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袭凤纹紫衣,容貌精致,她踏着侍者的背,表情不善地从金碧辉煌的銮驾上下来。
周公公擦着额头的汗,一脸假笑地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微抬着下巴,冷哼一声。
“我听说皇帝赏了世子,说说看,都赏了什么,怎么赏的?”
周公公连忙把赞世子伉俪情深的说辞又说了一通。
长公主一脸的怀疑:“他有这么好心?”
周公公冷汗一下下来了,他不敢接下去了。
皇帝确是希望平南王世子沉迷男色以致于绝后才好。
劳嬷嬷此时适时凑到长公主耳旁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脸色一变。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自己绝后,便希望全天下的人跟着一起绝了才好!周育才,你回去告诉萧政,要赏就赏些实在的,别赏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打发叫花子!”
周公公连声应了,赶紧行礼遁了。
平南王与谢云逍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刚好撞见长公主的霸气发言。
谢云逍心有疑惑,他这个公主娘一向不待见他,怎么这次听起来倒像是给他撑腰的样子?
“碧君,你怎么来了?”
平南王也有些惊讶,自两年前,谢云逍受伤昏迷苏醒后,她一直不认这个儿子,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维护谢云逍。
那次谢云逍受伤颇重差点没救回来,他以为她打击过重有了心病,才不愿意认谢云逍,这次莫非时间长,心结疏解了?
倒是一个缓和他们母子关系的好时机……
平南王冲着谢云逍使了使眼色,训斥道:
“还不给你母亲请安?”
谢云逍接受道平南王的暗号,他谄媚地冲长公主笑着:
“给母亲请安。”
长公主上下打量了下谢云逍,眼神中似有关切,但片刻后又别开了脸,一脸嫌恶。
“别给我请安,你不是我儿子。”
谢云逍、平南王:“……”
平南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长公主一挥手制止了。
她只冲他说了一句“今晚来公主府一趟。”
说罢,眼皮也没有分给谢云逍一个便走了。
谢云逍早已习惯,一点不在意,反而嬉笑道:
“老爹,今晚又要去侍寝啊?”
平南王眼珠子快瞪掉了。
“臭小子!!岂有此理!”说着,他抄起身旁的东西就往谢云逍那头砸。
谢云逍灵活一躲,木盒子啪嗒一声摔道地上,里面的珠串碎的碎、散的散。
谢云逍长大嘴巴,一脸震惊。
这不就是御赐的那什么麒麟香珠吗?
“啊哦……老爹你摊上事了。”
平南王:“……”
贺寒舟自病情有所好转后,心中有了写谋算,除了读些史书国策,也想外出去书院茶馆坐坐,听听当今时政。
但他咳疾好转了后,紧接着谢云逍也受伤了。
谢云逍粘人得很,他也未寻得时机。
今日恰巧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赏赐上,他戴上帷帽,带上墨竹一起去了京中的南林书院。
南林书院,是天下文人都向往的地方。
书院从不设限,所有学子都可以进来听学议政。
书院环境清幽,所谓“闭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贺寒舟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进到讲学议政的议事阁,里面已有不少人。
他领一小童,戴有帷帽遮脸,旁人也不很在意。
他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讨论了一会经世之学后终于谈起了朝廷之事。
“左相告老,继任者恐为礼部尚书佟晖,他一贯谄上媚下,往后只怕时局弥艰……”
“佟晖一向逢迎上意,拥护庆郡王为太子,但那庆郡王生性腼腆懦弱,难堪大任,若是来日真得登基,只怕也只是个傀儡……。”
“正是如此,九门提督管大人一向与佟大人不对付,他之前上书,提议长公主之子谢云逍继嗣皇储,我看倒更靠谱些,那谢云逍小时虽愚钝纨绔,但这两年变化极大,京中子弟多赞为人舒阔不拘小节,与庆郡王比,倒更像皇家子弟。”
“哎,谁说不是,到底是长公主与平南王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可惜这谢世子已娶了位男妻,据说伉俪情深,不愿纳妾,已动了绝后的念头了,如此情状如何能当储君?”
众人都叹息地摇了摇头,唯有一年幼的学子驳道:
“当今陛下倒是娶了位好皇后,不照样无后,他不也照样做的了皇帝?”
“小张兄慎言啊,皇城司的人保不定哪里就有,要是被人听到了,你的小命不保……”
……
议论结束,众人都渐渐离开。
贺寒舟低头沉思了一会。
片刻后,他叫醒了打瞌睡的墨竹,也起身离开。
行至书院门口,与来时不同,那里此时簇拥了一群人。
人群正中央正有一人手中高举一张告示。
告示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贺寒舟只能看清上面的三个大字:【告首状】,且那人同时大声呼叫道:
“在下吉安李承源,状告当今新科榜眼孙立买通考官,科考舞弊,顶替在下春闱试卷……”
若是谢云逍在此,怕是要大吃一惊。
因为李承源正是原书《大承状元郎》的那位从草民逆袭成权相的爽文主角。
第13章
“礼部尚书佟晖收人钱财,贪赃枉法,在下遭遇绝非孤例,今科学子,若有对自己春闱结果有异议的,可同在下联系……”
贺寒舟脚步一顿,眉心微动。
若此人所言属实,那他……
正在此时,远处跑来一群手持长棍的衙役,他们驱散了人群,将那吉安李承源团团围住,当街便拳打脚踢起来。
没一会,李承源便被打得倒地不起,人事不知。
他们撕碎了他的告状书,扬长而去。
周围学子有看不过去出手阻止的,竟然一同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贺寒舟蹙眉远远看着。
“墨竹,你去济世堂请李大夫来看看,记住,给了银子就走。”
墨竹领命而去。
天色不早,贺寒舟独自先行回了王府。
快走到云祥院时,忽被一眼眶红肿的女子拦住。
那女子容貌清秀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名叫谢玉娘。
谢玉娘这阵子听兄长的劝说,也努力劝自己,谢云逍早晚要纳妾,等伺候好平南王府的老太太,必有她的出头之日。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着有一天谢云逍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她等着等着,竟等到谢云逍宁愿受家法,哪怕王府绝后也要守着贺寒舟一人的消息。
且今日,宫里居然还来人赏赐谢云逍伉俪情深,一时京都中盛传平南王世子钟情男世子妃,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深情不二的消息。
她因心系谢云逍一人,把自己拖成了大龄未嫁。
周围人多笑她痴心妄想一心想攀高枝。
谢云逍痴恋贺寒舟的消息一传出去,众人多来看她的笑话,每每故意在她耳边提起,说什么
“世子爷钟情于世子妃一人,旁人就是再上赶着,他也是瞧不上的,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比得上世子妃一根手指头吗……”
她日日听这些闲言碎语,今日一大早,她又遇到谢家远房一年逾五旬的单身汉。
那人见着她,居然上前调戏,说什么“既嫁不出去不如跟了我,如今只怕只有我肯要你。”说着,便动手手脚起来。
她愤怒地推开那人,心中的情绪再也憋不住了。
她怒气匆匆直奔云祥院,终于堵到了外出回来的贺寒舟。
贺寒舟鹤形莲貌,平静地去往云祥院,但在谢玉娘眼中,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
谢玉娘觉得她陷入如今的境地全是拜眼前这个男狐狸精贺寒舟所赐。
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贺寒舟,你不过是江宁破落户家的弃子,你的出身连我都不如,你凭什么嫁给谢云逍?!你根本不配做世子妃!”
“我兄长说了,你不过就是王府的打消皇帝忌惮的挡箭牌,你以为谢云逍多喜欢你吗?!你配吗?你根本不配!你别得意,谢云逍迟早要厌弃你!……”
轻纱遮面,让人看不清楚贺寒舟的面容。
他的目光透过白纱,看向眼圈通红的谢玉娘。
眼前这个口吐恶言的人不过是个痴恋谢云逍、受了委屈的小女子罢了。
女子的一生只能系在一位男子身上,他厌弃的枷锁一样的世子妃的头衔却是无数女子争抢的东西。
良久,他只轻叹一声。
“在下确实不配,承姑娘吉言。”
说罢,便转身回了云祥院,独留谢玉娘在原地发愣了好一会。
云祥院内,贺寒舟推门而入。
谢云逍正站在几步外,表情微有凝滞。
贺寒舟冲谢云逍微微点头,便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谢云逍怔忪一会,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缠了上去。
他挠了挠头,踌躇了一会。
突然想喝酒了。
京都广聚轩的天字包厢,萧必安等人翘首以盼。
片刻后,谢云逍终于露面了,他眉宇间不似以往有神采,反而显出些沉闷之色。
萧必安一见着他就嚷嚷起来:
“呦!谢大世子今日终于想起我们这些人了,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怎么到我们谢大世子这里倒反过来了。”
兵部尚书之子岳畅哈哈一笑:
“这也怨不得世子爷,咱世子爷娶得是位男子,自然跟旁人不同些。”
萧必安摇了摇折扇。
“哈哈哈是这个理,只不过大家都是男子,我们的谢大世子怎么不把世子妃带过来给兄弟们见识见识,京都里都传我们的谢大世子情有独钟,为了世子妃绝后都在所不惜,也不知道世子妃如何品貌,竟将我们的谢大世子爷当狗玩……”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
谢云逍没好气道:“去去去,老子出来找你们排解排解,就知道臭我。”
说着,他便频频给自己倒酒,唉声叹气的,叹得萧必安牙酸。
萧必安细瞧瞧了谢云逍,又与管复对视一眼,做了个口型。
“有事。”
没一会,谢云逍已将自己灌了个五分醉。
管复夺过谢云逍的酒壶,替谢云逍斟了一小杯。
“谢兄出了什么事了?”
谢云逍仰头喝尽了,叹道:
“我喜欢我媳妇确实不假,哪怕他拿老子当狗玩,老子也乐意,但他却不想跟老子玩,巴不得离开我才好……”
管复倒酒的手一顿。
众人都笑谢云逍娶了个丑媳妇还当个宝,没想到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萧必安凑过来,费解道:
“老谢,你的世子妃到底是什么人物,怎好好地把你迷成这么没出息的德行?”
谢云逍不耐烦地推开他。
“哼!你想迷还没这个福气!”
“不过是个貌若无盐的病秧子,有什么出奇之处吗?”
谢云逍哼笑一声。
“那是你们被传言骗了,我媳妇美得了不得,你们不都见识过了吗。”
“见识过了?你是说……是那天遛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神仙似的公子?”
谢云逍点了点头,凄凉一笑,又去找酒喝。
本来只有几句说话声的包厢瞬间嗡嗡嗡了起来。
萧必安等人终日无事,最爱寻花问柳。
那次自从与那位大美人一面之缘之后,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京都也没找到美人的踪迹。
问谢云逍那是一概一问三不知的。
他们还以为是谢云逍来京探亲的远方亲戚,只呆了几日就走的那种。
他们差点都派人去平南王的老家清河,打探那位大美人的消息,没想到他却是谢云逍那位传闻中的病秧子丑媳妇……
当下再没有人嘲笑谢云逍了,毕竟遇到那种级别的大美人,很少有人能扛得住。
萧必安忍不住道;
“怪道,我们打听了几天也没有在京都找到这号人物,原来是谢大傻藏在家里的世子妃!哎,傻人有傻福啊,气煞人也!”
谢云逍没好气道:
“别狗叫,老子正伤心呢。”
“我看你也用不着伤心,那大美人看不上你不是正常的事情吗,那说明人家有眼光!”
“萧二必,别逼我动手揍你啊!”
谢云逍扬了扬手,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萧必安震惊了。
“喂,我说谢大傻,你玩真的啊?”
谢云逍白他一眼,继续给自己灌酒。
萧必安忍不住凑了过去。
“啧啧啧,从前竟然看不出来我们谢大世子竟是个情种,啧啧啧……”
“不过,瞧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萧二哥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看哈,烈女怕缠郎,那烈男应该也是这个理,你日日缠着他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况且,潘驴邓小闲,我看你哪样都不缺,很有西门大官人的潜质,只管上就了!”
谢云逍呸了一声。“下贱!我踏马是纯爱,别拿黄色废料污染我纯洁的心灵。”
萧必安撇了撇嘴。
“就你还纯洁,谁信呢,我看你是没这个胆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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