已经湿了,她赶紧上前拍了两巴掌,试图把那些水珠子给拍走。
“哇,你是呆子吗,这样跟没打伞有什么区别,你是故意让我愧疚的吧?”任柳眉头皱着,看上去确实像是真的很担心,“是不是啊,孟三土同学?”
三土是他们给孟垚起的外号,没什么恶意,就觉得挺符合他的,憨憨的,质朴又可爱,这是辩论社全体都认可的。孟垚更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村里的人从小到大就这么叫他,这绰号可以说是伴随着他长大的了。
“不是!小柳姐,我没这么想!”
这帽子可扣大了,孟垚只是认为他是男生,多照顾女生是应该的,而且任柳穿的明显比他单薄,要是再淋了雨万一感冒怎么办,人家原本是可以独享一把伞的。
任柳本来就是逗他玩的,见他当真了就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抓紧上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这句话也是开玩笑,女生怎么能上男寝呢。孟垚和她道别,还没说完再见,裴书聿一张黑脸就猛然出现,把准备要离开的任柳吓了一跳。
任柳对口罩哥还挺好奇的,帅是真的帅,腿也是真的长,据说校模特队的人还亲自找过他,想让他加入部门,但口罩哥拒绝了,怎么拒绝的不知道,不过后面那个邀请他的女生主动在万能墙上对他大夸特夸,具体是什么也记不住了,大概是说裴书聿这人根本不像流言说的那样狂妄自大,礼貌谦逊有教养,怎么好怎么夸。
可现在......,任柳看着那张脸,默默安慰自己,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时候不要招惹他就对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虽然协会里有妹子挺想认识他的,但这明显不是个好时候。
孟垚的注意力当然被裴书聿吸引过去了。
结果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走了,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孟垚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连忙追上去问他。
“你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孟垚这话问的好像自家小孩被谁欺负了一样,不过他也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想的。裴书聿今晚是去武术协会参加日常训练的,当初说这些无聊幼稚麻烦的裴书聿,最后也选择了两个协会,除去这个武术之外,还有一个是棒垒协会,都是运动类项目,孟垚猜他可能是想多锻炼自己的身体,毕竟他好像真的很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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