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一旁的何清紧紧绷着脸,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萧淮川脸上的神情,是他陌生的冷意,心一沉再沉。
但他深知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于是强装镇定,面上不显,刚准备开口,只听贾代善接着道:
“太子殿下,老臣这侄儿身上的伤,那可是在剿灭一窝凶残至极的流寇土匪时留下的啊!怎能容忍被这般肆意侮辱!”
萧淮川先前开口的那句话,早已被贾代善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他暗自猜测,圣上对于此事已经纠结犹豫多日,如今怕是已然有了定论。
贾代善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其余勋贵老亲们纷纷随声附和起来,他们今日来赴宴,本就是想要借此机会探探口风,瞧瞧对于贾敬之事,圣上究竟持何种态度,对他们这些勋贵又是什么态度。
“荣国公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何清自知无法直接对储君发难,只能怒目看向贾代善。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是私下了解,他愿意做出妥协。但此时此刻,贾代善显然是铁了心要将何长荣置于死地,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贾代善却不理会何清,双方僵持。
“呵。”就在这时,萧淮川微微勾起嘴角,那抹笑意里宛如藏着寒冬腊月的冰霜,令人不寒而栗,冰冷刺骨。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个惹出祸端的何长荣,而是将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了何清,“何大人,难道这便是您府上的家风吗?”
“侮辱朝廷官员、剿匪功臣,该当何罪?”
何清闻言,心中一凛。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硬着头皮,躬身行礼道:“臣小儿年少无知,行为鲁莽,口有失言,实在是有失体统,理应降罪责罚,臣绝无怨言。”
他看似恭敬,忽然话锋又一转,“然荣国公之子刚才也因为兄出气,与小儿狠斗一番。”
在场众人忍不住心中唾骂:平日里新党自诩清流,可处理起自己事情来,也免不得这么不要脸。
何清又看向贾敬,一字一顿道:“小儿是无状,对贾二爷出言不逊,可殿下说小儿侮辱朝廷官员、剿匪功臣,臣认为不妥。”
圣上并没有为贾敬授官,也并未为此次剿匪正名,以及他得到的消息,圣上也并不想嘉奖贾敬,不然,他作为吏部尚书,掌管官员授官升迁一事,岂会不知道?
何清揣测萧淮川和贾敬的亲近关系,自觉是这位储君在诓他,即便萧淮川所说属实,可只要圣旨一天未下,贾敬就算不得官身。
心中对萧淮川的看法也淡了几分,思忖起新党同僚们先前提的事情。
“怎么,何大人是在质疑孤的话?”
萧淮川并不意外何清这番话,新党这些官员对自己是何态度,他早已经心知肚明,但刚才的话,还真不是萧淮川为了贾敬胡诌,这样的蠢事他不会做。
萧淮川负手而立,凤眸微敛,目光冷然,眼神轻飘飘掠了一眼何清,一扫而光,轻抬下巴,淡然开口:
“忍冬,宣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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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忍冬双手捧上一抹明黄, 圣旨!
“贾敬接旨!”
贾敬眼里难掩诧异,通过萧淮川的话,他大抵能猜出天丰帝应该做出了决断, 萧淮川提前知晓,授官任命不久就会下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天丰帝的圣旨, 这肯定是萧淮川从中做了什么!
贾敬下意识朝萧淮川看去, 目光撞进萧淮川宛如揉碎星子温柔的眼眸, 萧淮川对贾敬轻微点头, 贾敬明白他的意思。
有他在,一切放心,别怕。
贾敬深吸一口气, 稳住剧烈跳动的心, 缓缓跪下,院内众人皆跪迎旨。
“维大乾盛世,英才辈出,社稷之福, 今有新科进士贾敬,才兼文武, 近日剿匪之战中, 英勇决绝……
……堪为天下之表率, 朕心甚慰, 嘉其德才兼备, 兹特授予贾敬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鉴于贾敬在剿匪过程中负伤, 特准许其伤愈后再赴任履新, 期间一切俸禄待遇, 悉数照发……特颁此诏, 昭告天下,钦此。”
洋洋洒洒一大段,内容是肯定了贾敬此次剿匪之功,为其正名。
贾敬脊背挺直,目光沉稳,静静地听着圣旨,可他的心海早已经翻涌。授官入仕,两辈子,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天丰帝所颁之内容,即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无论是授官翰林院,还是“剿匪”的功劳,皆是贾敬这些时日所谋划,而如今,是他预想的最佳结果。
贾敬知道,得到这样一份圣旨,这里面有自己的谋算,背后萧淮川肯定也是出了力。
而贾敬之所以坚持如期举办庆祝宴,就是为了让想要拖延的天丰帝不得不尽快做出决断。
这次庆祝宴请的是四王八公,各家勋贵,而自己科举取士,剿匪有功,若是这都不给予奖赏,这些个勋贵又会怎么想?
至此走到这一步,天丰帝是必须要赏给贾敬些东西,官位要给,功劳也要认,既然都要给,何不做的漂漂亮亮?
那么便给足贾敬和宁国公府的面子,授官,奖功,就当着这群四王八公勋贵们的面儿,明摆着告诉他们,圣上还念着他们的好。
贾敬的庆祝宴,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果然,让贾敬等到了。
一旁的何清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抹明黄,面色陡然大变,若不是低垂着头,少不得一个失仪之罪。
真的是圣旨!圣上竟然下了圣旨!
以何清得到的消息,圣上在这件事上明明很是犹豫,那些子勋贵平日里气焰已然是很高了,可没想到,圣上竟然还愿意添上一把火……
而跪在贾代善身后那群来参加的老亲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他们今日也都是悬着心来的,想试探试探圣上的意思。
现如今圣上这旨诣一下,瞬间安了这群人的心,多数人为贾敬高兴的心也多了几分真意,心中想着待会儿怎么攀攀交情。
“臣贾敬接旨,今后定当勤勉尽责,精研学问。”
贾敬不管其余人是如何想的,他自己恭敬谢恩,缠着纱布的手朝上,准备接旨。
可忍冬哪里能让贾敬受伤的手去接旨,贾敷见状,连忙替贾敬接过。
贾敬刚准备起身,胳臂一热,被人扶住,贾敬眼眸一扫,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他熟悉的那只手。
他稍稍抬眼,对上萧淮川的眼眸,弯了唇角,“谢殿下。”
贾敬并未拒绝萧淮川的搀扶,一来萧淮川是储君,拒绝会抹了萧淮川的面子;二来,萧淮川既然亲临府邸,不仅是君恩浩荡,更是贾敬向世人宣告他们关系亲密的机会,又怎么错过?
他会坚定地站在萧淮川的身边,不论是什么身份。
众人起身后,贾代善瞥了眼不吭声的何清,阴阳怪气道:
“何大人,圣上圣旨已下,我家敬哥儿是圣上亲赐官身,更是此次的剿匪的功臣,令郎侮辱朝廷命官和功臣一事,该如何处置?”
何清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恶心和恼怒于贾代善的直白。看来今日,贾代善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何清毕竟是只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嘴角挂着一丝勉强挤出的笑,看似伤心和为难,
“荣国公,您言重了。犬子此次确实是行事鲁莽,冒犯了贾二爷,您放心,我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论起何清的地位,本不需要跟贾敬如此客气,更不需要唤他“二爷”,可谁让他那个嘴上不把门的儿子得罪了人家呢?
自然是要客气些。
贾代善眯了眯眼,故意没有开口,以他对何清的了解,不会就此妥协,他就想听听何清还能厚着脸皮说出什么话来。
下一瞬,何清开口:“国公爷,都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偶尔有些摩擦也在所难免,还望您大人大量,不必太过计较。”
何清还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贾代善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何大人,您这话未免太轻描淡写了。”
“令郎不仅出口侮辱,还动手伤人,这种行为,岂止是摩擦那么简单?”
想那么容易揭过去?没门!
而有了圣上态度的定心骨,其他老亲们也都直起了腰杆,纷纷附和,他们说话就要比贾代善直白难听多了:
“何清,你是欺负宁国府无人吗?代化兄虽亡故,我们这些叔伯还站在这儿,不会让你们将敬小子欺负了去!”
这句话是镇国公牛清所说。
“忒怂,敢做还不敢当,我老柳瞧不上你!”这话是理国公柳彪所说,人如其名,确实“彪”的很,和“理国公”的爵位放一起,更觉得有意思了。
“这事不能善了,老夫不答应!”
“……”
旁边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伐何清,在何清看来,明明是一帮子鲁莽武将,愣是整出了舌战群儒的模样,一句句宛如利箭,精准戳进何清的心里,正中要害,吵得何清头都要炸开了。
惹上这帮人,何清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急的他觉着自己已经被马蜂锥了满头包,又麻又胀又疼。
何清忍着跳动的额边青筋,目光忽的转向一旁不说话的贾敬,恍然,突破口应该放在这位正主身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总不能比那帮莽夫还难说话吧?
何清暗自咬了咬牙,朝这个比他小了一辈的年轻后生挤出一抹笑,略带讨好道:
“贾二爷,犬子失言,老夫在此致歉,今日到底是您的喜日子,何必将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贾敬闻言,掀了掀眼皮,那双冷然的桃花眼盯着何清,像是没听懂何清的话,“何大人是何意?”
此话一出,何清心中都压不住一股气,撇下嘴角,目光沉了沉,丢了句,“贾二爷以后的路还长,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当真不给老夫这个面子?”
这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在场人都听了出来,何清执掌吏部,正是管理官员升迁考核之事,可以说,掌握一个官员的仕途命运。
萧淮川凤眼眯起,朝何清望去,只是何清现在的注意力在贾敬身上,并未注意到。
“呵。”贾敬轻笑一声,“面子?”
“自古有言,礼尚往来,我自然愿意给何大人这个面子,我也不是什么小鸡肚肠的人,并不想将这件事说的太严重,可令郎给了我面子吗?”
“在我宁国府的宴席上,口出妄言,大打出手,这就是令郎给我的面子?”
何清怎么也没想到,贾敬会这么直接的将遮羞布撤掉,也没想到贾敬会这么毫不客气和自己杠上。
到底是刚入仕途的黄毛小儿,真的是一点不怕开罪了他,毁了今后的升迁仕途!
何清心中是又气又觉得可笑,心中对贾敬更是多了几分轻蔑,在他看来,今日不过是一场闹剧,没脑子的人想要趁一时之快罢了。
这样不顾后路的报复,何清知道,何长荣今日的惩罚是躲不过了,左右不是什么重罚,丢人了些。
可对比儿子需要受到的惩罚,捏住贾敬乃至他身后这帮人的软肋,对何清来说更加划算。
假以时日报复回去便是,不逞一时之勇。
李玉衡见状,故作不经意道:“这贾培元当真是睚眦必报,没丝毫君子气概!”
身旁几位学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觉得贾敬这样太过小家子气。
宋子虚听不得这话,想要反驳,却被一旁的一人拉了一把,“这局面这样乱,你若是为他好,还是先不要说话。”
宋子虚抬头看去,竟然是薛琼,只见薛琼看向贾敬,语气平稳且坚定,“相信他,可以解决。”
而贾敬当然知道何清的威胁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在乎吗?
他不在乎。
天丰帝把他放在那样的位置上,就是想要他在翰林院冷几年,蹉跎几年,哪里有何清什么事?
至于未来几年后的事,谁又知道会怎么样呢?
何清心中盘算好,也提前默认了何长荣的惩罚,思绪渐渐稳定,对面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小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也起了说教的心思。
“年轻后生,还是不要这般刚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心刚过易折。”
贾敬不急不慢地微抬起下巴,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半敛着,就这样冷静淡然地斜睨了何清一眼。仅仅这一眼,仿佛有着千钧之力,瞬间就将何清到嘴边的话语给生生堵了回去。
何清大惊,心道怪哉,待他再看去时,只见贾敬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看似善解人意的笑,
“若是单单看在何大人您的面子上,我尚且可以网开一面,不再追究。然而,他何长荣今日的所做作为,又岂是踩了我的脸皮?”
话至此处,贾敬原本还算平和的的声音陡然拔高,宛如一道惊雷炸响,语气也变得愈发凌厉起来,像是一把把锋利飞刀射出。
“我个人受些侮辱,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肆意妄为,冒犯的乃是我堂堂宁国公府,损了我贾家的声誉和尊严!伤了一心维护我的幼弟!”
贾敬深吸一口气,“倘若我今日轻易放过了他,一来会愧对全力维护我的幼弟;二来更是无颜面对宁国公府列祖列宗们的英灵!”
振聋发聩的话似晨钟一般在众人耳畔回响,随着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落下,众人回神,目光纷纷不约而同望向院中那道修长的身影。
一袭华服随风飘荡,衣袂飘飘,而众人不能忽视的,是他那似青竹一般的脊背,宁折不弯。
众人又是一怔,在场的诸位老亲们都不由得对这位年轻后辈刮目相看,心中也多了欣慰和赞许。
小辈里出这样的领军人物,怎能不开心?回去便要叮嘱族中小辈,多和贾敬接触学习。
他们不怕得罪人,却怕软弱无能的人。
贾敬刚才看似得理不饶人,就连其他人也以为,他是气不忿何长荣羞辱了他,可谁也不曾想到,他能忍下这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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