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鱼记得那个人,那个明星,前几天还在网上刷到了他们的视频。
裴寂“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微微一停,随后给方才挂的调整下顺序, 跟贺鱼一样的都挨着摆。
整齐一片裴寂笑了笑。
贺鱼看他这副样子一阵恶寒, 抖了抖:“我攒了些钱, 可以还给他一部分。”
裴寂转过头:“为什么要还?”本就是傅允川给他的补偿费。
贺鱼不知道内情:“用人家的总归不好。”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能拿这么多钱啊。
裴寂想了想给实情说了:“他喜欢的人当时要没命了,他求我救的。”
裴寂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两人的纠葛,他们算不上朋友,甚至算是对头,他掌死, 那人掌生,相对于死来说生更让人向往,何况他们地府鬼气沉沉, 自然不能和他祥云环绕灵兽满山的山头比。
他们俩没什么交集,却又总被人拿出来比较,两人也因此多少有点嫌隙。
泰山府君永远都是浑身穿得金光灿灿, 连座下拉车的兽脖子上都挂着各种金贵东西,从来仰着头用鼻孔看人,他也瞧不惯那副样子,但可惜,谁让自己没人家有钱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占尽天道机缘的花孔雀,有一日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妖,求他救救他。
裴寂说道此处停顿,那双沉如寒潭的眸子扫过贺鱼的脸,那时的他不明白,不过是一只妖,什么情爱,他在地狱千万年看的最多的就是情爱,最后不过是轮回中消亡殆尽。
呵,一出生没吃过什么苦的人就会在这种事上看不开。
不过那向来高高在上谁也看不起的人,竟然给他下跪,他脸上的焦急之色不似作伪。
他帮他其实是有些自己的恶趣味在里面,他想要看到情爱消失殆尽剩下的一地鸡毛,最后这位高高在上的泰山府君,又要如何自处。
不过这里也多少带着些真心,毕竟那人确实给他当成最后一个救命稻草,都求到他头上了,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
损耗千年修为,还受了些小罚,这多年的兢兢业业,天道对他这种出格的事,不过是小小惩罚一下。
他在看到傅允川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人世中重新相爱自然会保持热情。
可现在,他望着贺鱼等着他接着说下去的脸,他不希望他们步上那些芸芸众生的后尘,他甚至有些惧怕,开始在脑子里回忆,那些轮回时跳下黄泉嘶吼着“情”啊“爱”啊的鬼,有没有不一样的结尾。
可不知是睡得太久忘记了还是从未出现过,他竟想不起来一对。
恐惧如同藤蔓,在内心名为焦虑的土地上疯涨,枝蔓攀上他的不存在的心房,入侵他的理智,扎的他生疼。
若是贺鱼也只图一世,或者之后腻了怎么办,只留下带着记忆的他守在这轮回中不得超脱。
他突然握住贺鱼的手,温热的体温让那痛苦暂时麻痹。
贺鱼摸着裴寂的头发,不懂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又撒娇,他推了推靠在他肚子上的脑袋:“快起来,给衣服整理好了我们出去吃一顿庆祝一下搬家。”
裴寂应了,但还是伏在贺鱼的膝上好一会才慢慢爬起来。
要收拾的东西很多,每天弄一点。
搬来的时候丢了一堆,现在再往里装又扔了些。
下楼的时候连带着买来东西拆下来的包装都拿了出去。
一路上裴寂都没粘着他,贺鱼有些不习惯,方才在衣帽间里裴寂的兴致就突然不高,明明刚搬过来好是很兴奋的。
贺鱼微微放慢脚步等着裴寂跟上来,捉住了他的手,轻咳一声:“冬天有点冷,牵着暖和下。”
裴寂终于回神,缩了缩手指。
并不拆穿贺鱼,微微加热了下自己的手,指尖穿过贺鱼的指缝,与他紧扣。
贺鱼捏了捏:“怎么搬家不适应?”
他思来想去也就这一个原因,地下穷的事已解决大半,现在资金和香火都有了,虽不能很快填上地府的亏空,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况之前那样紧张的财政情况都没见裴寂忧心,现在更不应该。
裴寂闷声“嗯”了一声,给脸缩进围脖里,和贺鱼是同款,出门的时候贺鱼给他围上的,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贺鱼不会一直用同一个味道的洗衣液,最近换了新的,是不同于过去白茶的玫瑰香。
贺鱼其实也有些怪怪的,明明搬进自己的房子,心里却有些沉闷,不知道怎么形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或许这是他不是累死就是饿死之际的幻想。
贺鱼另一只手扣着手心,笑着说:“笨蛋,那是租的房子,这才是我们自己的家,刚搬过来肯定不习惯,但我们以后就有自己的家了,不用担心哪天房东赶我们出去,是吧哈哈,这么大的房子,以后要是我们吵架了还可以分房睡...”
他说这些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可说着说着,脸上一片冰凉,贺鱼停住话头怔然抬头。
他们城市气温温和,他自出生起从未见过这么大片的雪花。
洋洋洒洒,暗色的天空坠着点点白,在灯光下显形,仿佛置身在水晶球里,贺鱼下意识向前两步,脚刚抬起来下一刻却向后,猛得勾住裴寂的脖子,吻上他冰凉的嘴巴。
他需要确认,这是否是真实的。
这一切,房子、车子、还有这个帅气的且爱他的男朋友。
不是他临死前的幻想。
贺鱼的吻从未如此热烈,以前都是带着些调情的味道,勾的裴寂心里痒痒,现在没有什么技巧的啃咬,像冰天雪地中濒死的人,只求那一点火光,麻木的身躯需要疼痛证明那攀升的热意是真实的感受。
裴寂亦是如此。
一人一鬼街道旁拥吻,疯狂搂紧对方,肉肉相接带来的触感才能让一人一鬼安心。
贺鱼喘着粗气离开,伏在裴寂的肩头,可裴寂没有人类的体温,冰凉的肌肤不及撕咬带来的痛感。
“裴寂。”
“嗯。”
“裴寂。”
“嗯。”
“裴寂。”
“嗯,我在。”
回答的声音没有丝毫不耐,宛如刚认识时一般只用一个简单的字,可这个“嗯”字附着着裴寂炽烈的感情。
“小鱼?”
“嗯。”
“小鱼?”
“嗯?”
“小鱼?”
“滚。”
随着声音落下裴寂也被推开。
裴寂的声音带着委屈:“小鱼~”
贺鱼舔了舔自己被啃破的嘴巴,天冷还想去吃火锅的,可他这嘴巴破了吃辣怕是会痛。
他又仰头看漫天的雪花,呼了口气暖和一下自己有些僵的手,往前接着走,不管了,就要吃火锅,这种天气就该吃火锅。
僵硬的手一暖,有鬼假装的体温传到他的肌肤,被揣进暖融融的兜里。
房子买在一个繁华的商业区,离之前住的地方不远,贺鱼爱吃的火锅就在附近,晚上的时候大家都是来吃饭的,这边商业区还不好停车,就走过来。
他们俩来的时候人很多,在门口排了一小串,贺鱼拿着号在小凳子上坐着等叫号,打发裴寂去买两杯奶茶一会解辣。
门口放的一堆小板凳,坐在贺鱼两边的都是一群小女孩,她们似乎认出贺鱼了,几个女孩在手机上霹雳扒拉打了半天字,最后鼓起勇气开口。
“是、是小鱼吗?”
贺鱼听到声音赶紧发送出给裴寂打的要凉的,吃火锅肯定会热,但裴寂肯定觉得外面冷他活人很脆弱要给他买热的。
他关掉手机把毛巾往下拉了拉,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是。”
得到贺鱼肯定回复的姑娘们眼里冒出了亮光,贺鱼觉得有些怪,那眼神像狼看见了肉。
只听左边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问:“怎么就自己啊小鱼,裴寂呢?”她方才就是见到贺鱼身边没有裴寂才不敢认的。
贺鱼指了指对面的奶茶店:“他去买奶茶了,你们要什么样的,让他一起带回来。”
他重新打开手机,递给旁边的妹子,示意她直接在上面打就行。
那姑娘用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要蹦起来的冲动,磕cp磕到脸上,还请她喝奶茶了,今天幸福!!
这边几个女孩都没跟贺鱼客气,一杯奶茶而已,回去给小鱼多刷点礼物就行,这可是小鱼的一番心意,怎么能不领情。
在第二个女孩子打完的时候,上方的正在输入亮起来。
很快弹出来消息:“收到。”
看到消息的几人眼神乱飞,他都没问买这么多干嘛,直接就是收到。
传达的信号都是:“谁懂啊姐妹!”
“我懂我懂,我们都懂,十分溺爱。”
六个人,算上贺鱼裴寂的一共八杯奶茶,每个小料都不一样。
奶茶店这个时候人应该也不少,不过比等饭桌快,贺鱼他们又聊了会,大概十几分钟,裴寂两手拎满奶茶从那边绕过来。
第39章
看到贺鱼旁边围着的女生们裴寂才知道贺鱼怎么让他买这么多。
贺鱼从他手里接过一杯念着上面的备注, 递给对应的人。
分完正好有双人座位,靠窗的位置,贺鱼给衣服脱了放在桶里面, 围上围裙。
服务生的动作很快,两人都不是不能吃辣的,还是要了个鸳鸯锅, 涮菜比较方便。
水开后贺鱼一筷子给肉丢到辣锅里,裴寂给剩下的丢到另一个锅里。
贺鱼问:“你不吃辣的?”
裴寂神色扭捏, 从菌锅里夹出一筷子很快就熟了的肉片放到贺鱼碗里。
“你少吃点辣。”
贺鱼给那块肉丢出去,吃火锅不吃辣吃什么:“滚。”
裴寂又从自己的碗里夹回来放到贺鱼碗里:“那什么的时候我有点痛。”
贺鱼:?
贺鱼只当他是放屁,那些没有点辣椒的最后都进了裴寂的嘴里。
他们俩吃饭还延续着之前的传统,不怎么说话,就是吃。
收拾家也是体力活,贺鱼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连骂裴寂的话都懒得说出口。
裴寂是个无底洞, 要多少能吃多少, 他一般会关注贺鱼的动作,见贺鱼吃饱了自己就放下筷子。
店里人多,开了空调,加上吃火锅很热,贺鱼有些冒汗, 给有些长的头发网上捋了捋,想起要裴寂买的饮料抓起来来了一大口。
“怎么是热的?”贺鱼皱眉看着上面的备注,还以为是自己和那些妹子拿错了。
裴寂往嘴里塞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有说话。
两人宛如饿死鬼投胎一样,盘子里的装饰的菜叶子都下锅涮了。
出来时候外面不是很冷,下雪天一般温度不会太低。
裴寂怕贺鱼刚才出汗现在吹冷风感冒, 提前给帽子给他扣上。
雪停了,风吹过时却还会扬起零星的雪花。
冬季天沉的早,不是很晚繁华的街道上都是人,贺鱼和裴寂牵着手走总有些惹眼,一路上不停地有人看过来。
“小鱼。”
裴寂的声音冷不丁在贺鱼耳边响起。
“嗯?”贺鱼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转瞬消散。
裴寂注视着那团白雾,他说话呼吸就不会带起白雾。
“我爱你。”
声音低沉,喧哗的街道上贺鱼听得清清楚楚。
贺鱼弯了弯手臂穿过他的胳膊:“我好像也很爱你。”
好羞耻,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刚才还好身边没有过人,不然被人听了可丢人。
裴寂喉头憋着的那股气吐了出来,攀岩的藤蔓土崩瓦解,连着食欲都好上几分,霎时感觉方才那顿火锅没吃饱,在路过的小摊子上又买了不少小吃。
吃饱喝足加上累,进屋的热空气冲脸,贺鱼霎时昏昏欲睡。
不过才九点的时间,洗完澡就扎床上,偏床单还没铺,可他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坐在一边指挥笨拙的裴寂。
“是这样塞进去吗小鱼?”
裴寂没得到回应,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贺鱼睡着了。
他只好自己摸索,最后也是给被子塞进被罩里,有些不服帖,勉强能盖。
晚上直接睡着了窗帘也忘记装,阳光打在贺鱼脸上他不耐烦得翻个身,扯了把被子盖住脸。
这被子怎么有点怪怪的,好像扯了层被单,里面还有点不平整。
可又累又困,阳光又太亮。
贺鱼把头埋在旁边人的怀里,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中午在自己两米大床上醒来还有些不习惯,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脑子有点模糊,随后才意识到已经搬家了。
这是他自己的家。
贺鱼扫了一眼房间,从枕边摸出手机玩一会,才慢悠悠起床。
洗漱间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上面的小台子合并放着两人的情侣漱口杯。
贺鱼拨弄了下杯子上的红鼻子,笑了笑,裴寂现在活得越来越像人了。
吃完饭玩会又开始收拾,晚上时候裴寂却说要不要和傅允川他们吃饭。
贺鱼倒是无所谓,人家邀请了就去呗。
话虽这样说,但莫名有些紧张,这是这么久以来裴寂唯一的朋友,他在衣柜里挑了半天衣服,走时候还掏出许久不用的香水给自己来了两下。
吃饭的地方贺鱼本以为是什么高档餐厅,结果裴寂带着他来了一个高档别墅区。
贺鱼都担心他们还没进去小区,这小破车就被当成废品处理了。
门口保安的视线都十分骇人,还带着几分新奇,可能在这干了几年没见过这么便宜的车,还以为是来收破烂的。
可能是傅允川打过招呼,一路都畅通无阻。
贺鱼更是紧张,还以为是普通吃个饭,怎么直接去人家家里了。
“他说外面的不干净,矫情。”似是知道贺鱼心里的嘀咕,裴寂冷不丁来了一句。
贺鱼头次听到他如此刻薄形容一个人,不过可能有钱人都这样吧,不会吃外面的垃圾食品,比较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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