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会面,东胡人二话不说,直冲中间的须卜乌和阿布托而去,吓得阿布托脸色煞白,以为东胡王这是千里追杀他来了。
须卜乌也以为自己是被阿布托连累,气得他一脚将阿布托踢翻在地,反手从旁人那抢来弯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虽然北戎和大凉只各带了三千人,但是距离此处二十里处囤积有两万余人,以防生变可以快速支援。
东胡人就是知道这点,所以带的人马并不多,打的是速战速决的算盘。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将北戎王的心尖尖须卜乌给抢了,顺道再抢点财物回去。
到时候学大凉人,以须卜乌为质,与北戎王谈判。
东胡王一统草原的野心,阿布托并没有料错。
至于阿布托,东胡王虽对他带走恒城将士愤恨,但与须卜乌相比,阿布托根本不算个东西。
以北戎王对须卜乌的重视,他只要捏住了须卜乌,那便是捏住了北戎王的命脉。
陈将军一脸惊慌,人他可以不要,反正北戎王就在这,他有本事自己把儿子抢过去。
“宋宣,快令灵武军将东西抢过来!”
突生变故,交易中断,北戎王一边担心自己儿子,一边也不想将东西给大凉了。
“保护王子,保护货!”
东胡王那里则在喊:“兄弟们,谁抢了就是谁的!”
三方混战,一时间,整个旷野乱成了一锅粥。
宋宣一边拼命带人抢货,一边心里不禁疑惑。
盛先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东胡人也掺和进来了?
虽然大凉和北戎的人数加起来与东胡人差不多,但大凉和北戎又不是一伙的,因此三方混战,眼见着东胡人就要以人数占优。
变故再生。
不同于胡人的服饰,这次又杀过来一群穿黑衣蒙黑面,一看就是标准的劫匪打扮。
来的人数倒是不多,也就两三千人,他们一头扎进来,却不是冲着人去,而是冲着现下最没人在意的牛羊而去。
其他人一看,顿时就放了心。
这群人就是傻子,银子珠宝不知道抢,却去抢那些牛羊。
牛羊那东西跑起来慢,就算抓到了想要弄走,都跑不过他们这些追击的。等到他们收拾了现在的对手,转头再对付这些偷羊贼!
然而他们的注意力刚转回面前的大凉人、东胡人、北戎人身上不久,就听到一顿震天响。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如晴天霹雳般劈啪作响,炸得人头脑发胀。那些牛羊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响,顿时被惊得四处狂奔。
场上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骑的都是高头大马。马本来就被这些持续的惊雷声吓到,再被一万头牛羊这么一突突,顿时如惊弓之鸟,根本不受人控制,撒开蹄子四处狂奔起来。
北戎王胯下骏马受惊,他控制不了,便直接一刀砍中了马脖子,从马上跳了下来。
“保护王子!”
其他人怕被疯马摔下,或是踩踏至死,也有样学样拔出匕首将马扎死。
混乱当中,有人悄悄往须卜乌那里去,他一击即中,很快退了回来,继续与其他人一起,将东西和疯了的牛羊往大凉的方向赶。
北戎王好不容易砍死须卜乌周边的东胡人,挤到自己儿子身边。他刚说了一句“儿啊”,便目眦欲裂。
须卜乌正杀得起劲,忽见父亲盯着自己胸口,便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然而只一瞬,他全身使不完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一般,原先轻巧的刀也握不住了,叮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看着胸口一把染血的匕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感觉到疼?”
眼见着须卜乌要倒下,北戎王匆忙扔掉手中的弯刀,冲过去接住须卜乌的身体。
须卜乌嘴角的血一股一股涌出,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着北戎王的衣襟,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父亲,一定要……要替我……报仇!”
由于离得近,须卜乌口中的血沫溅了北戎王一脸。
看着刚刚还冲自己行礼的儿子,转瞬间就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再也没了呼吸,北戎王发出一声怒吼,犹如失去理智的恶狼。
陈将军觉得护送任务是朝廷给自己下达的任务,还是得保证一下须卜乌的安全,省得到时候北戎王追究。只是他慌里慌张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须卜乌咽气的场景。
“北戎王,这真不是我们的责……”
提刀起来的北戎王,根本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大凉人,该死!
陈将军还没说完话,便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经历丧子之痛而失去理智的北戎王一刀封了喉。
北戎王怒瞪着东胡王的方向,咬牙切齿,“阿木泰,我与你势不两立!”
东胡王知道此番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他虽然不想要须卜乌的命,但须卜乌确实因他的缘故而死,想到二十里外的北戎大军,他扫了一圈战场,最终下令撤军。
北戎王大受打击之下,心中只有带须卜乌回到故乡一个念头,早已没有心力再与大凉军队周旋。
宋宣就这么带着灵武军,得到了一部分的财物和牛羊。
至于剩下的,当然是被那批黑衣人弄走了。
他们灵武军还要打扫战场,以及给自家才上位没几天的主将收尸。等到他们处理完,发现那群黑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下属过来问道:“宋副将,那伙黑衣人怎么办,要不要上报朝廷?”
宋宣看了一下面对那么多东西喜不自禁的灵武军,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道:
“不用,就说东胡人突然杀入,须卜乌身死,交易未成。”
下属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宋宣,这是打算都昧下了?
宋宣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
“朝廷都多久没给我们军饷军粮了?若不是盛先生,咱们灵武军早就饿死了。这些就当是补偿咱们军中将士。再者说,须卜乌本就是我们擒获的,用他换来的赎金,理当该有我们一份。”
下属一听也是这个理。既然他们昧下了,说北戎什么都没给。那黑衣人的事,自然就不好上报了。
-
祖安城外僻静处,停着一辆马车。
很快有人掀开车帘,一瘸一拐上了车。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黑色面巾摘下,赫然就是本应在西域走镖的石莽。
第56章
盛世原先是传信给在晋阳的常北, 让他召集人手来祖安,趁乱抢货。没想到一直在外走镖的石莽刚好回来了。
石莽听说要去抢北戎人的东西,当即领着镖师们, 又让其他分镖局的镖师紧急赶过来,临时组成了一帮劫匪。
这活他们倒也熟。
至于制造混乱的东西, 则是盛世前些天弄出来的一串串鞭炮。
想要制炸弹,还是有些困难的,也不是几日就能做到的,但是纸卷的鞭炮, 就简单了许多。
纸,造纸厂里多得是。
至于鞭炮里的火药, 则是硫磺、木炭、和硝酸, 这些东西只少量的话,并不算难获得。
做鞭炮毕竟跟做炸弹不一样,要的量少, 也不需要具备什么杀伤力。而且盛世也不需要它有威力,只要能炸响,惊到牛羊马匹,能够制造混乱就算成功了。
石莽笑着道:“公子,那小东西果然厉害。系在牛羊尾巴上一点着,整个战场立马就乱了。
牛羊横冲直撞,马也全受惊了,饶是那些胡人再如何在马背上长大,也制不住受惊的马,一个个要么从马背上跌下去,要么被马驮着跑没影了。”
盛世原先并没有打算造火药,即便是鞭炮他也没打算弄出来, 毕竟热武器在冷兵器时代,属于是降维打击。
但眼见着大凉要乱,与他紧挨着的西陉关还被更换主将,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让他越发觉得这样的世道,必须自身足够强大,令人畏惧到不敢向他伸手才行。
车内还坐着邬淳,他急忙问石莽:“须卜乌呢?”
按他们的计划来说,即便东胡抢走了须卜乌,借此拿捏北戎,但东胡与北戎不和以及东胡王的野心,也算是摆到了明面上。
相较于南方的大凉,对于北戎王来说,与他同处一片草原,时刻想要取而代之一统草原的东胡王,才是最大的敌人。
毕竟大凉可不会觊觎草原的土地。
北戎和大凉交易的时间地点,就是邬淳与盛世商议过后,故意找法子透露给东胡王的。
东胡王自阿布托逃走后,便集结军队驻扎在北戎和东胡交接的地方,时刻注意北戎和大凉的动静。
盛世此举也算是阳谋,东胡王有野心,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他傻了才会不动手。不论是人还是物,抢到都是好的。
他在东胡休养多年,自认有足够的实力对付北戎王。
只是按照东胡王的设想,即便他劫走了须卜乌,北戎对他也不会立即用兵。但巧就巧在,他劫人的时候,须卜乌死了。
石莽呵呵一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小声道:“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趁乱除掉了。”
盛世早就说过,须卜乌留不得。
当然相较于死在之前的战场,亦或是死在大凉的地盘,须卜乌死在东胡王抢人的时候,才是对大凉、对盛世、对边关百姓最好的。
在盛世看来,若须卜乌落在东胡王手里,北戎王即便心里再不快,一开始也得虚与委蛇,到时候东胡王若要求北戎与他合作,一同攻打大凉,那可就万分不妙了。
因此,须卜乌今日必须死。
草原之乱,也从今日拉开序幕。
大凉边关也有足够的时间喘息。
邬淳听到石莽说须卜乌死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双手接过盛世递过来的茶盏,终于有心情品一品茶了。
盛世给石莽也斟了一杯递过去,石莽笑道:“石某是个粗人,哪会品茶,权当解渴了。”
说着便一口干了。
喝完后,他又道:“公子,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盛世想了想,道:“其他东西你先令人收起来,大家暂时也都解散。至于牛羊这些活物,交给我就行。”
须卜乌都死了,你要说这些东西是北戎给的赎金,那也得问问北戎答不答应,认不认。
所以这些货物,只能算是从北戎打劫来的。
既然是打劫北戎的,那可就跟朝廷没关系了,是大家各凭本事得来的。
进了盛世的兜,可就没有往外拿的道理。
石莽他们赶的都是四散奔逃的牛羊,这些牛羊几乎没有受什么伤。而宋宣跟在后面打扫战场,得到的大部分是受了伤跑不了路的牛羊,以及被斩杀了的战马。
不过宋宣他们也不亏,即便是健康的牛羊,将士们也没时间放牧,还不如拿肉回去改善军中伙食。
而盛世得到这些牛羊也不是自己养,他对邬淳道:“一会儿你去找一下石村长,让他将这些牛羊分给百姓们。”
石村长虽然名义上还是村长,但实际上却肩负着里正大人吹的职责。村里的大事小事他都交给了自己儿子。
石才原先确实不着调,但自从到了祖安的这一年多,人也变了许多。而无事一身轻的石村长,一有空就去城里最大的广场上,唤上同样上了年纪干不了什么活的老人家,一坐一聊就是半天。
说什么?聊什么?
自然是说里正大人的好,要是没有里正大人,他们还在山窝窝里提心吊胆呢,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孩子们读书识字一个个都学了本事,田地里的农具大变样,连庄稼都长势喜人,更别说还有做工的外快了。
现在就算不是逢年过节,大家伙也有闲钱给家里的大人小孩割上半斤肉沾沾荤腥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点头的最厉害的,当属继石村长之后到祖安的齐村长了。
两人一唱一和,忆苦思甜,直说得周边的老头老太太泪眼汪汪。是啊,现在的好日子,都是里正大人给的呀。
前些天城里还开了纺纱厂呢,请了不少女工过去。谁谁谁家的媳妇去厂里上班,每月还能拿回不少银钱呢。
石村长给这些老头老太们洗完脑,这些老头老太回家就给自家的孩子们念叨。整个祖安镇的百姓,都快要成为盛世的脑残粉了。
今日石村长又在广场上集会讲课,学着学院里老师们的样,慷慨激昂,说得正起劲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说是里正大人身边的邬先生请他过去。
“里正大人叫老头子过去,今日就不跟你们唠了。”说着,石村长就脚下生风,往府衙去了。
等他见到邬淳,听说有几千头牛羊就在外面的时候,眼都瞪直了。
“多少?”
邬淳翻了一下刚刚递上来的单子,“统计过了,牛五百八十三头,羊三千三百六十七头。”
石村长被惊得打了个嗝,满眼不敢置信,“都分给百姓?”
邬淳将单子递到石村长手里,“公子是这么吩咐的,要不就按照户头分吧。”
石村长看着手里的单子,心疼得直抽抽。
虽然他也是百姓中的一员,但他还是要说。里正大人就是个败家子啊,这么多牛羊就算是里正大人从人家那里低价买来的,那也要不少钱好嘛。
他看了看单子,嘀嘀咕咕,“就这么分肯定不行的。学院里先生们曾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牛和羊的价肯定不一样,就算同样是羊,公羊和母羊,大羊和小羊,价也不一样。分不好,里正大人得不到好,说不定还得落埋怨。”
邬淳一开始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跟盛世进言说直接分不好,盛世只说让他不用管这些,石村长肯定能办好。
果不其然。
石村长召集大家去城中广场集合分牛羊。
等大家到了之后,石村长指着一只只牛羊,对着众人道:
“这是里正大人辛辛苦苦为大家弄来的牛羊,每户都可以领一头。”
众人一听,立即哗然。
领牛羊?白给的?
石村长见大家议论纷纷,脸一板,“想什么呢,白给的?里正大人是菩萨心肠,又不是散财童子,你们想要买牛羊都不知道去哪买,里正大人给你们弄来,你们还想要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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