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显示器反射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将他的表情掩藏得很好:“问他做什么?”方正看着刘刚,平静地问。
刘刚在问,说明他找不到秉正,只能来找他,那挺好的。
“你说,拍戏遇上的意外应该不算少吧?”
方正感觉左胸一阵刺痛,像有人用钩子扯了一下他的心脏。他假装去看电脑上的字合同,密密麻麻的条款像无数只蚂蚁,在他视线里爬来爬去。
方秉正少一根毫毛,他都舍不得。他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用他在乎的人去搏一个概率。
“刘刚,”方正慢慢抬起眼,声音比他想象的要稳,“这是你和我的事情,有什么事冲我来。”
刘刚笑了一下,没什么温度,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声干涩刺耳,“冲你来?”他倾身向前,中年人油腻的烟草味和长期酗酒的酒味扑面而来,让方正皱了皱眉,“你现在这一碰就碎的身子骨,还有几年?真是随了你妈了,弱得不行。你说说,我去找你弟,会不会能拿得更多?毕竟当初卖给他们家可是没经过我的同意。”
刚刚那个秘书意外让他知道他这个好儿子的身体情况,他有些失望,但以这公司上上下下的气派程度……趁着他好儿子还活着,能敲多少是多少。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
方正摸向口袋里的药瓶,左臂隐隐发麻,下一步估计就要疼了,他平静地问:“你要多少钱?”
“一千万。”刘刚拿出一副什么都好说的姿态,“这才对。”他想,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
方正左手在桌子下面攥了攥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一年的年薪才八十二万。”他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瞧瞧,你有这么大公司…”刘刚夸张地摊开手,环顾四周。
“不是我的。”
刘刚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声音压低成威胁的语调:“你不想给也没关系,我去让大家知道你那个明星弟弟有个不赡养老人的哥…”
方正咬了咬牙,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装得勉为其难的样子:“卡号。”
“这才对。”刘刚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串数字,他递给方正,临了还不忘威胁方正,“我收不到…你就等着吧!”
方正看着刘刚得意地走了,没让朱莉和张鸣进来。
门关上的瞬间,方正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陷进办公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扶手,指节泛白。
他昨天就想好了怎么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但被拿捏的感觉属实不太舒服,何况对方是一个那样的小人,像条甩不掉的吸血虫,黏腻又恶心。
他拿起手机,打了电话,派人盯着刘刚,他不准备给刘刚一分钱,毕竟他的钱也是方氏给的工资,每一分都是干净的,都付出了努力和精力,他自私地想留给秉正,不想给刘刚。
挂了电话,他开始思考前几天他想到一半的问题,方秉正正值好年纪,他呢?从阎王爷那里走那么一趟,谁知道能撑多久?就算方秉正爱他一时,能爱他那么久吗?到最后,他只是一个拖累。
刘刚的出现就像是蝴蝶扑闪了一下翅膀,提醒着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他开始反省他自己、反省他和秉正,他这么满身算计,配得上那么善良的秉正吗?
方正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踉跄地走到沙发旁,蜷缩着躺下,右手攥住胸前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疼痛从心脏辐射到全身,每一次跳动都像有铁锤在胸腔里砸,沉重得呼吸不过来。
方正去拿药,手指哆嗦着,还没打开,药瓶从手里滑了下去,滚到茶几底下。他怕重心不稳栽下去,不敢伸手去够,只好闭着眼咬牙忍耐,左手按在胸口,试图用按压缓解疼痛。
心绞痛的时间短暂,方正缓了一些时间,跪在地上捡起了药瓶。指尖刚碰到瓶身,胸口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他闷哼一声,额头抵在茶几边缘,缓了几秒才把药瓶攥进手心。
他又扶着茶几喘了会儿,才支撑起身体慢慢站起来,呼吸仍有些不稳,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让他很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衫,才走到门前,拉开一条缝。
他打开门,和张鸣说:“我有点不舒服,午饭不用送了,下午会议正常开,我休息会儿。”方正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
门重新关上,方正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药瓶仍攥在手里,却没力气拧开了。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他是故意要朱莉卖破绽,但他的身体就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不管有没有人说,有没有人利用,每每想起就刺得他难受。
方正提起力气站起来,坐在沙发上吸了会儿氧,眼前的黑斑散开了一些,但脑袋仍然昏沉沉的。他闭着眼,听见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没力气睁眼,只感觉到有人走近,温热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方秉正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哥靠着沙发在休息,脖颈微微后仰,露出苍白的喉结。用完的氧气放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摸着方正的脉搏,稍微放下了心,跳动虽弱但还算平稳。可转念一想,张鸣刚说下午的会还要照常,他看着方正明显不太舒服的样子有点生气,就这样还开会呢?开完会,是不是他哥就直接进医院了?
他上午团建,赢了块智能手表,兴冲冲地想来和方正分享,朱莉和他说上午刘刚过来了,刘刚是谁?他看着朱莉欲言又止的脸色,他想到了——他哥的生父。
那个混蛋。
方正还在睡,呼吸很轻,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方秉正拿起方正的手机把闹钟关了,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方正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自己醒了,他对上方秉正的眼神,接过水杯,声音有些哑:“你怎么来了?”
“刘刚和你说什么了?”
方正低头喝水,避开他的视线:“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吸氧?”方秉正不信,探头亲了方正一下,方正侧过头躲开了。
过了一会儿,方正低声说:“对不起。”
方秉正看着方正:“他说什么了?”
方正撑起身子,语气平静:“下午要开会,我去看看材料。”
方秉正按着方正的肩膀,力道有些重,方正不得不坐了下来,方秉正继续问:“他是不是拿我威胁你了?”
“我这身体还用得着用你威胁吗?”方正苦笑了一声。
方秉正蹲下,握着他哥冰凉的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医生说了你还年轻,你为什么不信啊?"
方正伸出手,指尖很凉,碰了碰方秉正的脸:“秉正,是我的身体。”
方秉正眼眶唰一下就红了:“哥,你真的要说这个吗?”他故意忽略他哥和他的岁数差,他哥身体又不好,他想象不到如果他哥真离开他的那天,他会不会悲痛欲绝。
他从未思考过死亡,直到今年他父母车祸去世,他才知道死亡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它不会给你任何准备的时间,只会突然地一声不吭地夺走你最在乎的人。
方秉正咽了咽唾沫,声音有些抖:“哥,你不会想知道我怎么想的。”
方正吐了口气,伸手吃了药,左手按着胸口,闭着眼说道:“我去开会。”
方秉正猛地站起来:“那你先把饭吃了。”
“没胃口。”方正起来的时候腿软了一下,没让方秉正扶着,扶了扶沙发。
方秉正攥了攥手,在背后说:“哥,你在变扭什么?”
方正顿了一下,他有什么值得爱的,他不明白、他想不到,不健康的身体还是冷硬的性格?
方正坐在电脑桌前,方秉正拿来刚打包的饭菜,重重地放在方正面前:“吃饭。”
方正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似乎在输入密码。方秉正伸手把电脑屏幕关了:“你吃不吃?”他顿了一下,“不吃就别开会了。”
方正没说话,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方秉正又要他多吃,他只好又多吃了几口。
方秉正把饭盒拿走,把自己赢来的表摔在方正面前:“我赢来的,和你分享快乐,最后生了一肚子气。”他气鼓鼓地坐在方正对面。
方正装没听见,看完可行性报告,喝了口温水,准备去开会。
方秉正下午喝了两杯咖啡、吃完了办公室所有的巧克力、吃了一堆水果,去方氏娱乐溜达了一圈,然后接到了他哥出差的消息,气得他想把他哥从机场拽回来,但还是拿出手机,自己定了机票到昌门。
他哥躲,那他就追。
第37章 吵架未遂
方正今天有些疲惫,见了刘刚后心里一直不舒服,他看秉正反应有些剧烈,他说不清楚也吵不明白,索性就临时出差了。他刚准备休息,房门却被急促敲响。
方秉正连饭都没吃,下了飞机直奔方正的酒店,直接走了贵宾通道,都顾不上给粉丝签字了。他思考了一下,他哥不是个很容易妥协的人,不怎么会吃亏,除非他哥主动吃这个闷亏,那只能是一个原因——刘刚用他威胁了他哥。
他想到录综艺的那天晚上,他哥突然来接他,就是怕这么一天吧。都怪他非要去那里录综艺。
方秉正这次学会了,先打了电话,他哥就算在气头上也不至于不接他电话,他没等方正说话,直接说道:“哥,我在门口,开门。”
房间内的方正指节抵住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才去开门。
方秉正见他第一句话:“你心脏怎么样?下午吃了几次药?”目光灼灼地锁在方正的脸上。
方正沉默地关上门,一句话没说。
方秉正又一次直呼大名:“方正,你到底想什么呢?中午吸了氧又坐飞机,嫌自己康复太好是吧?”
方正坐在床上,下颌线有些紧绷,静静地看着方秉正,心里累得有些不愿意开口。方秉正声音不敢再提高,怕吓到他哥,怂怂地吐槽了一句:“你哪儿学的冷战?能不能吱一声?”
“说什么?”方正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冷冷的,方秉正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语气,不由得楞了一下。
“你听得见啊?”方秉正故意站到方正面前,突然半跪在方正面前,手指摸上他的腕间,像在确认脉搏,他怕他哥不想说话是因为胸闷不好受,他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让我静静。”
“让你静静?”方秉正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方正的膝头,仰着头看方正,“上次您直接给我弄了个相亲手册,这次准备给我弄什么?”
见方正睫毛颤了颤,方秉正哼了一声:“真的,你今天这……挺像爸的,什么都不商量,只有决定和通知,有什么情绪就自己憋在心里。”
方正垂眸看着方秉正:“嫌我岁数大,那你去找岁数小的。”
方秉正牵着方正的手腕,放在自己头上,阴阳怪气地说:“我还怕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吸引你的目光呢!”
方正轻轻揉了揉方秉正的头发:“你说什么?”
“朱莉啊,那红唇、大波浪、身材曲线,你们两个成熟男人女人,有我个小孩儿什么事?”
“瞎说。”
“那你瞎想什么?”方秉正看方正肯说话了,就势站起来,膝盖挨着方正,弯着腰,整个人笼罩住方正,“嫌你年纪大?我还嫌我没能早生几年呢。”
方正定定地看着方秉正:“秉正,始终不是年龄的事情。”
是他身体。
方秉正被抱在方正怀里,顺势坐在方正的腿上,方秉正动作熟练地轻轻按压着他哥的太阳穴:“我知道,是你……心脏。”
方秉正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呼吸扫过方正的耳际:“哥,我比你还要怕,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会想,那天我晚进书房几分钟,会不会……”他声音有些干涩,手掌贴在方正胸前,“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不做方持心,不要方氏,但哥,我不能失去你。”
方正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指痕。方秉正趁机低头,蜻蜓点水般碰了碰那两片泛白的唇。方正一手扣住方秉正的后脑,一手搂着他的腰,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彻底加深。
方正轻声说:“我知道了。刘刚的事情……会处理好的。”
忽然,方秉正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他的耳尖瞬间红了,下意识捂住肚子,却正巧被方正搂得更紧:“没吃晚饭?”方正的下巴蹭过方秉正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方秉正把脸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急啊,怕你下一秒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什么事。”他故意问,“想请我吃什么,我想吃垃圾食品了。”
“晚上肠胃负担重。”
“哦——严于律我,宽于律己。”
方正打开床头柜上的菜单,扫了一眼,方秉正指指点点的:“这个牛肉面没几片牛肉,这个海鲜粥一股腥味,这个清炒蔬菜做得难吃死了——”
方正只好合上菜单,打开手机点了外卖。方秉正职业特殊,所以是方正去楼下拿的。趁这个时间,方秉正打开他哥没整理的行李箱,看到了自己留下的奖品就在行李箱中央,估计怕磕碰,还用西装包好了,方秉正亲了亲盒子,心想,他哥别太爱他了。
方秉正整理好行李箱,站在门口等着方正开门。
方正刚推开门,就被抱了一下,下意识按了按心脏,方秉正像做错事一样:“对不起,哥,我看你把我的奖品带回来了,就……”
方正拍了拍他的手,反手锁了门:“没事,经费从我这儿批的,你赢回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他笑了笑,食指曲起刮了下他鼻尖。
“该省省,该花花。”方秉正状似无意地问,“带我这只吧,别带机械表了。我看你之前带过智能手表,怎么突然不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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