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仅因为他的室友对他的看法,也因为刚才莫名其妙的仿佛凝滞般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
提姆还站在马修侧后方,他低头时能清楚看到马修左边嘴角处显眼的击打伤,能看到他破裂的嘴角和紫色的淤痕,他把放在旁边的药膏拿过来:“需要帮忙擦药吗?”
一开始马修还会想办法拒绝,毕竟很少有人给他处理伤口,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自己来,不过现在他都快要习惯了。
他十分自然地抬起头:“希望今后能少麻烦你一些。”
“我并不觉得麻烦。”不过提姆倒是希望今后马修能少受伤,不管是真的磕磕碰碰还是被人打。
他又瞟了包裹着马修脖颈的衣领一眼,有意无意地试探:“其它伤口要一起擦药吗?”
“其它伤口?”马修甚至抬手摸了摸脸颊,“还有其它伤口吗?”
他不知道提姆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只知道他不能承认。
“……”提姆真的很想问问马修刚才有没有去医务室看一下他口中所说的感冒,但他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关心马修,没必要在明知道他受伤的情况下非要逼迫他不可。
马修的声音只是略显沙哑,即使受伤也不会太严重。他既然已经在回来之前自己处理过嘴角的伤,想必脖颈的伤也已经提前处理过。
想到这里,他已经放心很多。
-
深夜,马修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盲文书。
来来回回从这里经过好几次,眼看着时间马上午夜十二点整,提姆终于忍不住问:“马修,你不睡吗?”
“你要睡觉了吗?”你终于要睡觉了?
翻来覆去读一本熟记于心的,完全没有惊喜和期待感的文学故事真的没什么意思,马修觉得这比大晚上在外面埋伏还要消耗精神。
提姆原本想要摇头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可能一整晚都没办法睡了。
这次确实是工作,毕竟他这两天白天不去公司,晚上也不去公司,好像马上就要向布鲁斯看齐了。
不过一整晚都要处理工作这种说法实在太惊人,马修难免问他为什么工作都堆在今天晚上。
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点头:“我马上就睡。”
——马修也看不到,他可以改用手机处理文件。
马修愣了愣。
不是,怎么这也要说谎?
他笑着敷衍两声,然后继续翻那本翻了好几遍的书——提摩西·德雷克不睡了,他今晚怎么办。
每次呼吸都扯着腰间的伤口,每一次动作都浑身发痛。
马修收回放在桌上的手,十分自然地搭在腿上,他的手肘抵着侧腰,感受着全身所有被牵动的神经。
一整天来回上下楼梯,上课、换教室、回寝室、去餐厅用餐……
不仅是腿,腰侧的绷带也比他预计中能支撑的时间要短。
他能感受到没有愈合的伤口在如何溢出血液,能感受到绷带正被一层层浸染。
“我去洗漱一下,”马修终于站起来往卫生间里走去。
要是在寝室里处理伤口,说不定会搞得到处都是血,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保鲜膜,将门反锁后一层层往绷带外缠。
这样对伤口恢复不利,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明天无论如何,得回东区那间地下室里处理一下伤口才行。
-
而提姆……为了将刚才所说的话完善,等到马修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他甚至主动关了寝室里的灯坐在床上。
就像提姆刚才想的那样,一整晚处理工作实在太过惊人。
马修也是这样想的,一整晚坐在书桌前翻一本书实在太过惊人。
至少对于一个明天上午有课的人来说是这样。
尽管他能感觉到提摩西·德雷克正好好地坐在床上,一只眼睛都没有闭上,他也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躺下去。
保险起见,只能不脱衣服了。
马修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等提姆睡了他再睡。
于是他躺在床上,默默关注着提摩西·德雷克那边的动静。
——天亮了。
一晚上没睡的提姆叫醒了装睡躺了一晚上的马修。
“……早上好。”马修摸着枕边的墨镜,双眼另一种意义上无神又呆滞。
-
今天马修只有上午有两节课,而提姆一整天的最后一节课也恰好就在上午。
一整天的最后一节课,提姆现在对这个时间点十分敏锐。
“你下午有课吗?”马修装作无意地问着提姆。
虽然他和提姆是室友,并且有在下意识关注提姆的课表情况,但因为提姆请假频繁,并且时常不出现,因此他并不能十分确定。
提姆没想到马修会问这个,是打算趁他上课的时候出去吗?
“今天下午第一节有课。”
又是假的……
到底什么是真的?
马修很疑惑为什么提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撒这种不重要的谎。是因为关心他?这也解释不过去吧。
“是吗,本来打算邀请你一起去吃饭的,”马修已经想好了借口,“我记得你前两个周末邀请过我,不过那天实在不太巧。”
“既然你今天有课的话,那就下次吧。”马修内心叹气,不过也没有十分在意。
学校附近餐馆不多,中午大家都习惯在餐厅吃。
虽然他的伤口处理是个问题,但是既然提姆已经说了今天下午有课,那么他表明要出去吃饭的时候,提姆绝对不会跟着他的。
“你还记得啊,”虽然提姆不知道马修说得是不是真话,不过能记得并且邀请他,至少也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前进一大步了,“我明天有空,明天要一起去吗?”
马修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下午第二节有课,可能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明天下午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出去。
“可惜今天中午只有我一个人了。”
马修话音刚落,提姆立刻拿出了手机给布鲁斯发了条短信。
[马修打算避开我一个人出去。]
第26章
接到提姆的短信之前, 韦恩庄园里,阿福正跟布鲁斯核对未来几天的行程。
“您明天中午需要参加由海难援助组织举办的慈善拍卖,后天要出席公司……”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听着从阿福口中说出的一连串行程, 直到阿福说完之后才试图拒绝:“最近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马修的事吗?他随时有可能离开学校。”
“是的,是这样的。”阿福也这样认为, “如果不是您之前同意了凯莉小姐的邀请, 明天大概就可以空出来了。”
“凯莉小姐?”布鲁斯疑惑。
看他这样,阿福闭了闭眼,十分自然地开始解释:“也许您还记得您不久之前从一场宝石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小块氪石?凯莉小姐正是当时的拍卖师。”
布鲁斯正打算问中间有什么联系,然后他听到阿福继续说。
“而您上次十分开心地同意了参加她将主持的这场拍卖。”
“……”想起来了。
虽然布鲁斯没少做过临时爽约的事情, 但从来都是事出有因,假如明天没什么意外发生,他也不会轻易出尔反尔。
提姆的短信就是这时候发过来的。
[马修打算避开我一个人出去。]
布鲁斯瞬间严肃下来。
和阿福同时迈开了往蝙蝠洞里走的脚步。
蝙蝠洞里,他翻出了伪装需要用到的所有道具,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 一边跟阿福说:“跟提姆说我已经知道了,让他先跟着马修, 我会直接去东区等他们。”
阿福原本下意识想打个电话,但电话打出去之前又想起提姆的话, 还是改为发了短信。
[B会直接去东区等,在那之前跟着马修。]
-
这会儿已经中午十二点, 提姆收到阿福的回信之后看了眼时间:“现在出去好像有些晚。”
如果不开车的话, 要从学校到比较繁华些的商业区, 吃饭时间一定很赶。
当然, 这也只是基于马修真的要出去吃饭的事实来考虑, 而提姆知道他不是。
“没关系,我只是想顺便出去转转。”马修提起背包, 往门口走的时候还在考虑每天回东区包扎伤口的可能性和可操作性。
有些麻烦……
在不知道提姆这次会留在学校多久的情况下,每天找借口出去也不是很现实。
不过还是先把今天蒙混过去再说。
摸索着取下挂在门口的盲杖,马修跟提姆道别:“那么,我先走了。”
腰侧的刀伤虽然长,但毕竟是刀伤,没有伤及内脏以及大出血的情况下,就算严重,对马修来说也不会太过难以处理。毕竟出于某种原因,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很多,在冥想的加持下,伤口恢复也比一般人更容易。
况且刀伤也不是什么撕裂伤或者爆炸伤之类的,正常包扎的情况下,伤口完全合拢,不会血流不止。即使马修没办法静养,伤口拉扯到也只是少量出血,只是还要再加上伤口愈合时组织液的渗出,这些全都考虑到的话,绷带确实坚持不了太久。
即使可以缠厚一点,但总是有极限的。
至于子弹擦伤,对方使用的是小口径手枪,马修十分幸运地只是被带掉了一点皮肉,虽然当时出血严重,但伤口总体来说比腰间的刀伤还要轻。
马修带着盲杖,以和前天晚上警惕而紧绷时完全不同的状态走在路上。
他腰背挺直,因为不必注意道路而习惯般微微仰着头,盲杖虚扫过地面,步伐不紧不慢。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马修每走一步都头皮发麻。
就像昨晚一样,除了视觉之外,所有感官都在告诉他——有人正看着你。
马修还能把这个结论说得更具体一点——提摩西·德雷克正在跟着他。
虽然难以置信,但马修大概能猜得出来提姆是出于担心才这样,他两次嘴角受伤,恰巧都被提姆看到,还要再加上之前提姆无意中瞟到的他脖颈间的伤。
以提姆这种善良的个性,会担心他的安全,或者怀疑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倒也情有可原。
但……不管做什么总要量力而行吧。
就算他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提姆难道打算就这样跟着他,然后一个人解决?
走在前面的马修相当无奈地为提姆的好心叹了口气。
不知道提姆会跟到什么时候。
马修装作没发现一样继续往不远处的地铁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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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提姆并没有像是平常跟踪嫌疑人那样小心谨慎,毕竟他现在不是红罗宾,只是提摩西·德雷克,而且现在大白天,他要是偷偷摸摸或者穿着常服在周围比较低矮的房顶上跳来跳去才更显眼。
最重要的是马修看不到,只要他的名字不被喊出来,他根本不用担心被马修发现。
考虑到这些,提姆只是往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然后和马修之间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
就算阿福不发短信来他也要这么做的。
单纯放置窃听器根本没用,马修遇到威胁的时候他又没办法从窃听器里钻出去。
总之在布鲁斯跟上马修之前,提姆完全无法放心。
他低调地跟在马修身后,眼看着马修走进了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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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希望提姆能主动回去,不过这样的期待在提姆跟着他走下来之后彻底消失。
此时身上的伤对马修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提姆发现他要隐藏的那间地下室,还得把跟着他出来的提姆带回去。
地铁站内永远有令马修感到不适的轰鸣声,没有隔音墙,没有任何有效隔音措施,震动的轨道仿佛就在他耳朵里跳舞。
好在车厢内会好很多,至少不断在隧道里反射的声音大部分都被挡在车厢外,马修能从阵阵噪音里把他需要的画面和声音剥离出来。
哥谭算是个人口密度比较高的城市,不过这边比较偏,临近尾站,又是工作日的中午,因此乘客并不多,车厢内甚至有些空旷。
马修和提姆先后踏入同一节车厢。
马修坐在车厢右侧尾部。
提姆则选择了左侧头部,他把帽子压到最低,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虽然马修是盲人,但提姆还是比较认真地对待了这次的跟踪,毕竟他除了不能被马修发现之外,还不能被试图伤害马修的人发现。
很快,有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了马修旁边,提姆瞬间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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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非正常地接近自己,马修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来的人身量不高,体型瘦弱,身上还带着长期吸毒的味道,属于马修坐着不动也能轻松解决的类型。
只是这样一个人朝他走过来,显然没安好心。马修甚至还没猜测他的目的,已经听到了他掏出刀片时锋利刀刃和空气的磨擦声。
……又是扒手?
盲杖竖着放在身侧,马修戴着墨镜靠坐,他任凭扒手在他眼前转了两圈而一动不动。直到扒手的刀片朝他背着的背包侧面伸去才紧张起来——里面装着马修没敢在寝室掏出来的药和绷带。
墨镜遮挡下,马修皱着眉。
提姆在这里,他甚至没办法把人引下车教训一顿。
正在马修蜷着手指打算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感知里一直待在车厢后的提姆大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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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一开始怀疑这个中途走到马修旁边的人会跟之前打伤了马修的家伙有什么关系,直到观察过才确定这人单纯是个扒手,而他之所以目标明确地盯上马修,估计是觉得马修是个盲人,所以怎么样都没关系。
看着马修无知无觉坐在椅子上,而面带轻蔑的男人正拿着武器接近他的样子,提姆感觉自己轻易被惹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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