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花轻笑,“这是当然,家里有好事,咱们就享一回福,明日还得喝稀粥了。”
江云野叹了口气,“要是能每日吃干饭就好了。”
江云月把大海碗里最后一点汤汁扒拉进自己碗里,就着最后一点饭吃了个干净,听见二哥这么说忙不迭点头。
江清淮刚想开口,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在喊他。
“江大夫在家吗?”
来人似乎非常着急,音量很大,随之一道入耳的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小孩高昂的啼哭声。
江清淮立刻收了笑,快步往外跑。
“江大夫,江大夫,你快给我家石头瞧瞧。”
“江大夫你一定要救他。”
来人是一家子,男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女人满脸慌乱无助地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年纪大些的,估摸着是孩子的爷奶。
江清淮眼睛只看着病儿,后头出来的江长顺却认出来了,惊道:“周二哥,这是咋了?”
被唤作周二哥的是那个年纪大些的男人,他苦着脸道:“我家小石头整夜哭,已经有三日了,从昨日开始我们就在镇上瞧大夫,可三个大夫都说没啥事,叫我们回来,回来还是哭,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周红花从屋里搬了两个小凳子出来,“快,快坐下。”
坐下后大家才看清小孩的脸,许是哭太久的关系,小脸红的吓人,汗出的也吓人。
江清淮净了手后往小孩的后脖领处一探,又湿又热。
“江大夫,我家石头到底咋了?”
江清淮神色淡定,“如今已经入春,你们给他穿的太厚了。”
石头他爹无奈道:“石头生下来身子就弱,春日里最是容易染上风寒,我们也是没法子。”
江清淮伸出两根手指在石头脖颈处贴了片刻,然后道:“平日里可是时常把他抱在怀中,极少下地?”
石头他爹一愣,“江大夫你怎么知道?”
石头他娘抹了把泪,“孩子自生下来就病了好几回,我们实在很不放心。”
江清淮回头对林竹说,“竹子,去打盆水来。”
林竹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厨房飞快地弄来了一盆水。
“把他放在水盆边。”
石头他爹犹豫道:“石头肯定会玩水,眼下这情况,不会加重吗?”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神色肃穆,“动作快些,孩子再哭下去会惊悸的。”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石头他爷爷咬着牙拍了板,“照江大夫说的做。”
石头他爹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了水盆边。
“好了,都散开吧。”
江清淮自己往后先退了些。
刚要蹲下身去护着孩子的几人:“……”
江清淮替人看病的时候不喜欢说太多话,这也是他从军营和居养院里带出来的习惯,但见此情景,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石头就是因为你们抱的太久,裹得太厚而犯了火邪,体内脏气不平,接触水便可化解。”
石头他爹震惊道:“就,就这么简单吗?”
江清淮点头,“就这么简单。”
四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信,石头他爷爷甚至偷摸开始打量江清淮,大概觉得他太过年轻。
石头他娘偷偷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衣摆。
江清淮全当看不见,神色自如道:“娘,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周红花和江长顺立刻走了,一个去收拾碗筷,一个去收拾鸡鸭。
林竹虽然很想看,但还是跟在周红花身后去帮忙了。
只有江云野和江云月两个人留下。
他俩也紧张坏了,偷摸说悄悄话。
“大哥真厉害,这么简单的法子就能救人。”
“可是石头怎么还是在哭?”
“你没觉着他哭声比方才小了吗?”
“好像还真是。”
不止他俩发现了,石头家的四人也发现了。
石头他奶喃喃道:“好像,好像要歇了。”
石头还不是走路的年纪,他坐不住,只能趴在木盆边沿上,起初他还是仰着脑袋哭嚎,但哭着哭着就发现了不对。
他好奇地看着木盆,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进去摸了摸里面的水,这时哭声已经停了。
像是确定了水没有危险性,石头又摸了几把,然后把另外一只小手也伸了进去。
慢慢地他动作越来越大,最后连脸都快要趴进去了。
四人全都急切地看向江清淮。
江清淮好笑道:“看我做什么,扶一把啊。”
这话一出,四人全笑了,这一笑,方才紧张恐慌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而水盆边的石头脸上也有了笑容。
石头他娘又在抹眼泪,“总算好了,这三日真是折腾坏了。”
石头哭了三日,她也跟着哭了三日。
石头他爹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身看向江清淮,满脸都是感激,“江大夫,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全家都要去跳河了。”
江清淮进屋去写了个方子递给他,“观察一日,若无异常这道方子就作废,若异常则说明脏气亏损太多,用这个调理一下即可。”
石头他爹简直感恩戴德,“好好好,多谢江大夫。”
石头他奶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包,问诊金多少。
“诊费十文,方子我估摸着应该用不上,就不收了。”
“这怎么好?”
“该多少就是多少。”
见江清淮坚持,石头他奶便从布包里数了十文钱出来。
“小月。”
江云月赶紧过来收了。
把石头一家送走后,周红花和林竹也把厨房收拾好了。
“这就结束了?”
周红花啧啧称奇,“方才来的时候真是吓人啊,结果就一盆水就治好了?”
方才江清淮说的话她也听明白了,但还是觉得很震惊。
江清淮往回搬小凳子,好笑道:“不是所有吓人的症状都是吓人的病。”
江云月把收来的十文钱交给林竹,脆生生道:“嫂子,这是方才大哥挣来的。”
林竹一愣,下意识去看江清淮。
江清淮冲他挑了下眉,“收了吧,嫂子。”
林竹脸蹭的一下红透了。
他回屋后从柜子里捧出一个成色较新的木匣子,打开把十文钱认认真真地放了进去,放进去后还数了一遍。
里头已经有了二两碎银子,还有白日里卖盖头和喜服挣的二百八十文,这是拿出来日常用的。
其余四十两收进了箱笼里存着。
第30章
晚上。
林竹铺好枕被后往窗外看了一眼, 江清淮还在院子里做澡豆。
昨日把澡豆给老秀才的时候,他大儿子说这东西眼下在镇上很流行,建议他们做一些去药铺里问问。
所以江清淮今天一整天都在做。
林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枕被都铺好了。”
江清淮回头冲他笑了一下, “做完这一盒就歇。”
林竹点点头, 转身要走,被江清淮叫住。
“你要睡了吗?”
“我,我等你回来再睡。”
林竹不懂怎么当一个好夫郎,但男人在外面忙, 他先睡好像不太好。
江清淮指了指自己腿边的位置, “那就搬个凳子过来帮我吧。”
林竹立刻照做。
其实说是让他帮忙, 也没啥要帮的, 顶多就是给递一递东西,还有捣一捣花汁。
随着后院的桃花越开越多, 地下掉的也越来越多,江清淮需要的时候只要把能用的捡起来就行。
随着林竹的动作,空间慢慢弥散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很是好闻。
林竹嘴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
把筐子里所有的桃花做完, 江清淮打开手边的瓷罐子看了一眼,“有二十颗, 差不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对林竹说, “你回屋吧, 我自己收拾就好。”
林竹点点头,乖乖起身走了。
先前他也想帮江清淮一道收拾,但江清淮说很多东西不能搁在一块儿, 他就不动手了。
等江清淮回屋的时候,林竹已经躺在床上了,虽然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困意,但他还在强撑着等。
江清淮脱了外裳,掀开被角躺上去。
“明日一早我去镇上。”
林竹嗯了一声。
江清淮翻了个身看着他,“你想一块儿去吗?”
黑暗中也能瞧见林竹眼睛亮了一下,“我也能去吗?”
“能啊。”
“就我们两个吗?”
“嗯。”
顿了顿,江清淮问林竹,“走着去,可以吗?”
林竹立刻点头,“我可以走的。”
他满脸都写着“我走路很厉害”几个大字。
江清淮笑了一声,“不如我们自己套一架骡车吧?”
林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骡车?”
在他概念里,这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或者像洪三叔那样专门给人拉送东西才会买。
村里也就洪三叔一家有。
江清淮慢悠悠给他分析,“咱们以后做了药啊膏啊什么的,少不得要去镇上卖,光靠两条腿走岂不是很浪费时间?总借人家骡车也不好,对不对?”
“嗯。”
是不方便,虽然每次借了都会付些钱,但人家自个儿也要用,不是每回都能借到的。
林竹小声道:“骡子是不是很贵啊?”
“品相中等的约莫五两银子吧。”
头一回去镇上的时候江清淮就打听过。
林竹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竟要五两银子!
*
翌日。
林竹一大早起来煮了一锅稀粥,然后又和面在锅边贴了十几个饼子。
煮好以后他把稀粥盛起来放在大海碗里,饼子也拿盘子装好,留出早食的量后余下的拿叶子包的严严实实。
镇上的吃食太贵了,带些干粮多少能省一些。
有他在厨房,周红花起身后便直接去了后院料理那群鸡鸭。
江长顺照例去挑水。
吃完早食,江清淮提出要和林竹去镇上,还有骡子的事。
江长顺和周红花听了也是大惊,但等江清淮分析完以后就都不说什么了,贵便贵吧,左右家里银子也够。
江云野和江云月两双眼睛眨巴眨巴着,闪烁着期待的光,他们也想去,但知道大哥大嫂是去办正事的,所以都懂事地不提。
江清淮揉揉他俩的脑袋,保证道:“回来的时候给你们买烧饼。”
江云野和江云月高兴坏了。
除了昨日做好的澡豆以外,江清淮还带了一包自己做的药粉,就是上回给林竹用的那个。
先前江长顺割了好几大筐子白苏叶,准备挑去镇上卖给药铺,自从上回江清淮寄信回来以后他们就时常这么做。
连带着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开始学着卖。
这东西太多,根本卖不上什么价,几大筐子可能也就十几文,但对乡下人来说多少也是个进项。
不过江清淮阻止了他,卖白苏叶还不如卖他制作好的药粉,价钱更高还省事。
最关键的是除了他,没人能卖。
这回就一并带上了。
两人脚程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南吉镇,在入门处递交了牌子后便被放行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繁华的东陇街早已人流如织,两边的小摊贩一家挨着一家,还有许多肩挑手提的买卖人来来往往。
虽然不是头一回来,但林竹还是新奇得很。
买药所就在东陇街尽头,巧合的是,当值的还是上回那个书办。
对方一眼就把江清淮认了出来,殷勤道:“江大夫,您来啦?”
上回收的乌蛇块虽然给的高价,但因着品相好,没多久就叫镇上的富户瞧上了,出手的时候书办从里头抽了不少油水。
所以这回一见江清淮,书办便拿出来十二万分的热情。
“我去给你沏杯茶。”
江清淮拦住他,“不必麻烦了。”说着他就把自己做的澡豆和药粉拿了出来。
其实药粉先前在军营的时候就已经经老军医的手检验过,就是被查他也站得住脚,但到底麻烦不是。
书办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笑呵呵地把东西接了过去。
他打开两只瓷瓶,把里头青色的药粉和茶褐色的丸药仔细倒在纸上。
江清淮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
既然药粉已经投入过军营,书办便随手捏了点粉末在指尖磋磨片刻,然后又拿到鼻尖闻了闻,确定里头成分属实便过了。
至于澡豆,这东西就更不值当细查了,毕竟这玩意儿的药用价值离着成药还很远,哪怕江清淮不来这边备案也不是什么大事。
书办拍拍手,按照惯例把这两样东西收存好,然后把两只空罐子交给江清淮。
“江大夫,妥了。”
江清淮道了声谢。
书办犹不死心地探着头往江清淮的背篓里看了一眼,直到两人走远才叹了口气。
从买药所出来沿着东陇街走上一阵,刚巧就是南吉镇上最大的一家药铺仁安堂,先前江清淮和那个书办打听过,这家是成药品类最多的一家。
仁安堂人流量大,里面的伙计们个个忙的脚不沾地,江清淮四处找寻了一番后,目光锁定在屏风处两个交谈的人身上。
其中脸上挂着殷勤笑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掌柜,而他对面那位从衣着上看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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