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霆阆细细琢磨,在叶渐尘之前,包括自己师尊在内的玄鉴宗宗主,掌管玄鉴宗的时日都不算长久。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那叶渐尘……
霆阆有些激动,恍惚间面前的短刀差点刺破了皮肉。
辜楠笑了笑,说道:“师伯莫要着急,这故事才讲了一半,后面的更精彩,还是先听完才好。”
“可是那一年,宗里的一位前辈带回来了一个东西,其实那并不能叫做‘东西’。因为那是一颗已经修成了人形的灵珠。”
“在看见‘那东西’之前,没有人知道,灵珠竟也可以修成人形。但是,这灵珠虽很奇妙,但是灵气却并不充沛,根本无法撑起整个仙府的灵脉运转。”
“所以,玄鉴宗的几位长老决定先把这灵珠养在身边,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将他养大,传他法术,授他修道之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够逐渐强大起来从而代替衰败的灵珠,让仙府重回盛状。”
霆阆苦笑一声。
万物有灵才有形。那灵珠既已修成人形,说明他已有了人的意识,人的情感,那已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而玄鉴宗那帮子人面兽心的老梆子,把这孩子养大却是为了让他再做回珠子。
想着想着霆阆开始猜测起这灵珠的身份。
灵珠既是天下灵气的汇聚,那必然与常人定有所不同。
霆阆想起叶渐尘那万年难遇的纯净天灵根和惊人的修炼速度……不会叶渐尘就是那颗化成人形的灵珠吧!
不!
绝对不是。
霆阆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叶渐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上山之前就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入门之后便一直跟着自己,绝不可能是灵珠。
那不是叶渐尘又该是谁呢?
第55章
突然间, 有个念头闯入了霆阆的脑海。
是啊,这个人不会是叶渐尘,他与这个世界牵扯的太多了, 他有父母,有亲人, 他从一介凡人变成玄鉴宗宗主的事迹直至今日都被人津津乐道。
所以谁才是和这个世界找不到一丝联系的人呢。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他自己。
他自小就被前任宗主收作徒弟,从他在这个世界里醒来就一直待在玄鉴宗里。众人都说他能小小年纪就被宗主看上,除了超凡的天赋外,跟他世家大族子弟的身份也有关系。可是, 这一切, 包括父母,兄长,家族, 他和这世界有着联系的一切, 都是出自旁人之口, 他从来不曾真正见过。
现在都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他屡屡犯错却从无责骂, 为什么他性子懒散却还被当成表率,他曾经都将这些当做是师尊的偏爱, 现在才知,这一切不过是精心的算计。
霆阆低下了头, 伸出了手, 手指的关节处因为攥紧了拳头而微微泛白。
“撕拉——”
尘封的记忆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随后, 如浪般袭来。
“当年洞天仙府说我偷走灵珠, 还当真不是冤枉我啊。”霆阆自嘲道。
可是故事还未讲完。
身为灵珠的霆阆,早就离开了玄鉴宗, 早就死在了叶渐尘的剑下,早就坠入沧浪崖下尸骨无存。
叶渐尘腕间青灰色的线,在幽幽暗室里悄然翻涌,好似在皮肤之下,有虫子在不断蠕动,骇人无比。
花不衍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他很聪明,叶渐尘话为说完,有关灵脉的真相,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无论当年洞天仙府几方势力之间产生了如何纠纷,最终霆阆还是逃去了无情崖。洞天仙府靠灵脉滋养,灵珠出逃,洞天仙府支撑不了多久。两百年来,洞天仙府强撑至今唯有一种解释,有人代替了灵珠,用自己的灵气,滋养着整个仙府。
而这人是谁,自不必多说。
两百年来,叶渐尘从未离开过玄鉴宗一步。
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将自己锁在后山的竹舍里,面对着墙上的一幅画,一坐就是一天。
“说了半天,我要听的故事,还没开始呢。”辜楠大概是等的有些急了,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人。
“喂,你师父是我师弟,虽然我早不能算是玄鉴宗的人了,但是我觉得你喊我一声前辈真的不算冤枉。”霆阆开始摆起了架子,“你这样对待前辈,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了。”
“知道了这么多,你还这么平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唉,你辈分太小,没见过世面,当然不能理解。”霆阆抓紧一切的机会挖苦辜楠。
“行,算你嘴硬,但是你就不好奇当年的事情吗?”辜楠大概是被霆阆气得不轻,已经不想等叶渐尘把话慢慢说清楚了,“据说当年你的好师尊只想想把你抓回来,你猜猜,是谁下令将你赶尽杀绝诛杀在沧浪崖的?”
霆阆身体微微前倾。
辜楠察觉到了,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轻轻地笑了一声,“看起来,前辈很想知道啊,我也想知道,那一起好好听听吧。”辜楠将前辈二字咬得死死的,似乎是在报刚刚的一箭之仇。
叶渐尘眯起双眼,将目光放在了花不衍的越骨笛上,他自然认得这是踏月阁阁主的传承之物。“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修士,你回到这里,是想找踏月阁的圣物对吧。”
“圣物”二字一出,小小暗室里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听得似有疾风吟啸,下一刻,面前出现一道虚影,转眼间虚影化实,一道凌厉的长鞭就到眼前。
长鞭炸响,有雷光闪过。
叶渐尘微微侧身躲过,随后太岁立于身前。
面前这人也不藏掖,光明正大的走向前来,手握长鞭,鞭声铮鸣。
一身华服,正是刚刚在客栈中遇见的,蓬莱阁的阁主,陆承渊。
“今日此地真是好生热闹,老朽就不与你们你个晚辈打闹了,吾今日前来取个东西,东西取了,吾便走了。”
话虽简单,但散发着不容违背的威严。
陆承渊睥了一眼一旁的花不衍,就在不久前,他逼死了这个少年的父亲,而现在,他却懒得看这个少年一眼,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老朽是来取踏月阁的圣物的。”陆承渊双手背后,头微微扬起。
“呵,圣物。”不知何时,花不衍将自己隐于了暗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悲喜,“好大的一盘局,陆阁主费尽心机竟是为了我踏月阁的圣物啊。”
“孩子,吾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已了,吾现在心情好,饶你一命,但是你若不识好歹,待会吾心情如何,那就不好说了。”
陆承渊手中长鞭又是一声炸响。
花不衍不多废话,笛声骤起,无数紫蝶从虚空中绽翅而飞。那漫天的蝴蝶身上有银粉洒落,飘散于空中,美的好似幻境。
可世间谁都知道,踏月阁的法术,越美,就越夺人性命。
“你杀我父亲,灭我师门,夺我圣物,今日还要来此羞辱于我。”
花不衍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得清楚,字字带着血恨。
花不衍与陆承渊缠斗起来。
花不衍年纪小修为浅薄,自然不是那陆承渊的对手,三两回合就觉吃力。
陆承渊一开始还能随手应付,但是很快,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孩,出手便是杀招,招招直逼命门,用最不遗余力的方法在进攻。
说白了,这小孩,在跟他搏命。
“小孩,吾念在你是小辈,吾杀你,传出去不好听,想留你一命,别不知好歹。”
说罢,陆承渊周围气势一改,灵气骤升,看样子像是起了杀心。
可是就在此刻——
数道剑气已至陆承渊面前,本要动手的他,却不得动弹半分。
“叶渐尘,你什么意思,以你的能力,还要与吾抢这区区圣物不成。”
叶渐尘出现在此处,陆承渊并不意外,在他们的眼里,叶渐尘就是个疯子,他做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人的逻辑来判断。
昨日救走魔族,今日来这里,他不在乎叶渐尘要干什么,他只在乎自己想要的。
“问你事情。”叶渐尘不去看他,只将左手稍稍背向身后。
“什么事情,”陆承渊知道叶渐尘不是好招惹的主,稍稍收了收四散的灵气。“今日吾来,是蓬莱阁与踏月阁的私事,与你玄鉴宗应当没有关系吧。”
“玄鉴宗乃洞天仙府各宗门之首,这闲事,我如何管不得。”
“叶渐尘,你与魔族纠缠不清,本就是正道公敌,吾今日有要事缠身,暂且不与你计较,只要吾拿到圣物,吾即刻就走。”
“陆阁主好大口气,先别想圣物之事,先考虑考虑如何活着离开这里。”
叶渐尘还未说罢,太上便已先动。
这把另灵界威风丧胆的长剑,此刻迸发出几百年都未曾见过的灵气,上一次,太上这般兴奋之时,还是在沧浪崖上。
“叶渐尘,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问你事情。”
“什么事情。”
“踏月阁之事,何人谋划,你要踏月阁圣物所为何事。”
“叶渐尘,吾记得你从不掺和此等闲事。”
“问你什么,只管答便是。”
“有趣,”陆承渊转头打量了花不衍一眼,说道:“蓬莱阁地处极南,人才凋敝,从不喜爱与人争锋,府内闲事吾从不爱管,若不是有你们玄鉴宗在背后撑腰,吾怎敢对踏月阁动手。如今玄鉴宗宗主还来问吾此事是谁谋划,真真有趣。”
“什么?!”
叶渐尘与暗处的霆阆具是一惊。
“看来今晚确实热闹。”陆承渊现在也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笑着说道:“吾还以为叶宗主也知道昨日计划,不过是与吾等演戏而已,原来叶宗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宗门布了这好大一场局啊。”
“是谁?”
“叶宗主,这该是你们玄鉴宗自己的家事,问吾,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陆承渊向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的避开了太上的锋芒,“不过若是叶宗主愿意将踏月阁的圣物割让与吾,吾倒也乐意与叶宗主聊上一聊。”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叶宗主,吾不是惧你,吾只是敬你,若真动起手来,是和局面还未可知。”
陆承渊是个老狐狸,叶渐尘是何等人物,陆承渊若是他真想动手,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可以动手了,而到现在,叶渐尘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是从始至终只是威压,灵力一直在尽力克制,他便知道和他刚刚嗅到的结界有关,叶渐尘一定有着不能动手的理由。
“不说,也可以。”
可就在陆承渊算盘打着叮当响之时,转眼间叶渐尘出现在了陆承渊的身后。
太上穿过陆承渊的胸膛,回到了叶渐尘的手上,剑招快得连风都察觉不出他的动作。嫣红的血,溅在了叶渐尘的脸颊。叶渐尘本就白,血溅在他的脸上,更衬的皮肤煞白,白得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阎罗。
叶渐尘没有表情,眼神淡淡的,说话也淡淡的。
“我不在乎,玄鉴宗也好,洞天仙府也好,我其实都不在乎。”
第56章
惊讶、痛苦, 不敢相信。
一时间,复杂的情绪出现在了陆承渊的脸上。
他低下头,看着伤口处有鲜血汩汩地向外涌出。他活了太久, 第一次体会到生命即将流逝的感受。
而叶渐尘看着面前如同枯叶一般迅速凋敝的陆承渊,就好似是看路边的一棵树, 一朵花一般。
“ 我提醒过你的。”
叶渐尘将躁动的太上悉心安抚,仿佛刚刚骇人的一目不曾发生。
或许蓬莱一脉的修士,血亲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
不远处的陆承重察觉到了陆承渊的情况。
一道电光闪过,陆承重出现在暗室之中, 身上还披着一件戏服。
“哥……”陆承重看见瘫倒在地的陆承渊, 一时间不知所措。
“哥……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哥。”
在他们这一辈里,他一直是年岁最小的那个, 从小便生活在父辈与兄长的庇护之下。对于他来说, 修行不过是按时服下数不清的丹药。他也从不用操心功法, 所有的一切事情, 他的哥哥都会为他解决。
“你怎么来了, 你个废物来做什么,快滚。”
“哥……你……你身上……”陆承重还不清楚暗室里发生了什么,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叶渐尘,自顾自想要将陆承渊搀扶起来。
“我叫你走你听见没有, 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陆承渊用尽全身的力气, 想要将他推开,可是他感受到了从最深处传来的无力感。
“哥, 哥是我不好, 我知道错了,我们现在回蓬莱阁。”
陆承渊缓缓将陆承重的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 借力向后挪了挪。倚靠在身后的墙上,然后冲着陆承重说道:“滚,赶紧滚。”
而后,他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最终,他扶着墙根,撑起半边身子,对叶渐尘说道:“叶宗主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能死在你的剑下,我也不算冤枉,只是我这个弟弟,与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关系,包括踏月阁的种种事情,他一概不知。”
“哥,你在说什么啊……”
叶渐尘抬眸看了看面前的二人,他大概是明白了,陆承渊是在为他的弟弟求一条生路。
毕竟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是灵界行事的一贯作风。修行件极看重天赋的事情,谁都不敢保证,今日心慈手软放过的襁褓婴孩,过两日不会成长为灵界大能。
“你告诉我你要踏月阁的至宝有何用处,我便放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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