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辞知道顾跃又开嘲讽了, 但是不知道这波具体是在嘲什么。
一旁的郭俊然一副要入土为安的表情,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安详道:“对不起顾哥, 我错了,我之前不知道你们是真的。家里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 突然想起来我家狗把猫屎吃了我得回去看看哈哈哈。”
说完, 他视死如归地贴着墙边溜走,一时间走廊上只剩李夏辞和顾跃两个人。
李夏辞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顾跃:“你觉得我是对他有好感才接的这部剧?那我出道之后演了这么多偶像剧,我岂不是该喜欢上每个对手演员?”
他觉得顾跃这波阴阳怪气简直莫名其妙。
就算是暗恋他到难以自控的程度, 也该注意点方式吧。
“难道不是吗?”顾跃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顺便按了外放。
电话那头传来宛如人机般的毫无语气起伏的回答声:“顾总您好,我是南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悬念》这个项目具体什么情况?”
对面迟疑了两秒,似乎是在思考“具体”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接着才流利答道:“《悬念》是南影第七股东郭常杰郭总开的双男主剧,主演之一是郭总的私生子郭俊然。”
“他们近期在试镜主角,合同oa流程刚刚走到我这里,请问是需要驳回吗?”
“驳回流程, 把项目停了, 看一下明天上午的日程安排,让郭常杰尽快来南影找我。”
“好的。”对面依旧回复得波澜不惊。
顾跃直接挂了电话,向前走了两步, 将李夏辞逼退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旁边。
从二十七层向下俯瞰,能清晰看到每栋高楼大厦顶层的积雪反着白茫茫的光。
李夏辞整个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心里一万个卧槽卧槽卧槽。
如果他没听错,顾跃刚刚一个电话打过去把《悬念》整个项目给停了??还他妈让南影股东去给他做汇报???
顾跃到底什么背景?
那这么多年他和顾跃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算什么?
算他好笑。
李夏辞笑得很命苦, 但顾跃的下一句话让他更命苦。
“你不是有番位癌吗?和我搭戏都要争番争得你死我活,结果转头去给新人抬轿做配。”顾跃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语气冰冷。
说话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顾跃被气笑了,接着把手机直接扔到李夏辞怀里——
那赫然是郭俊然的朋友圈背景截图,床上那半截裸露的白皙细腰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完了,彻底说不清了。
李夏辞心里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迅速驱散那股莫名的心虚。
他虚什么,顾跃和他又没什么本质关系,他们充其量只是营业cp而已。
顾跃怎么突然摆出一副正宫做派,难道还要让郭俊然给他执妾礼?况且他们也就是朋友关系,凭什么直接停掉他的项目。
理智回笼,李夏辞的腰杆重新硬了起来。
顾跃继续向前欺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得极近,彼此之间互相分享呼吸与热度,熟悉的木质烟熏淡香再次萦绕在他身边。
气息缠绕,李夏辞再次被带入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噩梦里,他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地顺着落地窗向下滑,却又被顾跃的右腿抵住,狠狠地禁锢在原处。
“你出轨了。”顾跃语气笃定:“不解释一下吗?”
李夏辞瞪大眼睛,重新恢复清明。
“我靠,我解释什么?”
“我们不是三个月的麦麸搭子吗,出什么轨?”
顾跃的神情僵了一下,眸色幽深,眼底弥漫着李夏辞看不懂的情绪:“我们已经谈了三个月了。”
“什么?哥们,不是你暗恋我吗?”李夏辞懵了。
意识到了什么,顾跃的脸色沉下去,声音也逐渐变得艰涩:“三个月前,你向我表白,说愿意跟着我回美国。”
“误会了。”李夏辞有些慌乱:“那是看你没出戏,我想安慰你一下。”
李夏辞深吸一口气,过去三个月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柏林电影节颁奖仪式上的致辞、《漫游》录制期间顾跃若有若无的维护、教堂里舒缓明亮的竖风琴曲、他生病时对方那句“我怎么舍得”。
以及如粉瀑般闪耀的焰火下,顾跃亲手递给自己的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蓝色耳钉。
更荒谬的是,他今天甚至还戴着那枚耳钉。
一瞬间连耳垂都被烫得灼热,他在顾跃沉默如死的目光注视下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语言在这一刻变得极其苍白。
可能过去了十几分钟,又或许只有短暂的几秒。
哪怕是互相斗争拌嘴了三四年,他也从未见顾跃如此失态过。
那张一向傲慢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丝轻蔑的冷笑,顾跃伸手轻轻搭在李夏辞脸颊,宽大的手掌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那只手越缩越紧,他们鼻尖贴着鼻尖,顾跃说的每个字几乎都像落在他耳边。
“所以都是假的,对吗?”
“剧里的楚瑾瑜是假的,剧外的李夏辞也是假的,你从来没给过我任何暗示,没给过我任何希望,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
李夏辞皱着眉闭上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脏痛到无法呼吸,可再次睁眼,他的目光又落在顾跃冷得仿佛冰窖般的双眸里。
如同绑着一块巨石,心脏狠狠沉进湖底。
“这么长时间我就是纯贱,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也有真心。”
顾跃将他的下巴强行掰起来,整个人紧紧抵在落地窗上:“看着我,李夏辞,耍我很有意思吗?你对其他男的也是这一套吗?”
最后一句彻底踩在了李夏辞的痛脚上,他努力挣扎了一下,反驳道:“疯了吧你,你精神还正常吗?”
下巴传来轻微的疼痛,他的脸被掰到一侧,紧紧贴着凉得彻骨的玻璃。
李夏辞看不到顾跃的表情,只能遥遥望见二十七层这个骇人高度之下、街道上被凝成芝麻大小的来来往往的人群。
从这层摔下去绝对碎成一块一块的,拼都拼不起来。
林凯铭跳楼时的惨状犹在眼前,李夏辞毫不怀疑顾跃绝对有这个能力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国内。
他垂下眼,将心中莫名泛起的恐惧压下去,低声道:“算了,上次在冰岛还是你救的我,我看你也不缺钱,我实在没什么可报答的。”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其实不介意陪你一段时间……”
他这话的含义相当暧昧。
从入圈以来,无数知名导演与演员向他递来充满暗示的橄榄枝,其中更不乏明目张胆的威胁,但李夏辞从未答应过。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向别人提出这种事。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个邀请恐怕脸都要笑烂了,而顾跃却像是被高压电打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手,向后退了一步。
失去了支撑,李夏辞整个人沿着身后的落地窗缓缓下滑。
好在旁边恰巧有颗盆栽,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花盆边上。
这时他才看清顾跃的表情,对方已经恢复了他们初见时那副冷漠又瞧不起人的高傲态度。
“别恶心我了行吗,能滚吗,别让我再看到你。”顾跃并没再看向他,靠在墙上点了支烟。
李夏辞坐在花盆边缘活动了一下腿,敲了敲发麻的膝盖,在顾跃看不到的地方转头对他比了个中指,大步离开。
走廊尽头到楼梯之间还路过了一间满员的会议室,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挤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趴着,明明会都开完了,却没一个人敢出来。
里面断断续续的微弱讨论声透过玻璃传出来:
“小顾总和李夏辞刚刚在那边干吗?你这个角度能看到吗?”
“能看到一点,好像在打架,李夏辞应该是没打赢,还回头对小顾总比中指。”
“这么劲爆?咱公司股价不会受影响吧?他们不是据说最近关系不错吗。”
“不错个屁,换你天天和你同事朝夕相对估计早就打起来了。想想营销部天天对你工位狂翻白眼导致得了麦粒肿的Vicky,再想想半夜偷偷往你鱼缸里浇热水的那个人力Sophie,李夏辞看起来比他俩还难搞。”
喜提夸奖+1。
反正之后不会再和原子文化有任何合作了,李夏辞干脆走回去,对着会议室门口也比了个中指。
冬季的北京天黑得很快,下楼时还能隐隐看到天边的霞光,到家时整片天空都已黑透。
他没有开灯,只是就着客厅内星空顶的微弱光源一步步走到浴室,听热水逐渐灌满浴缸的声音。
略微发烫的热水浸没每一寸皮肤,胸口很快泛起一层薄红,他慢慢沉下去,将自己整个人淹没在水面之下。
他和顾跃认识三年多,在拍《雪山》之前,双方一直保持着见面就像吃了枪|药一样火力全开的状态。
而这半年他们之间的熟稔、默契与陪伴全部都建立在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的误解上,随着今天正式摊牌,一切都崩塌了。
都是假的。
斗了这么多年,他对顾跃再了解不过——冷傲骄矜,整天臭着一张脸,有点少爷脾气,对讨厌的人更是恨不得避之千里。
今天顾跃的话说得很绝,以顾跃的性格,他们今后想必不会再产生任何交集。
李夏辞在水下吐出了个泡泡,看着被微渺顶光打得流光溢彩的泡泡慢慢浮到水面、随即又顷刻破掉。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顾跃真的同意了他那个荒谬的提议,他们的关系有没有可能不会闹到如今连朋友都没得做的地步。
聒噪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吉伊的羊粑粑之歌回荡在空旷的浴室里。
李夏辞一激灵从水底钻了出来。
第27章 视频真相
“夏夏, 我和江果回国啦!惊不惊喜,我们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半小时后就到!”
电话那头传来朋友兴奋的声音。
李夏辞将手机开了外放放在一边,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有了能稍微喘息的窗口。
柯云和江果是他刚入圈拍第一本杂志时就认识的多年老友,一对常年旅居国外的拉拉。
早年他没什么戏拍的时候, 这群朋友经常聚在他家聚餐喝酒打牌。
前世他们在别墅聚餐的一组照片和视频被林凯铭曝光, 她们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晒出了另一个视角的视频,还动员圈内人脉帮忙转发。
尽管那时候舆论四起,有关他的种种或真或假的黑料压都压不住,但那条澄清微博仍给了他不小的安慰。
虽然嘴上说着半小时, 但她们实际在晚上十点半才到达别墅门口。
柯云还是老样子,顶着剃得精光的寸头,穿着个黑色大背心和塑料拖鞋,乍一看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中男生。
她手里抱着一大箱啤酒,啤酒箱上面叠着李夏辞最爱的那家三里屯的面包店的巨大绿色包装袋。
“服了, 这个袋子连个提手都没有。”
柯云嘴上抱怨,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快搭把手。”
江果穿着七八厘米的恨天高,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左手提着两瓶红酒, 右手提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
“我们俩今天下午刚落地, 本来想明天再来找你,但是玲玲姐说你接的新戏下午突然被停了,她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也不回, 怕你心情不好想不开噶在家里,所以我们就赶紧过来了。”
江果撑着门, 柔顺的大波浪搭在肩上,给了他一个贴面吻。
“让我看看小哭包是不是又因为没戏拍在家里偷偷掉羊屎豆子了?”
她说话带着股熟悉的大碴子味, 李夏辞将啤酒箱接过来,没忍住被她逗笑。
“怎么可能,掉了一个戏而已。以我现在的咖位能把你们俩都打包塞进A级剧组里,怎么可能因为这个难过。”
柯云把车锁上:“那还能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分手了?”
李夏辞哽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俩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闪烁着对瓜的渴望。
“有情况啊。”柯云搭着李夏辞的肩,顺手把门锁上,“走走走进屋说。”
江果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不见外地拆了包薯片熟练地盘腿坐到沙发上,顺便给路过的李夏辞递了瓶冰啤酒。
“不能算是分手,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始谈……”
李夏辞特意把顾跃的名字隐去,把他俩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江果听得目瞪口呆:“所以在你本人毫无察觉的前提下,对面已经走完了从恋爱入门到被甩的全流程?”
她嚼嚼完薯片开始进食蛋挞,边吃边评价道:“但是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你是在试图向我们炫耀你的人格魅力吗?”
“所以你对他到底什么想法?”
“起码不排斥咯,对方肯定也很帅。”柯云开了第二瓶啤酒,和李夏辞碰了个杯:“不然怎么可能让我们夏夏大半夜这么消沉。”
“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消沉了。”李夏辞没正面回答问题,只是将空啤酒瓶捏瘪,笑着轻轻扔到柯云身上。
他喝得又猛又急,但酒量并不算好,脸颊已开始微微发烫。
李夏辞眼前有些重影,目光落在大片的窗玻璃上,歪着头道:“你们还记得前年门口那个狗仔吗?”
“记得啊,当时还是我出去把他赶走的。”
柯云掏出手机翻了半天,终于找到当时她录的视频。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三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边笑边看。
视频里李夏辞分别歪头紧贴着江果说了两句话,又转头醉醺醺对着柯云叮嘱:“你要记住,你有这么大的香蕉进入国内,香蕉越大香蕉皮就越大,穿运动鞋的大猩猩一定要吃香蕉。”
话音刚落,几人就指着他笑着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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