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野疯狂点头,“骂得好,林家人真不要脸。”
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就丢到了他脑袋上,江云野哼唧了一声,抬眼就看见他大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江云野猛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把林竹也骂了进去,他吐了吐舌头,凑到林竹身边道:“竹哥,我没说你。”
林竹扯着嘴角冲他苦笑了一下。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在意两个小孩在说什么,他只觉得抬不起头来。
实在太难堪了。
江云野脑袋上又被丢了一颗小石子,他捂着脑袋往林竹那边挪了挪,又道:“竹哥,你怎么了?”
林竹摇摇头,“没啥。”
江云野皱着小脸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我把弹弓借给你,你去打他们。”
“当”一声,一颗石子又砸到了他脑袋上。
江云野气咻咻地看着他大哥,“大哥,你想说什么你不能自己来说吗?”
江清淮:“……”
对上林竹惊讶的视线,他轻咳了一声,“瞎说什么。”
江云野指着自己的脑门给林竹看,委屈道:“竹哥你瞧,大哥一直拿石子儿丢我。”
林竹凑过去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但还是伸手摸了一下。
耳边突然听见争吵声近了,周红花喊了一声,“竹子到屋里去。”
林竹立刻起身,但他还没来得及抬脚,王冬翠的声音就追了过来,“去什么去,我们今日还就要带他回家了,我就不信,我们要是不同意你们还能强娶不成?”
林竹吓了一跳。
王冬翠用力推了林立根一把,“他爹,你去,把人带走。”
林立根撸着袖子就朝林竹走了过去。
江云野和江云月立刻一边一个拽住林竹。
江清淮也一扫方才脸上的闲适,站直了身子。
他没有摆出进攻的姿态,但林立根身材比他矮小不少,只站直便叫林立根吓住了。
“快去啊。”王冬翠在后面催促。
林立根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威严的父亲姿态,对林竹下命令,“过来。”
林竹没动。
林立根有点傻眼,以前在家的时候,林竹哪敢违逆他,但凡他瞪个眼都能把他吓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立根自觉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你过不过来,不过来我打死你。”
说着就抬起脚要去脱鞋子。
江清淮看了眼林竹,喊了他一声。
林竹也看了他一眼。
“你别怕,他打不到你。”
有他这话,林竹心定了不少,方才他爹说完那话后,他脑子里瞬间冒出好些他爹以前揍他的画面。
实在太难看了。
若是那些画面叫江清淮看见,他就真的没脸了。
“林竹!”林立根怒喝,“给老子过来,听见没有?!”
林竹吓得打了个哆嗦。
江清淮立刻走到他身前,高大的身躯把他挡的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在看着林竹,等着他开口。
林竹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多关注,他总是习惯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一株被人遗忘的杂草。
但自从来了江家,周红花会替他擦药,江云月会抱着他睡觉,江云野会说把弹弓借给他出气,江长顺对他也和和气气。
还有江清淮。
他对他的好太多了,多的林竹都说不完。
所以,哪怕接下来这些话不是他一个哥儿该说的,但林竹还是要说。
“我,我不回去。”
江清淮倏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一丝惊喜。
林立根皱紧眉,“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揍死你!”
林竹又是一个哆嗦。
其实他并不很怕,但这种恐惧感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他的本能了。
“我,我说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王冬翠扬声道:“林竹,你一个哥儿怎好说这种不害臊的话,就不怕江家人看轻你吗?”
周红花大骂:“王冬翠,你少在这里挑拨,他爹,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说着她就把大扫把丢给了江长顺。
江长顺接过去就狠狠在林立根腿上一拍,这一下差点把林立根给拍跪下。
“滚回你们林家去。”
林立根气的直抖,“好啊,好啊你们,居然直接抢我家的人,我要去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他一嚷嚷,场面顿时沉寂了下来,连周红花和江长顺都不敢再说什么,虽然不懂律条,但林竹的确是林家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江清淮终于开口:“你知道县衙在哪里吗,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林立根愣住。
江清淮朝他那边走了几步,慢条斯理道:“当初是你们自己说要把林竹嫁到我们家,村里不少人都是见证人,这没错吧?”
周麦子他男人站在最外围喊了一声,“没错,我家麦子当时就在江家,听得真真切切。”
江清淮回头冲他点了点头,“多谢。”
然后他再次回头,盯着林立根一字一句道:“按照大晋律例,你们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叫欺诈,另外,林竹身上的伤都是你们二人造成,这叫虐待,二罪并罚,怎么也得进去关上个几年吧。”
林立根吓得直往后退,“没有,我们没有。”
江清淮冷笑,“你若想报官,我们也可以奉陪,不过就是麻烦些,也不算什么。”
周红花露出个笑脸,“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林立根慌忙拿眼神去催促旁边的王冬翠,让她来说。
王冬翠再厉害也只是个乡下妇人,一听要关几年腿都软了,“你,你少吓唬人,我们,我们只是跟你们要些彩礼钱,这难道不应该吗?”
周红花一脸期待地看向江清淮,指望他同方才一样,再说些厉害的话,比如搬出某个律条之类的。
结果江清淮扯了扯嘴角,硬邦邦地丢出两个字,“不给。”
周红花:“……”
她心情有点复杂。
江清淮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要给也给林竹,给你们算什么,两个自小虐待他的人?不把你们关起来就不错了,还要奖励你们?”
周红花笑了,这才对嘛。
“明日我家办喜事,大家都来,”说着她顿了一下,眼神看向林立根和王冬翠,“你们就不要来了,怪晦气的。”
第28章
晚上用晚食的时候, 周红花还在喜滋滋地夸奖江清淮,说他读了书果然有本事,连律条都这么清楚。
江清淮吃了口菜,悠哉道:“都是编的。”
“啥?”周红花一口稀粥差点喷出来, “编的?”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江清淮。
江清淮好笑道:“编的怎么了?不是把他们吓跑了吗?”
周红花:“……”
用完晚食, 林竹想留下洗碗, 被周红花赶了出来,“明日就要成亲了,你今日好好歇着。”
没办法,他只好从厨房出来了。
天色还亮着, 他想了想, 打算去后院看看小鸡们。
如今天暖起来了, 它们也不再整日被关在柴房里, 时不时就会被放出来活动活动。
看时间差不多也该收了。
江清淮也在后院,一见他便弯了弯眉, “听说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的。”
林竹一听,忙转身往回走。
江清淮笑的不行,“和你说笑呢,过来。
林竹转过身, 表情有点懊恼。
他怎么忘了,分明今天一整日他们都待在一块儿, 用晚食的时候还坐一张条凳。
“方才是不是很失望?”
林竹一愣,“啊?”
“就方才, 我说律条是编的时候。”
林竹更愣了, “为啥要失望?”
他当时只是惊讶了一下。
江清淮眼底很深,“我以为你会想把那两个欺负你的人抓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带着笑,好似开玩笑一般。
林竹睁大了眼, 许久没说话。
江清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同你说笑呢,进屋去吧。”
林竹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我没想过。”
他根本不懂这些,甚至连律条两个字都是头一回听。
“我……”林竹想说他想的,以前被打的时候甚至想过他们要是死了就好了,可是他不敢说。
“好了,先进屋去吧。”
江清淮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竹的背影,先前他娘和他说过林竹爹娘的传闻,不过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吧。
*
省了接亲这一步,江家的喜事就简单多了,没了娘家人,吃席人数少了一半,倒显得周红花吃食备的太多了。
这一下子可就更显得初一那场喜事寒碜了。
周红花没这攀比的心思,但架不住村里人坐在一块儿就爱聊这些,只言片语不停地往林秀耳里飘。
他本是不愿来的,但他如今是齐家的人,总不好一嫁过去就让齐家难做,因此还是随齐春雷一道来了。
从进门开始,他就感觉无数道视线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飘,只要哪里传出笑声,他都觉得那是在笑他。
巧的是,他坐的位置正好靠近林竹那间屋的窗子,窗子虽然关着,但里头的笑声还是不停地飘出来。
时不时还夹杂着周麦子和张小羊对林竹的夸赞,每一个字听在林秀耳中都格外刺眼,偏偏越不想听的越清晰。
“竹子,你这红盖头真好看,上面还绣着花呢,一定很贵吧?”
林竹的声音听不清,但从周麦子的回答中并不难反推出内容。
“江大夫真舍得给你花钱,我成亲的时候都是自己缝的。”
张小羊:“竹子,等你成完亲,这盖头能不能卖给我呀,我二妹也到年纪了,估摸着年底就嫁出去了。”
“江大夫还不是都听你的,我瞧着他可听你话哩。”
林秀真想把自己耳朵堵起来。
齐春雷就坐他身边,这番对话自然也听见了,他看了眼林秀的脸色,试探道:“阿秀,咱用的那块红盖头要不也卖了吧。”
林秀倏地抬起头,“什么?”
齐春雷赔着笑道:“左右咱也用不上了不是,弟妹都还小,放几年也放坏了,还不如趁新卖个好价儿。”
林秀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齐春雷,你说啥,那块红盖头是我亲手缝出来的,不是你家买的。”
齐春雷压低了声音,“你别气,我这不是同你商量么?”
林秀冷笑,“是你娘叫你说的吧,现在要卖红盖头,然后呢,是不是嫁衣也要卖?本来这些都该你们家准备,我不同你们计较,自个儿全备好了,为这事都不知道叫村里人笑成啥样了,现在你还有脸说要卖?”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齐春雷表情有些扭曲,但转过去的时候又换上了一脸的笑,“不是娘叫我说的,是我自个儿,害,其实我就是想凑一凑给你买个首饰,总不能叫你被林竹比下去不是?”
被他戳中了自己的点,林秀脸上的怒容消了些,齐春雷见状,忙顺着这个点去哄,一边哄一边劝,最后还是哄的林秀点了头,答应把喜服和红盖头卖掉。
*
城镇里那些妇人贵人喜欢晚上拜堂,但乡下人为了省灯油钱和蜡烛钱,一般都会提早。
吉时一到,一对新人就并排站在了高堂之下,周红花和江长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笑呵呵地受了礼。
林竹顶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好在有江清淮在身边,礼毕的时候也是他一路拉着他进了新房。
周麦子和张小羊一左一右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喝了交杯酒,最后又挑了红盖头。
等两人眼神暧昧地离开后,江清淮问林竹,“累吗?”
林竹摇摇头,余光瞥了一眼江清淮后又迅速移开,白皙的小脸上像涂了一层胭脂似的,好看的紧。
江清淮不知怎的也紧张了起来,他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给你找些吃食。”就跑了。
林竹悄悄呼了一口气,他掌心全是细密的汗水,想拿帕子擦,可手头只有一块喜帕,是新买的,他有点舍不得,于是只能张着手小口小口吹。
江清淮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林竹鼓着腮帮子给自己吹手,吹着吹着还露出懊恼的表情,像是嫌干的太慢。
江清淮笑出了声。
林竹赶紧把手缩回去,本就红通通的小脸这下快滴血了。
“忙什么呢?”
“没,没什么。”
江清淮把端来的两只大碗放到一边,坐下的同时顺势拉过林竹的手给他擦汗。
用的正是林竹方才舍不得用的喜帕。
林竹委屈道:“这是新的。”
他刚才都吹半天了,其实已经快干了。
江清淮失笑,“不用咱买它做什么呢?”
林竹小声把上午张小羊的话告诉了江清淮。
江清淮表情没什么变化,“你想卖吗?”
“我听你的。”
“这是你的东西。”
林竹犹豫道:“我若是卖了,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啊,”江清淮摇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林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卖。”
“嗯。”
林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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