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看着降谷正晃无声地点头,才咬下一口三明治,“您在我姐姐劝说下做了什么事?”
降谷正晃拿出自己的手机。他当着宫野志保的面发出一条消息。
“你姐姐真的很善良,”他笑得很慈祥,“她建议我关心我私生子的情况。因此我给了他一个秘书的工作,准备让他参与软银集团的运行。这很不错,对吧?你的姐姐会对此感到欣慰的。”
生活环境与纯白扯不上关系、但总的来说还很纯洁的少女愣住了。宫野志保手里的三明治掉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去捡。她目瞪口呆地问出一句,“啊?”
第44章
此时此刻, 深谙降谷正晃这个年龄段应有的素质——点到为止——的萩原却并没有对这个所谓的“私生子”问题作出任何具体回复,只是故弄玄虚地微笑了一下,“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姐姐。”
宫野志保:突然不想和他再说哪怕一句话了。
[宿主, ]系统无奈地在他脑海里窗口抖动, [为什么要突然加设定?明明你和公安那边联系的时候, 只说了要让降谷先生的儿子来做辅助工作吧!私生子是什么东西啊, 降谷先生不是那种苟且偷生的人吧!他都是光明正大地生的!]
“停停停,”萩原被电子音吵得头疼,不得已强行叫停, “小初, 多少也要对研二酱多一点信任吧?这种事当然不会在组织里到处传播啊。也只是打算在现阶段骗一骗雪莉小姐而已,而且如果能按研二酱的计划来进行, 到我们离开人鱼岛的时候,雪莉酱也会发现自己被骗的。”
[你这个快五十岁的老同志,去骗、去偷袭, ]系统鄙视他,[太过分了!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骗雪莉?宿主应该不是那种会用无聊玩笑捉弄小姑娘的人吧。]
“降谷先生”风度翩翩地给雪莉递了一杯水,他现在实在是很放松, 还分得出心思来继续和系统斗嘴,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情况特殊, 在琴酒那边表现出了明确敌意的情况下,研二酱不希望这两位随行人员全都对降谷先生一级戒备。这可不利于我们利用这次机会。”
系统:[太好了本系统完全明白了。意思是根本没懂。]
萩原抿了一下唇。这对于降谷先生来说是个太局促的表情,因此他很快熨平了自己的嘴角,装作自己方才并没有因欺骗而感到悲伤。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只是利用了一个小女孩的道德感。研二酱只是想让她觉得,降谷先生是一个需要被蔑视的人。而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分不清楚, 道德上的轻视很容易就会扩大化到对他这个人的轻视。这样研二酱就有机会借降谷先生的身份开展一些活动。”
[好的宿主,明白了。本系统相信,这对您来说也很艰难,因为您极为珍视宫野姐妹在这种环境下仍然保有的道德感,更是一直都尽可能地维护着降谷先生对外的形象……]系统难得地没有说风凉话、而是安慰了宿主几句,[您别担心,在本系统的推演中,您的人鱼岛之旅会很快结束的。不必纠结太长时间。]
降谷先生仍是正襟危坐,此时此刻他在雪莉眼里称得上道貌岸然几个大字。这里是组织预定的地点,他像只不得不抛弃旧壳的寄居蟹那样被丢到这里面,在组织成员面前毫无隐藏的空间,只能拉出自己的心脏来做最后一道防线。
萩原躲在那颗只有他可见的炽热心脏里,对并无实体的系统说话,“研二酱没有很纠结啦!毕竟虽然有些尴尬,但现在的影响都是可以撤销的。只是……”
[只是什么?]系统好奇道,[只是觉得应该抵制私生吗?]
“不是!”萩原在降谷先生的身体里怒吼,旋即又平静下来,“只是,这样一次还有选择余地的自污已经让研二酱很难过了。那么作为卧底,用浸过他人血的泥土糊在身上塑造另一个自己……那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电子音嘶了一声,[原来做卧底就是泥塑自己。]
它的宿主从它的声音里听出了奇怪的意味,勇敢地提问,“什么是泥塑?”
[呃,]系统沉默片刻,[中华文化之瑰宝,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曾经说过,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所谓泥塑呢,就是往泥里加水。]
奇迹般地理解了的萩原:“……不是!这是一种比喻!只是用来形容做卧底的憋闷和黑暗,不是那种真正的泥塑!”
电子音也沉静下来,[宿主放心,本系统懂。是木胎泥塑塑金身那个泥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泥塑。]
萩原用着降谷先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缓缓点了点头。
“而且,”他在心底补充,“研二酱至少可以和小初沟通。”
他看向桌面,明漆下的板材水波般倒映着降谷先生模糊的影子,“如果是孤身一人的卧底之旅……会非常、非常地孤独吧。如果失去了好朋友的眼睛当镜子,也许会渐渐看不清自己的。”
系统没有再接话。而萩原平静片刻,终于继续接上了和雪莉的对话。
“雪莉小姐,”他尽可能用上了尊敬的语气,虽然现在想来这对他的形象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帮助,“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你请教呢。”
宫野志保已经默不作声地又点了一份三明治——不能不说是明智之举,反正是记在琴酒的账上——她捧着三明治,表情很天真,语气很嘲讽,“请教什么?提前告诉降谷先生,我们实验室确实可以做亲子鉴定。”
迎着降谷先生天崩地裂的表情,她淡定补充,“不过就算那个‘私生子’不是您的也没关系吧,你们做家长的不是都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吗?”
降谷正晃:“……”
雪莉这张嘴也未免太毒了一点吧!
他沉默良久,才终于接上话,“不是!真的是关于组织成员的正经事!”
“你问吧,”雪莉歪头看他,“先说好,我不一定会告诉你真话。”
[不应该啊,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系统愤愤不平,[雪莉果然是假酒!]
降谷先生没有理会什么真酒假酒,只是发问,“是关于琴酒的事——别那么大反应,我没打算与琴酒为敌。只是想问一问,有什么……和琴酒关系很好的狙击手吗?”
“狙击手?”雪莉一愣,“这倒是可以告诉你,但我只是研究人员,他们这些执行人员的事我并不完全清楚。就我所了解的,琴酒本人就是很优秀的狙击手。”
萩原认真记下来,“组织有训练培养狙击手的能力?”
“是啊,组织的性质摆在那里,他们经常寻找各种能增添自己威慑力的暗杀方式,”小女孩说起暗杀这两个字来熟练轻松得像是说起蝴蝶发卡,“琴酒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因为他是首屈一指的杀手。除此之外……他和科恩关系不错。”
降谷先生却干脆地摇了摇头。
“科恩一听就是男性的代号,”他说,“我要了解的,是一名女性狙击手。”
想着小阵平发过来的那张照片上女性的样子,他补充,“琴酒有熟识的短发女性狙击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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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教官叫出宿舍的时候,降谷零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接到这样的任务。毕竟他正处在卧底前期的秘密训练之中,最大的忌讳就是和外界联系;但是……
“给你办了个亲情号码,”教官语气平板地说,“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线上通讯过程中伪装成对面那位先生的秘书,并在必要时刻协助他的行动。有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大了。降谷零瞳孔地震,“——亲情号码?!”
“啊,你说这个吗?”
教官优雅地旋身,拉开面前的门:在他眼中,没有上锁的门。但他尊重每一位卧底警员给自己的生命上锁的举动,他尊重上锁的心脏如同尊重上膛的枪。他知道曾有上锁的心脏迎上一支上膛的枪。
“只是为了帮公安省点话费罢了,”他笑得很开朗,“毕竟我相信,很多人都有问候家人的需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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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性狙击手的话题惊呆了雪莉。她反应了一阵子才点头,又很快摇头,“这个……有倒是有,琴酒和基安蒂算得上很熟。但我想,基安蒂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为什么?”降谷先生问得很沉稳,“也许雪莉小姐可以让我自己来判断。”
雪莉沉默两秒,拿出她自己的手包。她把侧面的小亚克力挂件指给降谷正晃看,“这个小人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降谷正晃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是Q版的你吗?还穿着实验服呢。”
宫野志保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是的。是基安蒂画了送给我的。”
“那她真的很厉害!”降谷先生肯定了基安蒂的画技,“不过为什么只是线稿,没有上色呢?因为她忙于狙击任务、没有时间吗?”
雪莉闭了闭眼睛。
“因为她……只擅长勾线,”宫野志保悲伤地说,“她很会给人体描边。”
[哦嚯,]系统兴奋道,[拜见狙击描边大师!]
萩原:“……”
“而且,”雪莉停了停,抬手指指自己的眼角,“基安蒂眼角有一片凤尾蝶翅膀文身,也是她自己画的线稿——这不重要,总之如果你要找的是基安蒂,一开始就会提到这个特征了。”
想到照片,降谷先生断然否认,“那就不是我要找的人。而且,从这个亚克力制品来看,基安蒂的年龄应该不大?但我想找的那位狙击手,应该有一定年纪了。也许……和我年龄相仿。”
“啊!”少女脱口而出,“那年龄超大了哎。不是基安蒂。”
降谷正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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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个让系统亲看了就会数据错乱、当场卡壳的恐怖画面正在沙滩上发生。
一名少女坐在沙滩旁的礁石上,皱着眉,像是第一次吃大号波板糖那样甜美而生涩地含着口琴。他来回拉动着手里的口琴,但动作并不熟练,这让她手里的口琴只能反复发出“dol”和“re”两个音。写成简谱的话,证明她对口琴略知一二。
琴酒不堪忍受地走了过去。少女只感觉头顶一暗,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名黑衣男子像是乌云那样罩在了她头顶。她吓得打了个激灵,口琴还叼在唇角,发出“唔”的一声。
“喂,你,”琴酒皱着眉,语气冰冷地发问,几乎是在质问了,“你喜欢音乐吗?”
第45章
女孩子被他狠狠吓了一跳。她几乎是瞬间从礁石上弹起身子, 张皇地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的银发男人。口琴是早掉在沙滩上了,她捂着嘴半晌才发出来两个音节,“我、我……”
[还问什么喜不喜欢音乐, ]系统早就在人鱼岛铺好了监控网络, 一直关注着琴酒这边的动向, 此刻对着捂嘴的少女不阴不阳地开口, [这不是很明显了,她喜欢B-box啊。]
正在和雪莉讨论凤尾蝶文身的萩原:“……啊?”
电子音干脆地拉响警报,[别惦记那个文身了宿主!你是警察你文什么身, 再说了就算是文成公主也要作古的!现在外面有重要事件, 快出去看!]
系统难得这么激动。降谷先生也顾不得和雪莉再多客套些什么,他只是简单说了句“我出去看看”就手一撑动作敏捷地跳过椅子。她目送着降谷正晃两个错身间就闪开宾馆招待厅门口处的游客挤出人群, 没过半分钟就下了楼,冲上沙滩时甚至还来得及拉住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衣角以防引起注意。
“虽然很帅气但是——”雪莉缓缓站起身来,不忘喝掉最后一口咖啡, “他才从卧床状态中清醒多久……医学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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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上沙滩的时候,萩原其实差点就要拔枪了:他看到少女满面惊恐地捂着嘴,姿态既警惕又抗拒;而琴酒的神色冷漠且不耐, 他皱着眉从衣袋里摸索, 像是要抽出什么东西。降谷先生的视力不差, 萩原能看到,那是一个长条状的物体——
然后他就看到琴酒从衣袋里拿出用红绒套包着的口琴,吹了起来。长大衣、圆礼帽、随地表演的魄力和优美流畅的旋律让萩原开始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给他丢两个币。
萩原默默把抽出一半的枪按回去, 在心底怒吼,“小初!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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