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会儿,他闷闷的道:“就算你说的对,可小通他们仨能给你大伯养老。”
“……”
叶厘扶额。
他刚想着,若江大河训斥他,那他就说他是怒火上头一时冲动说错话了。
可谁知江大河来了这么一句!
“二叔,以后江纪给你养老,有人给你养老的啊。”
“可你总不能只看养老,不看其他吧?只要有人养老,那平日里就是被人给欺负死,也全忍了?”
“你大伯是觉得那个木匠占着理,毕竟小通是行了拜师礼的。”
江大河想为江大川包括江通解释几句。
不是他们几个大男人窝囊,是对方人多势众还占理啊。
“正是有这个拜师礼在,咱们才占理!”
“这拜师礼又不是只约束大通哥不约束姓王的,姓王的收了银钱享了孝敬,他不教大通哥手艺,那他就是在诈骗!”
叶厘铿锵有力的说道。
情理上、伦理上不占理是吧?
那他有律法!
古代几乎历朝历代都有诈骗罪,他穿越的大夏虽不是他熟知的朝代,但八成也有这道律法。
这种罪太常见了,一个正常运转的王朝,肯定对此罪有具体规定的。
认准姓王的是触犯律法就成了。
江大河没想到叶厘会有此角度,他愣了一瞬,而后问:“这可行吗?”
“行不行去找族长问问就知道了。族长可是里长,对律法肯定清楚。”
“旁人家就算是花钱买个小厮,那还得给小厮月钱呢,更别说大通哥不是王家的小厮。按照正常情况,大通哥在王家干了十年活,他王家一年最少也得给大通哥三两银子的工钱!”
“咱也不多要,让姓王的给大通哥三十两银子,再让大通哥揍他一顿,此事就算了了。”
叶厘竖起三根手指,对着江大河晃了晃。
“三十两银子?!”
江大河、梁二香、江榆齐齐惊呼出声。
叶厘哼了一声:“就这我还少要了!十六岁就算是壮劳力了,若是去县城、镇上扛大包,碰到活多的时候,一日挣四五十文不是问题!”
“一年下来,趁着农闲挣个三两那是轻轻松松。”
“还有,他打骂大通哥那么多次,他理应让大通哥揍回去!他若不肯,那就让他再赔偿十两!”
“……”
江大河三人彻底无言。
只愣愣的瞧着叶厘。
叶厘指了指江大河手中的饼子:“二叔,你拿上个饼子,咱现在就去找江伯,咱若是去晚了,江伯说不定不在家。”
快麦收了,麦收之前,官府会派人下来核对各村的粮食产量。
江福正身为里长,得负责陪同。
江大河闻言从呆滞中回神,他慌忙拿起两个饼子:“成,咱们先去找里长。”
四十两银子啊!
哪怕只能拿到一半,也是二十两!
必须去王家讨说法!
叶厘、江大河到江福正家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江福正家众人吃了早饭,正准备下地呢。
叶厘一个刚嫁到野枣坡的小夫郎,按理说,在这种场合,根本没他说话的份。
可谁让原身极品呢。
他顶着原身的壳子,就算行事出格,那旁人也只会念叨几句。
再加上他现在日收不错,因此,这会儿是他出面,江福正家的人也没轻视他。
江福正家的人听他说了来意,皆是又震惊又愤怒。
的确不能忍。
这是欺野枣坡无人啊!
江福正虽是一脸怒容,但心中更多的却是对江大川一家的恨铁不成钢。
被人欺负成这样还打算忍了,太窝囊了!
还不如纪小子家的!
别看叶厘从前不着调,可如今改邪归正,不仅有勇,还有谋!
这事从情理上来说,江大川一家不一定能讨得好。
可从律法上来论,这个王木匠必须赔钱!不然就等着蹲大牢去吧,《大夏律》可是将诈伪与偷盗同罪。
他江福正好歹是个里长,在占理的情况下,还能斗不过一个普通百姓?
他夸了叶厘两句,因着叶厘还未做豆腐,他就让叶厘回家。
这事儿,他江福正管了。
得了江福正的准话,叶厘放下心来,他又叮嘱江大河几句,让江大河见着江大川后,多多的强调四十两银子。
有银子做刺激,不怕激不出江大川一家的血性。
叶厘到家时,江柳已磨完豆浆回家了。
江麦也把早饭做好了,但他和江芽并未开动,两个小家伙一边过滤豆渣一边等叶厘回来。
叶厘很是高兴,太懂事啦!挨个捏捏他们的小脸蛋,然后拉着他们俩坐下吃饭。
早饭后,他和两个小家伙各自忙碌。
昨日已商定好今日要炸三十个面果,他需得把昨日淘洗的麦子磨成面粉。
三十个面果,不足五斤重。
大概需要三斤多的干面粉。
一斤小麦出八两面粉,他磨上五斤麦子就够了,多出来的那部分,正好用来蒸饼子。
时隔多日又推起了石磨,叶厘一边推一边打定了主意:
他还是先攒钱买牲口吧。
把牲口买回来,再给江柳找个活儿……
嗯……江通虽没学到真本事,但皮毛肯定是学着了,这年头,木匠除了给人打家具,还能如何挣钱呢?
将五斤麦子磨成细腻的面粉,叶厘出磨房时,又是满头满脸的汗。
今日有些热,他就没回炕上躺着。
他搬了把凳子,有气无力的坐在院子门口的枣树下恢复体力。
有风吹来,吹得翠绿的枣树叶子哗啦啦响,他靠着树干,听着这响声,脑中蓦然有了新想法。
或许可以让江通制作一些木制风铃?
据他所知,风铃出现的较晚,一开始是用作示警,后来用在建筑上,实用性大于观赏。
古人认为风铃会带来好运,悬挂风铃时会讲究方位。
他搜了下原身的记忆,没发现风铃的踪迹,但大夏应是有这种物件的。
所以,他教江通制作风铃,不算突兀。
而且,乡下没那么多讲究,买一个好看的木头风铃挂起来,进进出出时让买者心情愉悦,那就算是符合家中风水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他起身拎着板凳进了院子。
趁着江通还没回来,他先设计几款风铃出来!
中午,叶两准时来了。
叶厘忙碌了起来,炸豆腐泡,炸面果。
送走叶两,他锁上院门,打算去江福正家瞧一瞧。
都这么晚了,江福正一帮人怎还没回来?
只是,他还未走出去几步,就见江大河与江大川、江通、江达、江顺四人联袂而来。
他定睛一瞧,确认这几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放下心来。
看来是拿到银子了啊。
第28章
这时, 江大河几人也看到叶厘了。
江大河兴奋的挥手:“厘哥儿!”
叶厘响亮的哎了一声:“二叔,大伯,大通哥, 今日可顺利?”
江大河闻言,顿时哈哈笑:“顺利!”
他紧走几步, 不等来到叶厘跟前, 就一脸兴奋的讲起了经过:“族长一进了那木匠家,看也不看, 就招呼金玉、满堂几个冲进灶房, 将王家的铁锅搬出来砸了。”
“三口铁锅, 全砸了!一下子就镇住了王家人!”
这话听得叶厘眼睛一亮,这么狠?
对农家人而言, 铁锅妥妥是大物件,哪怕一口小炒锅也要上百文。
因此,北阳县这边的人若是发生争执,互相放狠话时, 大多会说把你的锅给砸了!
锅砸了, 不仅银钱有损失, 还吃不了饭。
这是很大的事!
叶厘是真没想到江福正还有这么一招,上来就将王家的锅给砸了。
解气!
痛快!
此等抽脸名场面, 他竟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二叔大伯,咱们先回家,待坐下后给我详细说说经过, 好让我也解解气。”
江大河闻言又是哈哈笑。
江大川的笑声不如江大河爽朗,但此刻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了。
他们一行人到王家时,王家人正在院子里忙碌, 江福正砸锅之后,王家人先是懵,接着就是大怒。
但此次野枣坡每户都出了人,而且,为防止王家的婆娘、夫郎撒泼,江福正还特意点了两个擅长吵架的大娘一通前往。
乌压压二十多人,在气势上完全将王家人给压下去了!
因此,王家人怒归怒,却是只敢嚷嚷不敢动手。
比嗓门,那两位大娘可不怕,她们叉着腰与王家人对骂。
边骂边把今日的来意表明:
王家必须赔偿江通五十两银子,不然就去官府告姓王的炸伪!
王家人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五十两!
想什么美事呢!
徒弟讹诈师傅,欺师灭祖!
他王家还想报官呢!
江福正是里长不假,可他王家与八仙镇的冯里长也是亲戚!
江福正听了王家这话,一脸冷笑的招呼王家人同去县城,报官就报官,看届时县令大人到底如何判。
北阳县作为南船北马的换乘地,地理位置颇为重要,朝廷在此地设了漕运使。
但漕运使只管南通渠上的大小诸务,无权插手地方政务,即便八仙镇是南通渠的起点,但谁让江家、王家都不吃漕运的这口饭。
因此,这场纠纷,归北阳县令管。
八仙镇也归一位姓冯的里长管辖。
北阳县令三年一换。
但县尉、县丞等官儿却是长期不挪窝,都是本地人。
江福正当了二十年里长,野枣坡距离北阳县又近,江福正与县尉、县丞两人关系不错。
有这层关系在,真去县衙打官司,县令大人绝不会偏袒王家这边。
王家人一看江福正要动真格,反而怂了。
他们身为八仙镇人,是知道江福正的,二十年前,是江福正与一帮人潜入八仙镇烧了流寇的粮草!
一开始,知晓江福正是江通的族长,王木匠待江通还过得去。
可江通是个面团子,不仅小时候极为听话,大了之后还听话。
他轻轻碰一下,江通忍了。
他重重捏一下,江通也不反抗。
于是渐渐的,他就不把江通当回事了,一不顺心就呵斥痛骂,再时不时的抽两巴掌。
可谁知今日江福正率领一帮壮汉气势汹汹的来讨说法,还要报官,真去了县衙,他八成不占理。
毕竟他和江通只是师徒,不是真父子。
而且他这个当师傅的,这些年的确没教江通什么本事……
王木匠怂了。
但五十两银子太多了!
王家人去将冯里长请来帮忙说和。
看在冯里长的面子上,江福正勉为其难的将银子降为四十两。
四十两也是一笔巨款,王家人不想给。
双方正磨嘴皮子时,江通忽然站了出来,表示若是王木匠肯让他揍一顿,那可以再少十两。
这话一出,王木匠气得鼻子都歪了。
若真让江通这个小辈揍一顿,那他甭活了!
最终,王家人不情不愿的赔了四十两银子。
与叶厘定的目标一致。
江家小院里,叶厘听江大河、江大川几人讲述完今日的经过,笑着道:“便宜姓王的了,依我说,应该将王家的那套家伙什给拿回来。”
像是锛子、锯子、刨子、墨斗等工具,想要置备齐全,得花不少银子。
“这个就算了,毕竟咱一口咬定小通没学到什么本事,既然没本事,那就用不上嘛。”
江大河摇头。
事实的确是这个理儿,但叶厘已给江通安排好新活儿,没工具怎么制作木风铃?
眼下只能由江通自个儿置办了。
他看向江通:“大通哥,你具体学会了啥?能自个儿做家具不?”
江通闻言挠头,一脸羞愧:“我这些年,全打下手了,也就给家里做过几个小板凳。”
其实他早就想上手的。
可每次提出来,姓王的都推三阻四。
后来他年纪大了,姓王的没法推脱了,制作家具时就让他上手。
可他还没做什么呢,姓王的就呵斥他这里错了那里错了,然后又让他去打杂……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叶厘继续问。
“先找你买些面果,好谢谢乡亲们。”
江通瞧着叶厘,一脸感激:“明个儿我再去买头猪,一扇肉给乡亲们分了,另一扇你和江伯分了。”
“要不是你出了好主意,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半扇猪!
叶厘眸子倏然大睁,好多肉!
但他很快摇头:“大通哥,咱都是一家人,你客气啥,我也就是动动嘴巴,连镇子都没去。”
“你和小达、小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这银子你别乱花,留着娶亲吧。”
江大川忙开了口:“不不不,这肉你一定拿着。”
“我这个当大伯的,这几年也没帮过小纪什么,今日你又帮着讨回来这笔银子,你要是不拿着这肉,我将来到下边见了大海,大海肯定要揍我。”
“那也太多了!”叶厘摇头:“买两斤意思意思就成了。”
“一头猪也就一两多银子,要不是你出主意乡亲们出力气,我们不但受气,也一文钱都得不到。”
江大川很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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