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震惊地睁大了。
“没有花童?哪有那样的——”萩原的反应还是很迅速,“不对,根本就没有婚礼?这怎么可能?”
他的语速因为震惊加快了,“班长还是相对比较传统的类型,应该不会考虑旅行婚礼什么的,而且他对他的父亲有弥补心理,婚礼这种有传承意味的仪式肯定不会错过。而且研二酱都听到娜塔莉小姐提到找花童了,她明显是想要婚礼的。他们没办婚礼?怎么会呢?”
[这个,呃,]系统硬着数据接口往下编,[因为……因为搜查一课的工作太繁重了,伊达班长他……他那边有点困难,然后娜塔莉小姐也很忙,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没有办婚礼!]
萩原脸色阴沉下来。他把被子一扯,蒙住脸:有点太用力了,他很快听见自己心脏清晰的咚咚声。这只是在赌气,他知道,就算是这样,系统也不可能看不见他。命运也不可能看不见他。
他只是……只是不能接受。就算是卧底的工作陷于黑暗,就算是爆处的工作命悬一线——至少让班长能有个正常的生活吧!班长和娜塔莉小姐怎么能连个婚礼都没有?
很多事情都是慢慢变化的,萩原和松田也不是一进警察学校就确定自己会去爆处,就像小降谷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了去做卧底。但是娜塔莉小姐和伊达班长是从他们入校的时候就在一起的,对他们来说,就像伊达航这个人的背景设定一样。
伊达航这个人也像是他们几个的背景设定一样,是生活里的引导型角色,安全感的来源,天塌不下来一样的温和安定,太阳还会升起一样的爽朗自然。
连他都没能有一个婚礼……背景裂开了,天塌下去了。像镜子碎裂,像画布变形,像万花筒旋转,像湖面融化,像太阳落山——完美的魔术出现破绽,一边终于背叛了另外一边。
萩原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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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定感一旦产生就不会轻易消失。顶着黑眼圈坐回工位、应付过同事们的热情询问之后,松田带来了更糟的消息。
“班长那边今天可能没办法把零件交接给我们看了,”松田面沉如水,“我听说,物证柜那边出了一点意外。”
萩原手中的烟许久没有动过了。长长的烟灰一抖,仍离手指很远,但他本人已经像是被火烫过一样跳了起来。
第56章
“系统亲, ”萩原站起身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个信息渠道,忙在心里问,“班长有没有事?告诉我!”
[——班长?]系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宿主, 出事的是物证啊, 伊达警官能有什么事?尽管放心。]
物证出事?那就不对劲了, 这些小零件难道还有被抢夺、被销毁的必要吗?萩原松下一口气来,才觉得自己额角一跳一跳地在痛:可能是熬夜的缘故,他完全没在乎。
“别急, ”松田一眼就知道萩原在担心什么,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班长没事。但是……白鸟警官受到袭击导致昏迷, 物证应该是被袭击者抢走了。他被环卫工送到医院,现在还在昏迷中。”
[宿主您别急,]系统已经学会抢答了, [白鸟警官也没事,任三郎就算是上天堂也只会上任天堂。话说回来,纯路人, 就没人在乎一下物证的死活吗?]
萩原还是不放心, 他凑过去看松田的手机, “那班长今天能和我们见一面吗?研二酱实在感觉很奇怪,先是有零件散落在东京各处,然后是被警方慢慢收集起来,接下来又是被抢走……怎么看那些零件都是完全不重要的东西啊。”
“确实很奇怪, ”松田下意识地敲打着手机壳,思索片刻后很快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感觉——警局被当作银行了。”
[这什么怪说法?]人工智能的联想能力终究有限, 系统只觉莫名其妙,[嗯,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将保管了零件的警察局比作银行,将零件比作钱,让东京人民见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元”的千古奇景,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烟蒂已经悄无声息地熄灭,萩原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在某个寒风中的夜晚向小阵平伸出手借了一点火,就能短暂地照亮一个安宁的角落。
或许人类追不上人工智能的思考速度,但即使是人工智能输入千万条单向的手机信息、输入上百句他们之间的对白、输入几十个属于他们的镜头去分析,也无法追上他们之间的了解程度。
“是啊,小阵平说得没错,”萩原挺放松地把下巴挂在幼驯染肩上,“零存整取。怎么不算是银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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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毕竟白鸟警官算是因他受难,伊达航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最后还是目暮警官先问出了重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问到的白鸟任三郎却是一脸恍惚,显然他出柜人多忘事,离开物证柜后遭受的重击让他把当时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抱歉,目暮警官。我只记得我把物证登记入柜之后,上好锁抬起头,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之后我想转过身来,至少看清那家伙的脸——但是在那之前我就又挨了一下,对方似乎拿着什么很长的工具。再然后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嘶——白鸟老弟你受苦了,”目暮警官颇有同感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后脑勺,“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伊达,你怎么看?”
一个胖胖的官方背景人员面临推理难题时会找到自己的下属,问他你怎么看,此事在《神探狄仁杰》中亦有记载。伊达航也没客气,只是拧眉思索,“如果是这样的话,犯人从一开始就没必要把白鸟警官带出警局。”
“既然有避开监控拿走物证的能力,也没有伤害白鸟警官的打算,他完全可以把白鸟警官丢在物证柜前,自己带着物证走,”伊达航做了个背东西的姿势,“带着一个人反而会增加逃离的难度、减慢逃离的速度。”
白鸟警官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有没有可能是怕我醒过来之后叫支援追击他,无法判断我醒来的时间?”
“这——你都挨了两下了,”目暮警官摇头,“虽说不能一棒子打死这种可能,但是两棒子总是可以的……咳咳,白鸟老弟啊,我是说,他基本上能确定你短时间不会醒。事实上你也确实用了很长时间才醒来。”
头上包了好几层纱布、从日本贵公子变为中东贵公子的白鸟警官想到自己躺得发僵的肩膀,也服气地肯定了伊达航的说法,“那伊达警官确实说得有道理,他一定是有必须要带我离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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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在想啊,”伊达航交换完了情报,把笔记本啪地合上,苦恼地用它的封皮来回敲击着桌面,“到底会是什么理由?”
[什么理由不知道,]电子音连着输出了一大通,[但你们这里被打头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要不然你们也颁布一下禁韩令吧,少弄点棒子什么都有了——哦不对,你们的高中生还要打甲子园呢。话说回来,有甲子园为什么没有乙女园?难道说园子小姐就是乙女园?]
萩原被它吵得头疼,忍不住皱眉。伊达一眼瞧见,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萩原,没事吧?你眼神怎么比白鸟警官还清澈啊?”
“——没事班长,”他赶紧回神,又安抚般主动地把左手递给了幼驯染,任由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腕,“我只是也在想。这件事里的谜团太多了。”
松田握着萩原的手腕,脸色也不太好看,“谜团?这种程度已经接近挑衅了吧。把警察抓出警察局随便丢在人迹罕至的路边,简直就是在打警视厅的脸。”
“没关系,要是这种案子也算打脸,那我的警察手记就可以算是Facebook了,”伊达航倒是挺开朗,还开得起玩笑,他随便把自己的笔记本在桌子上拍了两下,“别生气嘛,松田。”
卷发青年毫不领情,连连摇头,“班长你看看你,都和目暮警官学了些什么……”
“哎呀,我也只能想开点了!毕竟说起来,这次是我对不起白鸟警官,”伊达航叹气,“不过至少目前为止这些零件的主要特征和发现地点都已经详细记档了,除了最后那一批,也算是有些信息。呐,档案我都给你们拿来了,慢慢看。”
[来活了!]系统激动道,[宿主,您用量子阅读法快速翻阅一下就行了!本系统可以全部扫描记录下来!]
那也太离谱了……萩原没搭理它,只是一页页慢慢看着。
伊达航盯着他的脸。萩原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脸色可不算太好:上次弄成这样,好像还是在警校操场上熬夜夜游的那天。
“萩原,”他突然说,“又是那种人吗?”
他被自己的班长说得一愣。
“哪种人?”好在他们之间没有谜团,有什么都可以直接问,萩原一脸诧异地抬头,“班长,你在说什么呢?”
伊达航对着他手中的地图抬抬下巴。
“你上次在警校熬夜之后不久,我们就发现了外守一犯下的罪行,”他挺直接地问,“这次要抓的也是那种人吗?”
外守一。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萩原简直有些没反应过来: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再对外守一犯下的罪行感到愤懑,也随着那家伙先失去手臂、又死无全尸化为过去时了。被像是乌云遮着的太阳那样时明时灭的未来追着,萩原不常想起他的事。而班长也并不比他清闲多少。
可是他那样清楚地说出他警校时期的表现。他那样清楚地记得。
班长……一直都看着他们几个啊。
“不是,”萩原掩饰住情绪,但他感受到手腕上骤然加重的握力:他知道自己的脉搏一定在幼驯染手里跳得像战栗的鼓点,“放心,班长,研二酱可以保证,这次我们遭遇的不是那样的人。”
他甚至没有用“犯人”这个词。于是伊达航笑了一声。
“那浅井别墅区是。”
不是疑问句,伊达航说了个肯定句。他抓起外套,笑得挺开心。
“资料就先留给你们了,”鬼冢班最可靠的班长说,“我最近有点忙,所以先回去赶工啦。这样才能保证浅井巡逻的人手啊。”
“——班长!”
萩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喊了出来。不是为了挽留班长,也不是因为被窥探到了秘密而惊惧。就只是……
就只是他逃离了那个孤立于海上的人鱼岛,现在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除了在脑海内对系统进行呼叫,他身边还有真真切切的、一直在等候着的朋友,随时随地准备着对他伸出援手。
于是他就像是被落在身后的小朋友那样喊了一声。
“别担心,”伊达航回过身来,语气称得上柔和地安慰他,“我给你盯着呢。别担心。”
[不愧是警校组的老大哥,]系统勇猛地跳出来破坏气氛,[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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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早看过一遍那些资料,但他还是耐心地等着萩原看完,才开始和他讨论细节。
“萩,”他翻出体积最大的那枚零件的照片,“目前为止,你对这东西的用途有没有什么想法?”
萩原叹气,“只能看出来打磨精度很高,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物品的零件……这也拆得太碎了,研二酱甚至怀疑零件经过了二次切割,有一些无意义的组件出现了。”
“我也这么想,”松田点头,“这就说明,它的切分数目本身有一定的意义,标号更是强化了这一点。顺便一提,昨天白鸟警官回警视厅的路上,甚至捡到了编一千多号的零件哦。不过他没能记住数字。”
一千多号……一想到要在东京找这么多小零件,萩原就两眼一黑。
“研二酱也觉得标号必然传达了某种信息,只不过我们不能理解,”萩原也好好地分析了起来,“目前来看,散布零件和攻击白鸟警官的必然是两批人。第一批的目的是给人传递信息,第二批从中截获了信息,但是没有让信息只归自己所有的想法。从我们目前只收集了几十个零件来看,也许之后第二批人还会再来警视厅抢。”
松田托着脸,仍然在仔细观察那些零件的照片,“……嗯。而且袭击白鸟警官也算是在释放一种信号:这些零件很重要,你们警视厅好好收集,之后我自会来取。真是嚣张得让人火大啊。”
小阵平对嚣张的人总是很敏感的,毕竟他自己也算是气场很强的类型。虽然研二酱对这种气息不太敏感,但既然小阵平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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