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洄抹去了所有入侵的痕迹,此刻正在宿舍收拾行李。
前后不过一年,章洄已经搬了很多次家,打包行李手法娴熟,宿舍以后还会有新人住进来,有些日用品可以不必带走,重要的东西都锁在公司办公室,除了一些衣物和电子产品,其他没什么要带走的。
章洄今天没去公司,上午去了趟客户那里,下午又跑了趟研发部,然后就直接过来收行李。
兜兜转转,搬家还是蛇皮打包袋更方便,两个大号的袋子就能放下他四季的衣物,贵重物品放双肩包里,一趟就能下楼,搬完家,打包袋叠起来不占空间。
章洄整理了一半,坐着歇了一会儿,最后去把床单被套拆了,收拾完所有,珍而重之地把小熊玩偶放进双肩包里。
什么都能丢,小熊不能丢,免得心肝宝贝又怪他粗心。
章洄正欲离开,大门从外推开,哐当一声撞到了门背后的椅子。
三十多平的屋子隔了两间房,客厅几乎无立锥之地,章洄收拾东西的时候嫌塑料凳碍事,先放到了门背后。
楚珣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垂头丧气地说:“老大,你要搬走了?身体没事了?”
“没事,我搬去我弟那里。”章洄把背包拉链拉上,看时间才四点多,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去了趟客户那里,就在附近,回来拿点东西。”楚珣眼神闪烁,朝天抛了下钥匙,然后塞进口袋,故作轻松地说,“用不用帮忙?”
“我差不多了。”章洄跨坐在塑料折叠椅上,姿态很懒散地说,“忙完这一周,下周应该就不忙了,私企歇年早,我也打算早几天放假。”
“这样行不行啊?”楚珣迟疑地说,“其他部门都好说,我们售后部不能没有人手。”
章洄说:“我想让外地员工提前五天放假,本地的晚五天来上班,错开假期,过年期间值班的员工在原来的基础上再调五天年假,具体开会时候再商量。”
“这样会增加很多成本呐。”楚珣费力地把蛇皮袋拖开,挤到章洄面前,挠头抓耳地说:“其实公司现在做定制版的软件卖给大企业,一家就能赚上百万,那些中小企,尤其是那些没读过几年书的土老板,自己公司没有IT部,把我们当IT用,我们通用版的软件才卖几千一年,说实话,都覆盖不了我们售后的成本。”
章洄耐心听他说完,平心静气地说:“定制版的软件现在能拉回来的单子都是朋友介绍的,售后也基本是我自己在做,公司里的年轻人比较多,尤其是市场部,他们的销售渠道仅限于线上,通用版的软件利润虽然不高,但有助于我们打开市场。”
他站起身,拍了拍楚珣的胳膊,“你之前负责公司内部网络安全,不用应付客户,相对比较清闲,现在当了售后经理,工作性质不一样了,是会比较辛苦。”
“那倒没有,老大,我不是抱怨,我就是,哎呀,最近遇到了个麻烦的人,怎么都说不清还整天投诉,我跟他说本地文件,他跟我说他人就在本地,嘴巴还不干净,你说这种我怎么跟他沟通?”
“我后台看见投诉了,放心吧,已经解决了,我早晨去过他公司,帮他装好了。”章洄笑笑,把背包甩到肩上,问,“你是不是回公司,我捎你一程。”
“那我帮你把袋子提下去。”楚珣一怔,旋即提上袋子往外走。
“你不是回来拿东西吗?”章洄淡淡地提醒他,微微露出一点笑。
“啊对,我忘了。”楚珣挠挠头,他心情不好,翘班提前回来了,没成想碰到章洄。
“丢三落四!”
*
研发部在年前交出了初版的满月系统,功能还不健全,章洄正尝试用自己企业的数据模拟运行,数据库已经对接完成,系统自动生成了一份企业健康报告。
章洄正在逐条检验准确性,耳边不断传来“归零~归零~归零~”。
林濯月拿着计算机埋头苦算了一上午。
章洄托着腮,视线瞟了他一眼,林濯月“呼”了口气,举起一张A4纸,“我算好了!”
他把章洄的脸掰过来,把纸递给他看,兴致勃勃地说:“年终福利呢就发三箱水果,在我们商场的精品超市里采购,一箱车厘子、一箱释迦果、一箱芒果,我刚才问过了,能打七折,三箱水果只要九百!再加一盒坚果、一盒菌菇、一个零食礼盒,六样东西只要1688,一路发,好意头。”
章洄头疼,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眸,无可奈何叹了一声,“宝宝,你这些东西去批发市场五百块就能买到了。”
林濯月拧起眉,狐疑地看着他:“不可能吧,已经打折了,看我面子呢。”
“而且很多员工是外地的,你发这么多水果,他们带不回家。”章洄捏了捏他的后颈,把脸凑过去,“有心了,来,亲一口。”
林濯月不想搭理他,朝着椅子推了一把,借力向后一滑,滚轮滑出一米远,直接溜到了墙边。
章洄哭笑不得,捉摸不透他,你不哄他,他就乖乖的,一哄就闹脾气,凶巴巴地看着你,眉头微微蹙起,嘴唇紧抿着,漂亮的杏眼瞪得圆圆的,又流露着几分委屈。
章洄也不敢太哄他,搂搂抱抱容易心猿意马,尤其上班时间,实在是忙。
看了眼时间,快午休了,他走去把门给反锁了,回到墙边,抱着胸居高临下看着林濯月。
林濯月不甘示弱,抬眼睨他:“干什么啊?”
章洄冷冷一笑,突然握住他的椅子扶手,往沙发那角拖,速度飞快,万向轮摩擦在地板上发出咔咔声,林濯月失声尖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章洄突然松了手,行云流水般将他腾空抱起。
林濯月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汗,紧紧攀着他的脖子说:“我不玩儿了。”
章洄打横抱着他半点不吃力,紧实的臂弯牢牢箍着他,游刃有余地问:“我刚才怎么说的?”
林濯月小声说:“你别摔着我。”
章洄挑了挑浓眉。
林濯月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觉得他最近好像不一样了,像是挣脱了束缚,变回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章洄,五官深邃,眼眸似夜一般漆黑,唇角勾着戏谑的笑,沉稳之中带着一丝轻佻,那种独树一帜的魅力让林濯月沉醉其中。
他仰高脖颈,舔了舔章洄的嘴唇,见章洄不为所动,便阖上眼,忘情地吮吻他的唇。
章洄埋下头,深入了这个吻,就着现在的姿势吻了几分钟,不巧电话响了。
章洄稍显不耐地抬起头,把林濯月放到沙发上。
“一定是电话神知道你抱不动了,给你一个台阶下。”林濯月说。
“你待会儿别跑!”章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章蔚筝打开的视频,“我姐。”
林濯月安静下来,缩在沙发的另一头,尽量不让摄像头拍到他。
章洄看看他,接通了电话。
不出意外,先是出现了豆豆的大脑袋,几乎盖住了摄像头,被章蔚筝赶了一下他才退后。
章蔚筝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怀里抱着孩子,问道:“章洄,你几号放假啊?”
豆豆大声说:“舅舅,妹妹过生日,你给我买个大飞机!”
章洄敷衍地嗯嗯嗯,然后说:“我大概下周吧,怎么了?”
章蔚筝说:“月嫂回去了,家里能空一间房,你回来家里住吧,别浪费钱住酒店了。”
“没事姐,我有地方住。”章洄问,“初三办酒要帮忙吗?”
章蔚筝侧了一下身体,拍拍果果的胳膊,让她转过头来,“看舅舅。”
果果转回头,吐了一下小舌头,伸手要抓手机。
章洄不由笑了:“能爬了吗?”
章蔚筝:“会爬了,就是懒,不爱动,不知道像谁。”
章洄:“那肯定像姐夫啊。”
章蔚筝笑了笑,垂着眼哄孩子。
林濯月探着脖子看向章洄,章洄也侧目看他,伸长手臂想拽他过来。
林濯月不肯,身体往后缩,用力在章洄手背上打了一把,发出清脆的“啪”声。
章蔚筝问:“章洄,你那有人呢?”
章洄脸色自然地说:“阿月在我这里。”
“哦。”章蔚筝静默须臾,露出点笑脸,“你别忘记,初三叫他过来吃饭,上次的事情我好好跟他道个歉。”
“行,我跟他说。我确定几号回来再告诉你,我就不在家里住了。”章洄沉了沉心,“我住我对象那儿。”
章蔚筝脸上的笑容真正灿烂起来,欢喜道:“你这臭小子,每回说你谈恋爱你都不肯承认,果然是有女朋友了!我不管啊,过年必须带回家里!”
“再说吧。”章洄忙说,“我要去吃饭了,下午还要见客户,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章蔚筝喜上眉梢,笑容藏不住,“工作要紧,先挂了吧,回了家再好好盘问你。”
章洄刚把电话挂了,林濯月就扑过来,八爪鱼似的裹住他,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几口。
章洄受宠若惊,由着他玩儿似的在脸上乱亲,失笑道:“林总,该去吃饭了,我下午真要去见客户。”
第44章 谢志远
谢志远这阵子喝凉水都塞牙,无缘无故被关在家三天,物业一分没赔不说,还被怀疑嗑药,自掏腰包修了玻璃,赔了门锁。
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关进了电梯,整整五个小时,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被迫在电梯里解决了吃喝拉撒,清晨保安来修电梯,看向谢志远那嫌弃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就跟见了鬼一样,监控视频里面显示谢志远凌晨四点醉醺醺进电梯,脱了裤子在角落里解手,四点半的时候喊了呼救铃,保安反应很及时,十五分钟后就把他放出来了。
可谢志远口口声声是昨晚十二点进的电梯,他坚信视频有一段被人给剪了。
再次报警无果,谢志远还赔了一笔清洁费,灰溜溜地搬离了这个小区。
花了万把块钱问迷信,搬去了一个旧小区的二楼,进出爬楼梯,遇到危险从楼上跳下来也摔不死。
谢志远跟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他这一生虽然坎坷,但并没有真正吃过苦,就像天空会掉钱一样,总在他穷困的时候下一场及时雨。
小的时候家境普通,又有兄弟两个,父母压力很大,谢群比他大了十几岁,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人也聪明,上学那会儿就很吃得开,几乎不用家里负担,毕业之后和林氏集团大小姐结婚,连带着谢志远也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谢志远高中没毕业就去了林氏集团旗下的公司,那会儿恰逢谢群和林殊怡感情不睦,他在林氏集团混一份工作,从年头到年尾几乎不出现,清闲但没什么钱,出了社会后开销就大了,手头正紧,隔年,林殊怡和谢群和好如初,还生了个儿子。
林濯月一出生,谢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奋发努力,连带着谢志远也受器重,活没多干,钱没少拿。
几年后染上了赌博,但那会儿他已经进公司许多年,熟悉了其中的门道,以谢群的名义挪用公款,钱财手到擒来。他心大,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觉得这事情哪怕曝光了,也就是挨哥嫂一顿骂,终究是家里的钱,那会儿集团还没上市,也不受行业监管。
好景不长,他那废物大哥连老婆都讨好不了,在外面玩女人就算了,还玩保姆,事情闹大了,林殊怡要离婚。
谢群觉得好日子到头了,决定趁着谢群这婚还没离,狠狠敲一笔林殊怡。
那可能是谢志远人生里唯一一次感到害怕,他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可他骨子里是个朝更夕改的人,夜里战战兢兢,天一亮耀武扬威。
肖玫时常给他出谋划策,提议绑架的也是她,谢志远从来不把事情往坏处想,他想得特别简单,谢群和林殊怡离婚,本来也该分一笔财产,如果事情曝光,这钱就当是提前预支了分手费。
但肖玫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一旦败露,这辈子就完了。
撕票是肖玫提议的,谢志远初听见这话时,脑子里嗡地一声,那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视自己,意识到“哦,原来我是这种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所有的贪婪与邪念都能自圆其说——他哥的就是他的。
两人把林濯月关进房间,在客厅里商量如何撕票,想是一回事,实施又是另一回事,杀人还是头一遭,谁也下不去手。
最后他们决定把林濯月关在这里,关闭门窗,不留任何食物,让他自己饿死。
谢志远觉得这或许不算杀人。
奈何计划没有成功,林殊怡很痛快报了警,警察怀疑到了谢志远夫妇头上。
谢志远本来想就这么算了,赎金不要了,再拖上几天,等林濯月饿死了,死无对证,这件事情就能揭过去。
却不想他那蠢货婆娘把身份证给弄丢了,很可能丢在了出租屋,她担心被警察发现,想趁着事情还没败露,回出租屋察看,结果把警察引了过去。
肖玫走投无路之下,架着林濯月上了天台,学着电视里那样朝天哭喊,问警察要直升机。
最终林濯月被救下,肖玫摔下楼,谢志远觉得好日子到头了。
却没想事情峰回路转,林濯月告诉警察,是谢群绑架了他。
谢志远挪用公款时敲的都是谢群的章,这项罪名最后也按给了谢群。
谢志远绝处逢生,越发觉得自己运气过人。
策划绑架之前,他和肖玫办理了移民,赎金虽然没有拿到,但他之前挪用的钱已经转去了国外,事发之后,他卖了房子,带着仅有的资产躲去澳洲,也是为了避风头。
到了澳洲他才发现,这点钱根本不够用,别说澳洲不够用,仅剩的这点钱在国内也不够他用几年。
他大手大脚惯了,热衷于赌博,在澳洲见识到了真正的赌场,一发不可收拾。
谢志远始终觉得自己是幸运之子,他在赌场里认识了许多国内来的富豪,这些人不方便回国,在国外经营的也是灰色产业,需要一个人帮忙打理。
这项工作很简单,谢志远只需要听从安排,作为富豪的代理人,出面办事、签署文件、帮忙汇款,在外他是个大老板,实际还是个马仔,关键时刻还得顶包,或许还得吃枪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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