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璧最后看到的,是李松染血的唇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
第87章
山风呼啸, 成璧死死抓住李松的衣襟。
失重感让他胃里翻涌,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居然要和他死在一起……”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尖锐的破风声打断。
两只精钢羽翼破云而出, 钩爪扣住他们的腰带,成璧几乎能听见自己神经绷紧的声音。
“抓紧!”李松的手臂勒住他的腰,他的脉搏贴着他的指尖, 竟比他这个被救的人还要平稳。
落地时,成璧双腿发软, 却强撑着没跪下去。
阳光刺眼,冷汗浸透后背。他猛地推开李松,声音嘶哑:“你早算好了落地的时机?”
李松抹去唇边的血,阴影里的笑容意味不明:“二十年,够我把每块石头都量一遍。”他扣住成璧的手腕,“我们的账, 换个地方算。”
成璧刚要挣脱, 后颈突然一凉, 他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命门。
“抖得这么厉害,”他的呼吸扫过耳畔,“是怕死,还是怕我?”
成璧呼吸一滞,张口咬向他的虎口。李松吃痛松手, 成璧却被他另一只手臂拦腰截住。
三日后,成璧被囚在临崖别院。
成璧倚在窗边,指尖银簪悄无声息地拨弄着窗棂的暗锁。
听见脚步声, 他迅速将银簪放回原处。
李松端着食盒立在门前,蜜渍雪莲的甜香飘进来。
“弥勒国的雪莲,”他在塌边坐下, “听说能化开最顽固的心结。”
成璧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我不需要你的……”话音未落,李松反手将他按在锦褥上,食盒翻倒,雪莲滚落榻边。
他的膝盖抵进他双膝之间,衣袍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成璧挣扎着去摸发间的银簪,却被他抢先一步抽走,青丝如瀑散开,铺了满榻。
“你总是这样,”李松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手指沿着他颈侧的曲线下滑,“明明想要,却偏要装作抗拒。”
李松的唇贴上成璧锁骨上方那道未愈的擦伤,舌尖轻轻舔过结痂的边缘。
成璧的呼吸急促起来,指甲在他背上抓出红痕。
李松低笑一声,咬开他衣襟的系带,温热的手掌中衣。
成璧忍不住弓起背,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李松的唇堵上来,将他的呻吟吞入腹中。
这个吻带着雪莲的甜腻。
李松的手沿着他。
成璧浑身一颤,肌肉绷紧又放松。
他恨自己身体的反应,恨这具背叛意志的皮囊,竟在他的触碰下如此轻易地。
“你看,”他分开他的膝盖,声音里带着胜者的愉悦,“你的身体很想念我。”
说罢,成璧仰起脖子,像一只被钉住的蝶。
他咬住下唇不肯出声,直到李松俯身舔开他紧咬的牙关。
“叫出来,”他命令道,愈发凶狠,“我要听。”
成璧终于崩溃般地呜咽出声,手指深深插。入他的发间。
攀上巅峰的那一刻,他恍惚看见李松眼底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悔恨。
云雨初歇,李松撑起身子,月光透过纱帐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影。
成璧别过脸:“你不需要做这些无用的事。”嗓音沙哑,“连身份都不敢告诉我的人,还谈什么爱我?”
李松系腰带的手顿了顿:“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他忽然俯身,阴影笼罩着他,“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侍从却在早膳时匆匆来报。
成璧瞥见李松指节叩击案几的节奏变了,这是他要杀人的前兆。
马厩方向传来闷哼。
成璧假装采药来到马厩,发现一个浑身是伤的北戎士兵蜷缩在草堆里。
他四下张望,迅速割断绑着他的绳索,压低声音道:“回去告诉你们王后,沿着红布条的标记来杀李松。”
那人踉跄着逃走后,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成璧转身,正对上李松沉静的目光。
“你做了什么?”他问。
成璧直视李松的眼睛:“放走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李松忽然笑了,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草屑:“你可知那红布条是我让人系的?”
他的拇指擦过成璧紧绷的下颌,“米娅的军队,今夜就会踏入火鸦阵的埋伏。”
远处传来隐约的陶哨声,成璧瞳孔微缩,那是北戎发出的信号。
他猛地推开李松:“你故意让我......”
“嘘。”李松将能操纵天机火鸦的玄铁扳指放入他掌心,“现在,该带你看真正的秘密了。”
他拽着他手腕穿过密林。
落鹰崖的山洞像巨兽咽喉,成璧的皮靴被硌了一下,低头看见满地青铜齿轮。
数百架天机火鸦在阴影中展开铁翼,羽刃折射出幽幽冷光。
成璧退至岩壁,声音发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松逆光而立,衣袂被山风扯动,眼底似藏着汹涌暗流:“我会让你知道,我究竟是谁。”
山洞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成璧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那个雨夜,楚妃的惨叫声穿透了重重宫墙。
那年楚妃拼死生下两个孩子就断了气。
国师跪在殿上说九皇子李松是真龙转世,十皇子李桢就是个添头。
皇帝高兴坏了,当场宣布等李松十八岁就立为太子。
可那时候太子李柘已经当了十年储君,朝堂上顿时暗流涌动。
后来夏国瘟疫横行,尸骸遍野。
李柘党以“双星犯紫微”为由,联名上奏双生子乃不祥之兆。
皇帝望着跪了满殿的朱紫大臣,又瞥了眼襁褓中两个稚子,终是颓然挥手。
那年深秋,一队车马悄然离京。
车驾里坐着两个总角孩童,肩负到弥勒国为夏国祈福的重任。
楚毅之前不过是个五品官员,此刻却对外宣称是两名皇子的外公。
“你知道吗?”李松突然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在弥勒国那些年,我这个做兄长的整日耀武扬威,把李桢当傻子一样戏弄。”
在弥勒国的青瓦高墙内,李松的张扬跋扈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他最爱把李桢新研制的火器随手丢进莲池,看着水中腾起的白烟模糊了弟弟平静的面容。
可李桢从不动怒。
他只是静静站在廊下,看着兄长耀武扬威的背影,眼底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李松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知道我在朝堂上犯的每一个错,知道我那些愚蠢的把戏……可他宁愿装傻充愣,也不愿插手这些纷争。”
夜深人静时,李桢总在偏院摆弄他的机括。
烛火映着他专注的侧脸,手指灵活地组装着各种精巧的部件。
有次李松醉酒闯进来,看见弟弟手腕上被火药灼伤的疤痕,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明明可以轻易揭穿我的把戏……”李松苦笑着摇头,“却选择在一旁静静看着,看我这个兄长犯傻。”
……
七年前那个春夜,长安城的灯火映红了半边天。
两位锦衣少年混在商队里进了皇城,正是乔装赴宴的李松与李桢。
宫宴上,李松将琉璃盏砸向奏错音的乐师:“这等技艺也配给本公子助兴?”
白玉阶下,白阳会的刺客们交换着眼色,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成璧那夜正在偏殿巡视。
转角处撞见楚毅,宫灯“咣当”落地。
楚毅望着这张俊秀的脸,呼吸骤然一滞。
白阳会密室内,烛火将顾晖阴鸷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枯瘦的手指碾碎密报,冷笑道:“李松这等暴虐之徒,若登上帝位,天下苍生何以存活?”
他唤来成璧,将军令状推到他面前。
“三日后宫宴,那两个商人之子会来。杀了穿靛蓝锦袍的那个。”他忽然压低声音,“记住,要让他死在太液池里。”
成璧接过军令状时,顾晖又道:“这是你为天下苍生做的第一件善事。”
三更时分,成璧看着醉醺醺的“商人之子”踉跄走向回廊。
匕首刺入后背时,少年惊愕的回眸里,“你敢……”
成璧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谁,脸都没看清楚。他只当是个跋扈的富家公子,将尸体沉入太液池后便转身离去。
假山后的阴影里,章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月光下,他看清了那块沉入水底的龙纹玉佩,也认出了那张苍白的脸,那分明是夏国的皇九子李松,皇帝钦定的继位人。
冷汗浸透了官服。
章涛在原地僵立良久,最终颤抖着挪动脚步。
他想着明日自会有人发现尸首,这事与他无关。可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慌乱中踢落了块山石入水。
“咚”的一声闷响,惊得他落荒而逃。
李松的死讯如同沉入太液池的石子,在深宫中未激起半点涟漪。
章涛却在府中辗转难眠,案几上的烛台被他反复点燃又掐灭,直到东方既白。
这个懦弱的文官终究抵不住良心的啃噬,趁着晨雾未散时叩响了楚毅的府门。
“大人!出大事了!”章涛的声音打着颤,冷汗浸透了衣领,“是……是成璧……”
楚毅手中的茶盏“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站起身,案几被撞得摇晃,那个让他心动的美貌少年,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分毫。
可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更深露重时,楚毅单膝跪在李桢寝殿外的石阶上,声音压得极低:“十殿下,老臣恳请您以李松的身份出席大典。”
“楚大人,”李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毅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陛下……从未正眼看过十殿下。即便您明日暴毙,朝堂上下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他喉结滚动,“但九殿下若死,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李桢忽然轻笑出声。“所以,在楚大人眼里,本宫这条命,就这般不值钱?”
“老臣……愿以性命担保成璧平安。”
“楚大人,”李桢的声音透过门扉,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此番进京只为采购军械,从未想过要留下。”
楚毅的指节在石板上扣得更紧:“可若九殿下遇害之事败露……”
“李柘的人正等着抓李松的把柄。”李桢轻轻摩挲着未完工的机括零件,“若我顶着李松的身份留下,明日朝堂上就会多一具尸体。”
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楚毅的肩甲上。他突然重重叩首:“殿下,求您救救成璧吧……”
殿内传来一声轻响,李桢放下手中的机括零件:“成璧到底是谁?值得本宫冒这个险?”
“老臣……对那少年一见倾心。”
“呵,”李桢轻笑一声,“带本宫去看看,究竟是何等绝色,能让楚大人甘愿犯欺君之罪?”
次日破晓时分,楚毅带着乔装的李桢来到校场。
晨雾未散,成璧正在练剑,黑色劲装勾勒出精瘦的腰线,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他一个腾跃,衣摆翻飞间露出紧绷的小腿肌肉,在晨光中泛着蜜色的光泽。
李桢斜倚在廊柱阴影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忽然屈指一弹,铜钱擦着成璧的耳际飞过,带起一缕散落的发丝。
“谁?”成璧猛然回头,剑尖直指声源。
却见一位锦衣公子慢条斯理地走来,玄色衣袍下隐约可见精壮的腰身。
他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绘着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成大人的身姿,”李桢凑近成璧耳畔,呼吸烫红了那白皙的耳垂,“比我这春宫图上的郎君更美。”手指状似无意地擦过他握剑的腕子,激起一阵战栗。
成璧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
两人贴得极近,成璧闻到李桢身上珈兰香混着火药的气息,莫名腿软。
“记住了,”李桢舔去他手背上溅到的血珠,眼底燃着危险的火焰,“我叫李松。”
转身时,他故意让玉佩擦过他腰际,龙纹暗刻在他衣料上留下暧昧的压痕。
……
归宗大典那日,太庙香火鼎盛。
李桢身着皇子蟒袍,步履沉稳地踏过九重玉阶,礼乐声中接受百官朝拜。
夜深人静,慈宁宫的烛火却依然通明。
“松儿,过来。”太后慵懒的声音里藏着锋芒。
李桢缓步上前,太后突然拔剑出鞘,寒光直抵他咽喉:“国师曾说,真龙天子不惧刀兵。”
她手腕微转,剑锋在他颈间划出一道细线,“哀家倒要看看,楚妃那个贱人生的孩子,配不配得上这个预言。”
李桢纹丝不动,任由血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太后眯起眼睛,剑尖又往下压了半分:“怎么不躲?”
“太后要验儿臣,”他唇角微扬,“儿臣岂敢躲闪?”
“好个孝顺的孙儿。”太后冷笑一声,剑锋在他心口画了个圈,“那便试试这百鞭之刑。若你能挺过去,哀家便认你这个真龙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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