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用来胁迫裴响或者顾怜的,也不成立。
裴响的人际关系单薄得堪比掌纹,一眼能望到头;顾怜更是六亲不认,最恨受迫,衣眠气疯了才会用人质威胁他。
没想到,待看清魔尊亲卫押上来的人后,白翎“咦”了一声。
裴响亦神色微动,不像之前一样置身事外了。
顾怜见状皱眉,问:“你们认识?”
“奇怪,他们怎么在这里……”白翎没空理他,转瞬步过大殿,来到被押解的两人跟前,道,“徐景,田漪?”
霎时间,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如遇救星,“唔唔嗯嗯”地挣扎起来。白翎要给他们松绑,却被几名魔尊亲卫挡住。
衣眠打了个手势,他们方才解开了勒住二人口齿的捆仙绳。
田漪猛吸一口气道:“白师兄!”
徐景的眼泪“唰”地下来了,高呼:“白老大救我——”
“你们怎么被抓的?魔修入侵大罗仙窟啦???”白翎隔着全副武装的亲卫魔修们,匪夷所思。见徐景仰天长号,他又道,“你……”
“他没事,就是饿的,这鬼地方东西贼难吃!”
田漪手脚皆被捆住,原地起跳撞向徐景,试图让他安静。可惜她没控制好力道,一下把徐景撞翻了,亲卫们立即呵斥:“安分点!”
白翎稍稍放心,抬手打圆场:“好好好,先告诉我,你们怎么到这来的?”
田漪说:“大师姐要我们给你传话,你、你怎么不看玉牌通讯啊!”
“玉牌?”
白翎一怔,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裴响移行至他身畔,闻言低声说,“准备惩治李德前,林师姐赠予过一枚玉牌。”
“噢——那东西呀,我放哪了来着?”
白翎轻嘶一声,伸手进芥子袋翻找。他收东西没什么条理,都是往袋里一扔,以后找不找得到随缘。
林暗曾经送他的传话玉牌,太久没用,早不知被塞在哪个犄角旮旯落灰了。
幸好白翎一穷二白,芥子袋很快就翻了个底朝天。他摸到了一块硬硬凉凉的牌子,拿出来一看,眉开眼笑:“哈哈!太好了,没丢!”
然而不等他抹去浮灰,凭空袭来一股巨力,把玉牌卷向高空,稳稳落进了衣眠的手里。
田漪怒道:“不要脸的辣椒头,把东西还我们!”
“呵。本座倒要看看,你们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传递的情报,到底是什么。”衣眠不屑地扫来一眼,把玉牌抛给诸葛悟,命令道,“解开。”
诸葛悟不语,但是照做了。
徐景大喊:“渡、渡尘真人!”
玉牌没有禁制,诸葛悟三两下便令其恢复运作,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衣眠端起酒杯,等他报告,不料墨蓝法衣的道人微笑了一下,握住玉牌,负手而立。
衣眠道:“诸葛卿,你这是何意?”
诸葛悟温声问:“陛下捉住这二位小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然是你出发迎接师弟的夜里。他们鬼鬼祟祟地摸进了皇都,我岂能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待我归来后,及时告知于我。难道在您心目中,微臣依然不可尽信吗?”
诸葛悟态度坦诚,不卑不亢,白翎和裴响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一点同情。
顾怜憋着重要情报,一路没讲,好歹是三个弟子都瞒了,谁也不告诉。
衣眠却对座下唯一的军师也有所保留,将杀手锏人质留到现在。他自知理亏,冷冷道:“那你想怎样?”
“玉牌所言,仅三个字。我想,请陛下过目后,还是将它还给微臣的师弟吧。恐怕只有他,能看明白漱玉道君的传讯。”
诸葛悟彬彬有礼,见好就收,又不追问人质的事了。
衣眠便也顺坡下驴,把玉牌隔空抓来,读道:“‘阴阳器’?我当是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不就是他们要去地下找的东西吗!”
他横臂一掷,玉牌划出一条长弧,被白翎“啪”地握在手中。
衣眠不耐道:“快看!”
田漪和徐景都紧张地望着白翎,没有吱声。
白翎不免莫名其妙。
“阴阳器”众所周知,他们在紧张什么?但当他看清玉牌上的字后,下意识眨了下眼,强行抑制住震惊——
玉牌上写的分明不是“阴阳器”,而是“阴阳契”!
早在前往裴家、接裴响入门时,他们便领教过的“阴阳契”!
裴响同时看见了消息,呼吸一轻。
王座左侧,诸葛悟袖手回身,眼神里似藏有万千深意。此时的偌大皇宫里,唯有他们师兄弟三人,明白“阴阳契”意味着什么!
白翎心念电转。
太徵道君知道吗?传闻中能杀死展月老祖的,到底是器还是契。她得知这一机密,亦是从当年的斩月口中说出,并未落于纸面。
可是这两个字同音,如果没有在裴家的经历,白翎也断然想不到“契”上去,他同样会认为是“阴阳器”!
裴响低声道:“此物……确实可以真正地杀死老祖。”
白翎道:“怎么说?”
“师兄,我好像未曾对你讲过,死而复生是什么感觉。”裴响眉峰微皱,道,“我每次‘死去’,都深陷幽冥之中。若想回到人间,便须奋力回游,逆流向上。现在想来,就是我的亡魂在两地往返。我境界越高,回来越容易,伤势越重,回来越困难。”
白翎:“你的意思是,利用阴阳契……”
“可以把老祖的魂魄,永远拘束在底下,令他永世不得超生。”裴响缓缓地说,“那是唯一的,可以杀死他的办法!”
白翎瞬间似醍醐灌顶。
原来他们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踏上杀死展月的路了——仿佛冥冥天注定,打败老祖的关键道具,从开始便送到了他们手中。
只要修士签署了阴阳契,死后魂魄受困,规定期限内不得投胎,当然也没法还魂复活。
现在的他们,必须去阴阳交界之地。
既然斩月告诉太徵自己的致命弱点时,清楚提及了这个地方,他们便必须要去。
白翎生出了一种预想,或许斩月已经签过一份“阴阳契”了,就藏在那里。待拿到他署名的契约,众人诛杀他后,他便再也不能死而复生!
至少,是在他签订的期限内。
从斩月所言“彻底杀死他”的办法来看,那期限绝不会太短,甚至可能永恒。
田漪说:“白师兄,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时候,也在裴家……大师姐和裴师弟的姐姐一见如故,裴舅爷还有另外俩坏蛋的魂魄,就是大师姐了解‘阴阳契’后,帮裴姐姐关在一起的。”
“我记得。他们三个,被关在那枚首尾相衔的玉环里。”白翎点头道,“我都想起来了。还有别的消息吗?”
“白老大,就是那枚玉环呀!神教里新建了一座祭坛,像是个大型玉环!”徐景急促地说,“大师姐现在可厉害了,神教很多事要经她的手。虽然是非那死老头总防着她,但大师姐自有办法!她发现老祖用你的绿布——呃叫什么来着?”
白翎道:“碧落幡?”
“对对对,碧落幡!老祖用碧落幡压制着三个很可怕的怨灵,要把他们关在祭坛里相互制衡,再用阴阳契,让他们给自己拉磨!老祖快飞升了——那三具怨灵最差也是化神期的,时间紧迫啊白老大!”
“三个……怎么有三个?老祖上次渡劫失败,掉到化神,之后每次进境都找替身的话,也就进大乘要用一个而已——就是藏在嵌玉湖下的那个吧。现在他又要渡劫,不是打算找阿响吗?算上从旧河郡带走的活石人怨灵,还有哪个化神期以上的给他用?”
白翎喃喃自语,忽听身后有人冷不丁说:“确实还有一个。”
“喂!”白翎差点弹到裴响身上,无语地说,“不要在这种时候冒出来吓人啊!!”
他太过于全神贯注,完全没发现顾怜已经按捺不住,飘了过来。
紫衣剑修满面不悦,看白翎见他跟见鬼似的,更不爽了。
他听完了几人的对话,“阴阳契”是千年前长盛不衰的秘法,他亦有所耳闻,当即想通了前因后果,寒声说:“我杀过一个道君。”
白翎:“……”
白翎一拍脑袋,问:“骚扰师兄那个?”
此话一出,王座上的衣眠一口酒喷了出来,惊讶道:“哪个???”
诸葛悟面露尴尬,捏着眉心低声说:“都是旧事……旧事。”
裴响也想起来了。
曾经白翎与他兰林断情,师兄弟三人同乘鹤车,诸葛悟为了哄两名师弟纾解心绪,不惜自曝了倒霉过往。
有个道君贪慕他的姿容,欲行不轨。顾怜得知后盛怒不已,夜袭飞剑,于千里之外取了此獠性命。
是夜晴空霹雳,剑光与雷霆共舞。
顾怜陷入了回忆,幽幽道:“凭我一人,对同境界大能说杀便杀,其实……啧。你们不会真当我是什么灭绝人性的二世祖吧?”
白翎问:“不是吗?”
“鬼才是!!!”顾怜怒道,“当然有上面的人授意!我哪里闲得没事干会去看谁搞断……不是,我哪里闲得没事干会去看谁想跟我徒弟搞断袖?!”
白翎道:“哦,徒弟跟徒弟搞断袖你就看?”
“住口!”顾怜语无伦次地说,“反、反正是有人传信给我的,就是是非那老鳖孙。他对死人唯命是从,自然是得了死人的意旨,利用我除掉淫_魔道君,再暗中拘禁他的怨灵。”
顾怜顿了顿,嗤道:“我说他怎么死后没来找我麻烦,还以为他悔改了……嗬!”
不料,他这番话引起了魔物之中的骚动。
有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族群跳出来,男女老少一起指责:“你小子骂谁呢?”
“看不起咱们淫_魔是吧,亏我觉得你面善,和咱们像一家人!”
“我和你们像一家人???”
顾怜脸都绿了,诸葛悟忙飞身过来,调解双方。田漪和徐景趁乱凑到白翎跟前,问:“梦微道君口中的‘死人’,是哪位呀?”
白翎道:“自然是我家师祖,展月喽。”
徐景:“噫!”
白翎又一摊手,道:“其实展月一直跟着我们。他就是你们见过的黑眼圈散修——尹真,没想到吧?”
田漪:“嚯!!!”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恨嫁
两个小辈惊得倒仰,白翎不知怎的,竟有种揭露真相的爽感。
虽然这真相对他们半点好处也没有,但是,看田漪徐景的反应就知道,大家以前都被尹真骗了个彻头彻尾。
白翎感到了微妙的安慰,说:“没办法啦,还有些事,一时半会儿都讲不完。”
他往衣眠那边投去一瞥,示意道,“我们私下慢慢讲。总之,展月是冲着阿响来的,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冲着裴师弟?”田漪愕然,旋即闭紧嘴巴,不想被衣眠听去。
幸好衣眠的注意全在诸葛悟身上。在他的认知里,招男人喜欢的男人,都是纤细、漂亮、性子柔弱或者激烈,能诱发征服欲的。
要是顾怜那种小白脸也就算了,诸葛悟明明跟这些条件毫不沾边。
衣眠得出了结论:“诸葛卿,你能弃暗投明,真是明智之选。我就说道君都是奸恶之徒吧?”
诸葛悟:“这……”
徐景不服气地喊道:“你是没见过我们大师姐!”
“那个法号漱玉的?”衣眠轻蔑地说,“能教出你们这样的师弟师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诸葛悟道:“日后寻觅公主的下落,还需仰仗漱玉道君。”
衣眠:“……”
他把嘴闭上了。
诸葛悟借机进言:“陛下,神教旧派为保展月飞升,无所不用其极。微臣的师尊与师弟无处容身,人界水深火热,沉音剑冢亦遭迫害,切不可作壁上观。请陛下明鉴。”
“啧。”衣眠眉头紧锁,沉声说,“但是传情节将近……我不想影响庆典。离阴阳之交现世,尚有一个月,你看着办吧。不过,若是碰上了其他三家鼠辈进犯——你知道该怎么做!”
澎湃的杀气迸发,竟将他的红发点燃。灼灼魔焰从发根洗至发尾,将其遍体铁甲照得发亮。
衣眠将战袍一甩,卷动火星与乌云,凭空消失在了王座上。不过,有他当众赐下权柄即可,诸葛悟唇角微弯,回身示意:“放了他们。”
魔尊亲卫们不敢怠慢,立即松了田漪和徐景的束缚。
他俩一左一右,抓住白翎的胳膊猛摇:“白老大——”
“白师兄啊——”
“停停停,我人还在呢!”白翎被他俩哭得感觉要躺板子了,侧头问诸葛悟,“师兄,我们能找个地方聊天吗?”
“走吧。辛苦了,诸位。”
诸葛悟不仅对他们几个说,还对魔尊亲卫们点头致意,随后凌空踏过血池。官袍乌鸦飞到他肩头,仰天嘶鸣,招来会飞的鹿蜀,请众人重登步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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