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齐景铭挑眉。
沈映盯了他很久,忽然露出一个大气洋溢的笑容,好兄弟似的揽住齐景铭的肩膀,“齐队长外勤出的比我多,应该知道,很多时候就算你出土了一些对象,也根本不知道用途。”
齐景铭:“……”
“少跟我套近乎!”齐景铭当即把他的手甩下去,“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映被拒绝了也不恼怒,指向地上那把被指控为现代工艺的长刀,说:“这是以前的盗墓贼留下的。”
“哈?”齐景铭这下是真被气笑了,“劳驾您看看我,我像傻子吗?”
“一般像。”
“……”
“两具干尸,形状各异。”沈映边说边偷偷地对谢璃使了一个撤退的眼神,“说起来我出差出太久了,院里缺了我这么一个文武兼具的人才,齐队长就自行查验吧。”
“你……”齐景铭没想到他什么都不准备说,一时有些语塞。
沈映像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样,转身就走。
临走前,他还不忘回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一句类似于叮嘱的话,“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们做考古这一行的,回溯时间,还原故事,但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局,也从来没有完全真实的历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史官的笔未必是真的,考古的结论也未必是假的,齐队长能想到什么,就去写下什么结论。”
齐景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缓缓说:“从景昭帝陵我就看出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谁知道呢。”
沈映歪了下头,露出俏皮的一笑,“也许,我的故事也结束了。”
玉龙剑又一次被沈映拿在手里,他手握剑柄,剑锋斜在身前,细细查看着。
齐景铭迟疑道:“这把剑是被盗墓贼偷到这里来的吧?褚氏祠堂里那么多值钱的宝物,为什么单偷这一把?还有,这剑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千年前的古物,上面居然有血。”
沈映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注意到剑上溅到了血,随意地用袖子擦了一下,擦干净了,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没有血了。”
“沈映!!”
齐景铭发出霸王龙一般的怒吼,但是在喊出这个名字之后,整个人忽然愣住了,情绪激动地指着沈映,举起来的手剧烈地颤抖,双唇一张一合,好像要说出一万句话,又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沈映:“……”
这怎么,突然变神叨了。
“你!沈映!”齐景铭语言组织陷入了紊乱,又突然福至心灵一样指向褚颢昀,“你!姓褚!”
褚颢昀:“……”
他本来只想当一座冰雕的,等沈映糊弄过去就走,齐景铭这榆木脑袋怎么突然反应过来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齐景铭仍然在不管不顾地大喊。
谢芷刚送走谢璃就看到这一幕,赶紧跑过去捂住齐景铭的嘴,“队长你傻了!我们赶紧研究一下,快快快,小张小郑小李,帮队长把干尸抬下来。”
“不是……诶……”齐景铭当然不甘心,想追问下去。
谢芷倒是机灵,“队长,我们沈主任要请您吃饭呢,他现在着急回去,有什么话咱们饭桌上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景铭终于把刚发现真相的亢奋给压下来了,理智夺回大脑操控权,满怀期待地问沈映:“真……真的吗?”
“当然。”沈映拉住褚颢昀就要走,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谢芷,“论文写完了就邮箱发我。”
“好!”谢芷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哦耶的手势,终于在沈映这鬼见愁面前长脸了!
一切水落石出,一切尘埃落定,沈映从祭坛遗址出来脑子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始终心神不定,心头像是爬了无数小虫正在蠕动似的。
“怎么了?”褚颢昀边走边问。
沈映轻叹了一声,“谢氏官印、沈氏国玺、避蛇珠、玉龙剑、和被谢青黛魏雁行等人偷盗的一应文物,我都会带回研究院,处理好后联系博物馆展出,我也会联络好齐景铭,将这座祭坛的地下部分继续封存——我不管这些所谓的南疆神物到底有多神,就是再神,我也不会让它们再被任何人利用。”
褚颢昀点了点头,“我懂的,需要我配合的我都会尽全力配合。”
沈映哂笑,“我不需要你配合,我要回云阳了,叫了好久的上门喂猫,丞相该不和我亲了。”
他这话说得委屈,表情却带着几番勾人的意味。
褚颢昀上前一步揽住他后腰,轻轻地说:“我陪你一起。”
“嗯。”沈映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底却多了一丝怅然,如同挂上风霜。
远看天际蔚蓝,在这片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上,朝阳东升、明日高悬、血色残阳、星辰坠落,日日夜夜,周而复始,这朝暮晨昏将牙牙学语的顽童变成垂垂老矣的老叟,将浩瀚汹涌的汪洋变成巍峨耸立的高山,将江湖夜雨变成了摩天大厦,将千古王朝的枯骨血河变成了如今的寡淡恬静。
“时光回溯……”沈映喃喃低语,目光轻柔,短短几秒钟之内似乎从今到古、又从古至今地走了好几轮,最终只归在一个点上。
褚颢昀握住他的手,抢先道:“我不要时光回到以前,我只要你。”
沈映笑意柔和,“我也是,我只是有些感慨,谢青黛和魏雁行彻底灭了,那也就是说——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两辈子的故事,都回不来了。”
时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人们看见亲人逝世时,会感叹时光的无情,但当人们寿数将近时,又迫切需要时光过得慢些。
褚颢昀含笑望向他,抬手搭在他后脑,低头落下一吻,“如果我们千年前真的化为一捧黄土,那故事才叫真的结束,但现在我们还在,所以故事没有结束,也不会结束。”
“真的?”沈映抬眸问他。
褚颢昀笑而不语,只道:“好了别想了,回家,先做你吃的饭,再做丞相的饭,一个都落不下。”
岁月如梦,两世如旧。
这是他交付一生之人,也是他的家。
回家,现在就回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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