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再喂的时候都是宫忱先尝过味道,确认是甜的才给徐赐安。
当然,他都是掰着尝,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咬上去。
尽管如此,徐赐安仍觉得别扭。
可意外的是,吃了那李子后他身体的力气竟然恢复了点,便只好妥协,宫忱喂什么便吃什么了。
“再来一点吗?”
“这个很甜,真的。”
宫忱替他擦了擦嘴角,眼神在这附近停留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要是师兄不想吃了,就快速眨两下眼,免得一会撑了。”
这蹬鼻子上脸的家伙。
往哪里看呢?
徐赐安虽然还想吃些恢复体力,但实在受不了被宫忱这么看着,就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宫忱噗地笑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
他扶着徐赐安,格外小心地把人放到自己背上,抱着他两条腿起身的时候没忍住,又低低笑了声:
“刚才忽然觉得,师兄好乖。”
第29章
宫忱把徐赐安背了起来。
两人一下子靠得极近。
近到徐赐安可以清晰感受到, 一个人在十八岁与十二岁之间的差距。
六年,原来可以让一个被人攥住脖颈任人宰割的少年,倏地长得这么高, 肩背变得这么宽阔、结实。
或者时间再久远一点。
在少年还只是个小不点, 总是哥哥哥哥地叫他时,他怎么也没想过, 有一天会被这个家伙给背起来。
宫忱笑起来时, 嗓音在颤,身体跟着耸动,让徐赐安很难分清,这一刻,忽然撞击胸膛的, 是宫忱的后背还是自己的心脏。
“不过,师兄安静的样子虽好,”
为防止徐赐安滑下去, 宫忱把脑袋压得低了些,轻声说道:“我还是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就算是那之后冲我发一顿脾气也好。”
发脾气?
徐赐安眼珠子动了动。
奇怪。
如果是别人, 胆敢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说他“好乖”,还敢和他贴得这样近, 他确实立马会气疯吧。
因为恶心。
但为什么现在不呢?
不生气,也不讨厌。
甚至,甚至是。
徐赐安嘴唇很轻微地抿了一下,让自己不再去想。
吃下那些果子后, 他能明显感受到体力和灵力均已恢复了些。
但眼下,还是不要告诉宫忱了。
毕竟,这应该是在回紫骨天前, 他和宫忱共同遭遇的最后一次麻烦。
而以后,像这样需要宫忱单独面对的情形还会有千千万万。
他不能总是陪着他、护着他的。
。
日头渐盛,树林里亮金和苍青交织,一道身影飞快地穿梭在这片摇曳的光影中。
宫忱健步如飞,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这幻境里面的时间变换很快,我们掉下来之后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已经到正午了,照这样下去,一个时辰后就又要天黑。”
“一般来讲,幻境的出口是整个幻境里最不真实的地方。”
可手指从沿途树壁上擦过,上面的纹路、触感、乃至留在指腹的些许木屑,都和真的树木一般无二。
“这么大的一片树林,竟然能做到每一棵树都如此逼真。”
他喃喃道,“而这还只是幻境一角,难以想象,布置如此庞大的一个幻境,要耗费多少心血。”
“但奇怪的是,它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平和得仿佛世外桃源,难不成真的像传言那般,只是用来隐藏那味稀世奇药的?”
走出树林的那一刻,宫忱最后喟叹一声:“可我又没想找药,怎么还搞强制性的。”
徐赐安:“。”
这一会观察下来,宫忱虽然话说得不怎么样,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妨设想一下,或许正因为他们并非是来寻药的,所以幻境才没有针对他们。
知足不贪,嗯,勉强算是宫忱的一个长处吧。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冒出一点苗头,就听身下的人煞有介事道:
“但是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就找一找这传说中的奇药吧。”
徐赐安:“…………”
他收回上一句话。
眉头突突地跳了一下。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
咔擦!
咔嚓咔擦!
宫忱脚下的这块草地,如同忽然被一柄巨锥猛地砸中,瞬间迸裂出无数道裂痕!
裂痕下方,深红如黑的熔浆嗞嗞流动,土块碎石掉下去,顷刻间化作白烟消失殆尽。
不好。
徐赐安心一沉,刚要出手,宫忱却早有预料般轻跃避开。
而他每一次点地,地底都仿佛被人怒然敲开,誓要让他坠落下去和那些土块一样熔化得连渣都不剩!
宫忱的身影快到出现了残影,边跑边喊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布施了如此精妙绝伦的幻境,晚辈好生佩服。”
“不过您既然能听到,应当知道我和我师兄只不过是误入此地,并无任何想要夺药的心思。”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晚辈希望尽快离开,不得已引前辈现身。”
一番恳切之词言罢,那地裂的速度竟好像还加快了些。
从操控幻境的人没舍得直接把这一片都变成炼狱来看,他打造幻境时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怎么不讲理啊。”
宫忱惊呼:“这幻境这么好看,我还以为它的主人也人美心善呢。”
他左闪右避的倒是灵活,徐赐安在他背上生平第一次被颠得想死。
徐赐安面无表情,脸颊和下巴不知道在宫忱肩膀上撞了多少下。
这狗东西。
明明可以悄无声息找出口,非要试探幻境的主人,他着什么急呢?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惨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宫忱眯眼看去——
就在他们身前数百米处,有四五个黑衣人也跟他一样,在地上像猴子似的蹦来蹦去。
有一个人不幸蹦得慢了一步,卡进裂缝里不上不下,熔浆翻涌上来,瞬间吞没了他的下半身。
“啊啊啊救我——!!!”
很快,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周围的土块全都坍塌了。
咕噜。
人掉进去,转瞬间,只余几缕诡异的白烟。
见到此等惨状,他的同伙们却无动于衷,相反,竟纷纷把目光投向迎面蹦来的宫忱。
“?”
撞道了?
宫忱当机立断,御剑升空。
徐赐安知宫忱此前没御过剑,只是被逼着背过口诀和要领。
没记错的话,昨晚宫忱御剑分明还要念口诀,现在竟然就能做到由心而动了。
这等悟性,明明是个用剑的绝好苗子,却死活不肯学剑。
徐赐安已经想好了,回紫骨天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宫忱把剑拿起来。
宫忱并不知道徐赐安的心思,如今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去救下面无路可走的四个黑衣人。
很快他就不用犹豫了。
对面四人面面相觑,手中开始凝炼同一种招式。
“魂来。”
四道阴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见方才死人的地方缓缓升起一团诡异至极的黑雾,其中隐隐约约浮现一张扭曲的面孔。
他们控制着这团黑雾来到脚下,踏了上去,每走一步,都踩在黑雾之上,与滚烫的熔浆隔离开来。
那黑雾上的人脸痛苦至极,不断翻涌挣扎哀吼却无济于事。
“利用死去同伴的魂魄让自己活下去,好歹毒的手段。”
宫忱强忍恶心,不再停留,背着徐赐安折了个方向离开。
“飞走的那个不是我们的人。”
“快追上去杀了,不能让他有机会影响那位大人取药………呃啊!!”
一抹幽紫悄无声息地在徐赐安的瞳孔中闪了一下。
下一息,那团黑雾猛地被一道剑光轻松打散,四人猝不及防,尖叫着落入熔浆中去。
咕噜咕噜。
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又抽空了徐赐安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
没有灵力就避免不了一件事。
挨饿。
徐赐安忍了一会,忍不了了,缓缓动了动手腕,抬起两根手指。
宫忱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脚下的虚剑,突然,脑门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摸了上来。
“师兄?你身体能动了?!”
剑身感受到他心神激荡,在高空中剧烈摇晃一下。
徐赐安又被他的背颠了颠,咬着牙传音:“定神,我可不想摔死。”
“摔下去了也有我垫着呢。”
宫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嘿嘿一笑,发现徐赐安的手还抵着自己额头,新奇地问道,“师兄,这是?”
“灵台传音,无需灵力。”
“那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讲话呢?”
“没力气了。”
说完,徐赐安又担心宫忱意会不了,补充道:“宫忱,去找吃的。”
“我饿了。”
。
时光飞逝,日薄西山。
一片紫藤花林上方,远远地有什么东西从天边砸落下来,鸟雀惊飞。
那东西白白的,小小的,缩成一个球,在地上弹了三下,又滚了五六圈,撞上树干才停下。
它嘴里“吱吱呜呜”地哭了一会,四肢像打洞的地鼠一样不停刨着地上的落花,直到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然后它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只露出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小心又畏惧地观察着周围。
起初,这附近安静得只有风吹拂花叶和溪水流动的声音。
没过多久。
唰。
不远处,一双黑色靴子忽然踩在残花落叶上。
哒,哒,哒。
随后,脚步声停在小溪旁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传来一阵不小的水流搅动的声响。
最后,哗——
“师兄你看,我抓到鱼了。”
这人的声音好耳熟。
是、是昨晚送他回家的好心哥哥吱?它不太确定地想。
“一会又要天黑了,我们就先在此落脚吧,我去烤鱼。”
——烤鱼!
它眼睛瞪大,咕咚咽了口口水。
想吃吱。
呜呜,可是爹爹说要躲起来。
要听爹爹的话。
不吃不吃。
不能出去的吱!
绯红色的天光渐渐暗下,花林间燃起一捧明亮的火光。
几条鲜肥去鳞的青鱼在火架上噼啪作响,嗞嗞冒油,很快香味四溢。
“师兄,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烤得差不多时,宫忱扭过头,看向身后的人,“要不还是我来喂你?”
“不用。”
徐赐安坐靠在树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宫忱顺路摘的果子,咬下最后一口,把果核一扔,起身道,
“差不多了,我自己来吧。”
他眼睛盯着滋滋冒油的烤鱼,鼻尖很轻地耸了耸,正要伸手去拿最近的那条,宫忱却说:“等一下。”
然后他拿起另一条卖相好的,左手把着串鱼的树枝,右手两指并拢,飞快用灵力把刺都挑完,才递过来:
“小心点烫。”
徐赐安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地接过:“挺熟练的?”
“这个嘛,”宫忱随口道,“因为身边有朋友比较喜欢吃烤鱼。”
“柯元真?”
“嗯,是他,师兄你怎么知道?”
“你不就他一个朋友吗?”徐赐安看着手中的烤鱼,不甚用心地吹了吹,才咬了一小口。
“这倒是,”宫忱大方承认,可顿了顿,又说,“但他不是第一个。”
“嗯?”
徐赐安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烤鱼,有点惊愕似的愣了两秒,很快,默不作声地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脆皮之下是嫩滑如丝的鱼肉,仿佛轻轻一抿就能化在舌尖。
就,还不错。
看他吃得很香,宫忱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自己也拿了一条吃起来。
“这次在外面,条件有限,不然味道本来还可以更好一点的。”
“回去有机会的话,我再做一次给师兄吃。哦,除了这个,我还会做很多菜呢……”
火光随风摇曳,宫忱身后的影子跟着晃来晃去,他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摇着尾巴沾沾自喜的大狗,就差把“快点夸我”写脸上了。
徐赐安眸光一动,朝他伸手。
“低头。”
宫忱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羞涩地低下头:“哎呀,师兄,我都这么大了,摸头这种事……”
徐赐安指尖倏地飞出一道紫光。
那紫光越过宫忱头顶,幻化成绳索模样,将宫忱身后某个准备偷鱼吃的小东西牢牢捆了三圈。
“吱吱吱!”
小东西发出绝望哀嚎。
徐赐安没管它,回手一拍宫忱的脑袋,冷冷道:“想什么有的没的。”
“宫惊雨,下山快两年了,还这么傻头傻脑,一点警觉都没有吗?”
教训完后,徐赐安脸颊微微一动,咽了口鱼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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