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任和陆易尚且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克莱因家只剩下克莱因夫人,阿斯特·克莱因和佐恩·克莱因。
拥有魔法天赋的佐恩不是真正的克莱因,而真正的克莱因阿斯特只是个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
读完这封信后,文德尔感受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世人不知阿斯特·克莱因是赛任唯一的孩子,只要阿斯特死去,陆易就会是偌大的克莱因家族唯一的继承者。
哪怕赛任早已暗示他陆易会是克莱因家族最后的继承者,可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保证会如何。
那是亿亿万根本数不尽的财富,是连恶龙都要为之侧目的珍宝,阿斯特真的会愿意将其拱手相让吗?尤其是在得知陆易真实身世之后——
文德尔见识过太多因为分割家产而反目成仇的兄弟了。不论他们原先的关系有多么好,多么密切,最终都会因为利益纠葛而打得头破血流。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
只需要顺势而为,他就可以轻松铲除他忌惮的庞然大物,只要表现得悲痛些,无论是在道德还是情绪的的高地上都无可指摘。
卡利斯托这是已经算准了一切。恐怕他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笃定了他的答复。
文德尔捏着这封信坐了一整天。
傍晚,国王召见了克莱因家族的继承人,克莱因公爵的长子阿斯特·克莱因。
两人足足座谈了一整宿。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他们到底谈论了什么,只是天明破晓的时候,阿斯特返回克莱因庄园收拾了行装,衣角沾着露水,率军前往了波河。
站在城堡高塔之上的君王看着蜿蜒的大军远去。
那耀眼的金发像黄金一样,可再耀眼,距离远了也就寻不见了。
文德尔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这场战役,够得打了。
-
之后的几天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
与波河的交手有胜有败,大致五五开,虽有伤亡,但始终还在可控制的范畴内。
文德尔每日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处理来自全国各地的战报,同时还要压制朝廷上人心浮动的贵族朝臣。
他仿佛变成了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连轴转给他的眼下带来了明显的青黑。
可他不能停下来。
这个年迈沉重的庞大帝国突然在一朝之间散发出了沉沉的暮气,高度紧绷之下,许多事都需要文德尔亲自来把控方向。
处理政务需要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日夜,晕倒却只要一瞬间。
在读完一半战报的时候,这个不知疲惫的君主终于晕倒在了书桌上。
侍从只以为他是因为连日的疲倦而陷入了昏睡,直到傍晚进食无论如何都叫不醒这位君主时,满殿的人才发觉他们的国王陷入了昏迷。
治愈法师围满了君主的寝殿。
最后得出一个令人惊骇的结论:新胜利的国王这是中了毒!
这种毒极其罕见,且又复杂无比。毒素流动在他的血液之中,侵占他的五脏六腑,又因为多日疲劳导致毒素加速蔓延。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一月必死无疑。
被勉强救醒的文德尔听见这样的结论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想用金杯砸向那喋喋不休的法师,可虚弱发软的身体让他使不出半点力气。
文德尔只能声音嘶哑地吼道:“滚——”
“治好我!无论用什么办法,治好我!”
他正值壮年,拥有如此广袤富饶的国家,他是令帝国走向巅峰的维克托王室后裔,决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在一场卑劣的算计中,在历史的长河里戛然而止。
他征服整个艾赛亚大陆的伟大目标还没有实现,他不能现在就死去!
王室动荡,满城恐慌。
百姓仿佛嗅到了不安的气息,哪怕王城戒严,也始终有人冒着风险寻找出逃的办法。
明明战火尚未波及王都,可臣民却先一步乱了。
无数医者没日没夜地翻找着典籍资料,堆成小山的珍贵药材药剂源源不断地送入内殿。
只是短短一日的工夫,文德尔颧骨凹陷消瘦得可怖,金发失去光泽,一双蓝眸蒙上灰翳。
文德尔能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加速流逝。他的喉间时常弥漫着腥甜的血气,那些原本任他调动的元素之力远离了他,魔力也在溃散。
也许在新胜利帝国覆灭之前,他就要先一步死在这冰冷的床榻之上。
更糟糕的是,原先稳定了几分的战局再次陷入危机。
最新战报。
波河一战,主帅阿斯特·克莱因受困,两面埋伏进退维谷,恐再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说:
[抱抱]来咯来咯,是更新好耶!
第256章 绝处
波河营地。
佐恩·克莱因率领军队回到驻扎营地。
营地中央烧着篝火,橙红的火焰驱散了夜里的寒冷,给更多没有魔法师那般强健体魄的普通士兵带来了温暖。
夏日分明才刚刚结束不久,初秋的夜晚却寒冷得好似冬日里。
而波河的地理位置明明并不特殊,夜晚的寒冷却是尤为明显。这几日的昼夜温差极大,军队里许多士兵都因此状态不佳。
这样怪异的气候本是不利于交战的,可双方默认的休战却在一场突袭后被打破了。
有木仓这样特殊的武器在手,新胜利大队原先是胜过波和军队的。可因着对面波河人拼了命不怕死的打法,两边倒是打得有来有回胜败六四开。
新胜利六,波河四。
佐恩一直认为这场战役最终的胜利必然会属于新胜利,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他没有想到战况竟迎来了转机。
对面出现了教廷的人。
哪怕那群光明信徒没有身着教廷的衣袍,哪怕他们以黑色的袍子遮面,可他们一出手,那浓郁的光明系法术便将他们暴露得一干二净。
除了教廷,不可能再有哪方势力能够出动如此多实力强劲的光明系法师了。
这场突袭引发的交战正是因着这些光明法师而产生了极大的变动。
波河军队成功上演了一出绝地求生反败为胜,逼得新胜利的军队陷入困境。
在粮草耗尽的困窘险境下,为了突破埋伏,他们的军队被迫一分为二。
主帅阿斯特·克莱因率领着一小部分精英由小路出发,而副帅佐恩·克莱因则是带着普通人为主的大部队吸引了主要的火力一点一点缓慢突围。
在进行了数场损失惨重的殊死交战后,佐恩带着余下二分之一的军队重返营地。
甫一回到营地,佐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驻扎士兵,阿斯特主帅是否已经返回营地。
士兵否定的回答令佐恩的心隐隐沉了沉。
小部队走的那条小路的路程并不比他们长多少,且他们大部队前前后后又交战了数次,无论如何,小部队也应该先他们一步抵达营地。
可事实是阿斯特还没有回来。
一定是出问题了。
佐恩焦急地望向他们来的方向。
夜更深了。
寒气加倍地袭来,草叶上的露水甚至隐隐凝成了冰。
佐恩站在营帐外没有动,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眼睫之上,伸手一摸触及的却是一阵冰凉。
薄薄的雪花在他指腹的温度下融化成水,微微沾湿了他的指尖。
“下雪了,好冷啊。”
有围坐在篝火边的士兵小声说道。
“好奇怪的天气啊,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下雪了……”
“没准这就是天谴呢,这短短半年里死了多少人啊!深渊豁口前脚刚结束,各个帝国的混战后脚又跟上了,之前那场大范围的疫病不是也死了很多很多人吗……”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是神明,那我也不愿意庇佑这样总是热衷于内斗的种族。”
“是啊,打来打去有什么意义呢,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吗?这些贵族老爷倒是张张嘴就好了,就只有我们这些人的命贱。”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之前死在豁口那些深渊魔族的嘴下呢!死在魔族嘴里总比死在同类手下说出去好听一些。”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那些其他种族,什么龙族精灵族啊,怎么人家就能相处得那么融洽团结友爱呢,难怪是被神明偏爱的种类。”
“兽人就算了吧……他们应该跟我们半斤八两,我很早之前就听说他们那边王族几个兽人王子也内斗,互相手足残杀呢!果然沾了人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光明神在上啊,就这么一会会儿是不是又下降了好几度?太冷了,我们挨近一点……不知道新胜利下雪了吗?我妹妹总说王都看不到雪,可这下雪也没什么好看的啊,她在王都长大都不知道每年都要冻死好多人的。”
“还在这光明神呢!你伟大的光明神早就抛弃你喽!有没有什么执掌战争之类的神明来让我信仰一下……”
“……”
佐恩收回望向篝火方向的视线,敏锐地问自己身边经验丰富的副官。
“明日白天也会下雪吗?”
副官仔细望着天空,用自己体内的元素之力再三感应。
“会的,副帅大人。”他低声回答,“这场雪恐怕会下一整夜。”
“下一整夜?”佐恩重复道。
“没有食物和水,缺乏足够的御寒衣物,身上可能会有伤,夜里可能有饥饿的野兽……”佐恩喃喃道。
“副帅……”副官担忧的看向佐恩,“我知道您一定非常担心主帅,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祈祷光明神保佑,等天亮了雪化了一点再派队伍去寻找。”
“等天亮?”佐恩试图扯出一个笑脸来,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只怕等天亮我们连他们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寒夜里饿极了的野兽哪里会管是骨还是肉?只管全部吞之入腹就是!
阿斯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佐恩咬牙想到。
他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只是等陆易醒来后知道阿斯特死了,一定会接受不了的。
哪怕是为了陆易,他就算是死也得把阿斯特拖回来。
用一个孤身一人活在世上的佐恩,来换一个被所有人需要的克莱因再划算不过了。
“如果日出之后我和主帅一个人都没有回来,你就拿着符印调动大军,等援军也好,直接投降也好,都随便你。”
佐恩边说边朝着他们回来的方向快走而去。
“副帅!你冷静一下!喂!!别去啊!我们等天亮再——”
佐恩对身后的叫喊充耳不闻。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到后面已经是狂奔了起来。
在离开营地的边缘之际,有几道身影停驻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
佐恩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雇佣兵小队的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老大你啥时候开始走逞强的路线了?”光头二话不说冲上前拥住他的肩膀。
佐恩这一次没有把他的肩膀甩开,只是看着他们几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上战场了都不叫我们一起!还是不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狐狸说着撇了撇嘴,“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叫我们。”
“这不是玩。”佐恩轻声道。
“这怎么不是在玩?”狐狸反驳。
“就像我们过去的每一次行动那样,刀尖舔血酷死了。”
“就是就是!”光头大声应和道,“能活就活,活不了大不了就去死!遇到老大后过的这几年,老子已经足够了!”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早就心存死志了啊。”佐恩哼笑。
他想拒绝,但是想到狐狸那特殊的天赋,也许能在救援阿斯特上派出大用处,拒绝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就当我这辈子欠你们一条命。”佐恩说。
“下辈子无论如何都要还——”
狐狸立马调笑道:“当真吗?当牛做马的那种还也还吗?”
佐恩“嗯”了一声。
-
波河,克里塞峡谷。
阿斯特靠在厚厚树叶堆成的垫子上闭目养神。
在与佐恩分道而行后,他们这支小分队遭遇了波河大军的提前埋伏,阴差阳错地困在了这一处地势特殊的峡谷之内。
突如其来的这场雪止住了对面试探性的进攻,但天明之后,他们也没了活路。
山谷围绕之下,前后两面夹击包围得他们根本无处可逃。除了坐以待毙等死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哦,除非他们连夜长出翅膀,飞出这个峡谷。
阿斯特有意规律着自己的喘息,因为没有麻药,他身上的伤口在包扎好之后依旧持续地作痛。
他们这支小队的治愈系法师在敌方的优先攻击下早已经丧命,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整个队伍的人就一旦受伤了,根本没法得到及时的救治。
至于治愈的魔药和药品?
早就在长期交战中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就连现在阿斯特身上包扎伤口的布料也是从他衣物上裁剪下来的。
作为克莱因家族的继承人,阿斯特身上本该拥有无数的食品和药品,陆易给他的特殊空间戒指哪怕没有魔力也能够驱使。
可戒指出问题了。
对面的光明系法师不知道拥有什么特殊法器。在他们出现之后,新胜利军队内所有的空间戒指和空间系法系突然尽数失效,里面的东西拿不出来,外面的东西放不进去,只剩下最简单无用的装饰品作用。
他们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吃下这个闷亏。
闭上眼之后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了,阿斯特隐隐听见牙齿相互碰撞的磕磕声音。
这声音不止一道,有他的,也有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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