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啐了一口,撸起袖子,冲那群人阔步便走了过去。
“哪里来的一群杂碎,哪来滚回哪去!”
这些流民听了,脸上都露出激愤的表情,有人想上前却被一边的人拉住了。
赵衙役见他们想动手本来还有点怵,但看对方又停了,他立即又支棱了起来,态度更加倨傲。
“识相的都快点滚蛋,否则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杂碎乞丐全他娘的抓进大牢!”
说着他抽出佩刀,便上前驱赶着这群流民。
此时,人群里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赵衙役嗤笑了声,收起了佩刀。
“匪首终于舍得出来了,告诉你,现在乖乖滚蛋还来得及,否则,哼哼……”
这位络腮胡正是收到贺寒舟信件赶来的郑祟。
“放肆,本官是涉县的县令,你一个小小的衙役敢冲本官大呼小叫,这就是冀州巡抚衙门的规矩吗?”
赵衙役被唬了一跳。
天刚刚擦亮,他这会仔细看眼前这个络腮胡,果然身着暗色官袍,五官都被黑色的胡须笼住了,让人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铮亮的眼珠子,且他的浑身还湿哒哒地往下滴水,浑身散发出阴恻恻的湿气,格外瘆人。
哪有人家县太爷黑灯瞎火地出现在这里?等等……涉县?
涉县不是全境被淹了吗?
难不成……
赵衙役心里直打鼓,他哆哆嗦嗦地转头看向余下的人群。
周围静地可怕,数百人聚在这里竟无一丝人声。
光线昏暗,他偷偷看向这些人的脚下,只看到了一滩滩暗色的水渍,一点不见人该有的影子。
一阵冷风吹过,他直愣愣地打了个激灵。
“涉县,可是……全境被淹的……涉县?”
“还有其他的涉县吗?”
“鬼啊!!!”
赵衙役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半途慌不择路地摔了狗啃泥。
他身后的人群响起嘲笑声。
赵衙役无暇他顾,脸上的泥渍都来不及擦一把,爬起来就跑,他身后的小衙役当然也一哄而散。
隐在暗处的贺寒舟,从一旁走了过来。
他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他怎么了?”
郑祟恭敬地回道:
“大人,他好像以为在下是鬼。”
“。”
贺寒舟默默打量了郑祟一眼。
谢云逍平时不着调,有时候有些话也是有些道理,至少眼前这位是该好好整理一下仪容。
那捕头屁滚尿流地逃了回去报告给冀州知州。知州当然不信他,只将他臭骂了一顿,又领着那队人马原路返回到了那些富商门前。
此时,日头已经亮了起来。
远远地,冀州富户的门前确实围着一群人。
这群人衣衫褴褛,但是活人无疑。
那群人的正前方有一位一袭白衣,风姿出尘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冀州知州责怪地看向赵衙役。
“你不是说是长一脸毛的鬼模样的领头吗?”
赵衙役也看呆了。
“刚刚明明……”
贺寒舟说话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知州不再理会赵衙役,他抬起下巴摸着胡须打量着贺寒舟,拿起架子来。
“来者何人,何故聚众……”
贺寒舟懒得听这些话。
他不待这知州讲场面话讲完,直接将怀里的钦差令牌亮了出来。
“!”
令牌上面的【钦差大臣】十分显眼。
那知州赶紧换上一脸真挚的笑脸。
前阵子,上头的大人们之前老是议论京里的钦差大人遍寻不着,没想到今天给他撞见了。
他忙挥手让孙捕头先回去报信,自己则狗腿地便拍边马屁边将贺寒舟引到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的李文厚等人收到消息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忠道:
“中堂大人,这谢云逍这时候怎么突然又来了?”
“大人,说话间,人就到了!”
李文厚皱眉,他早未将谢云逍放在眼里了。
“就说我没在,周布政使去。”
那周忠只好出门去迎,他前脚刚出来,冀州知州引着贺寒舟后脚便已到了。
“布政使大人,您瞧,钦差大人来了!”
知州谄媚道。
周忠早正盯着贺寒舟。
他脸色阴沉,并不接知州的话。
知州只好尴尬地出声提醒他。
周忠眯眼看向贺寒舟,贺寒舟神态自若,任由他打量。
“你说他就是钦差?”
“正是啊,大人。”
周忠冷哼一声。
“好大的狗胆,招摇赚骗到巡抚衙门来了,来人,给我拿下他!”
*今日清晨,冀州府的岁贡便要出发了,吴大那边,贺寒舟已递了消息过去。
谢云逍就爱凑这种热闹,他是有些想去的,但又舍不得贺寒舟,因此,屁股像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
贺寒舟淡淡瞧他一眼。
“你想去便去。”
谢云逍在屋里来回踱步,闻言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我要乖乖在家陪老婆。”
贺寒舟白他一眼,拿起手旁的书看了起来,不再理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若再不出发,谢云逍便真赶不上这场热闹了。
贺寒舟抬眼看向谢云逍,见他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你真不去?”
谢云逍见贺寒舟终于看向自己,忙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袖。
“我舍不得老婆。”
贺寒舟低头看向谢云逍不老实的手指。
“你想我陪你去?”
谢云逍头摇地像拨浪鼓。
“不,这样,我也舍不得。”
贺寒舟有些无语,他扯回袖子。
好,这是矫情病犯了。
“你不去,那我去。”
“这叫什么话?”
“冀州护卫众多,吴大等人虽然有些地利,但是也未有十足把握。”
谢云逍心中却不担心这个,公主府的龙卫不少都是真上过战场的,碰上冀州府的杂牌兵,这就好比公安遇上保安,只有碾压的份。
他有另外的心事。
“寒舟,你就不会舍不得我吗?”
贺寒舟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脸。
“不会。”
谢云逍又泫然欲泣起来。
这样拖下去,只会耽误时间,贺寒舟板起脸。
“不许装哭,快去快回。”
谢云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每年往京里运岁贡,都是冀州府护卫们抢破头的好差事,钱四盼了几年,好不容易今年使足了钱巴结上了这个好差事。
他一马当先领着身后的护卫,春风得意,十足威风。
一路十分顺利,他哼着小曲,好不悠闲,但行至一山口时,前方忽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直朝他们踱了过来。
哪来的野人,敢拦官府的车队?
他警惕地抽出佩刀,吩咐手下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但待那人走近,他居然发现那人头戴官帽,身上还穿着官服。
他一下有些眩晕了。
那人越靠越近,他身后的护卫紧张地拿着武器冲着那人围了过去。但那人似乎一点不将这些护卫放在眼里,仍然闲庭散步地走近来。
护卫们挥起手便要动起兵器来,钱四忙抬手制止了。
看样子对方有可能是个大官也说不定,要是闹了误会就不好了。
那人脸上挂着笑容,虽然看着不太正经,但起码态度上不像是寻衅滋事的,于是,他也试探着挤了挤笑脸。
只见那人见状笑道:
“你们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钱四:“……”
护卫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路数。
那人干咳一声又道:
“我的意思是,我与你们一样都是在官场上混口饭吃,也算个狗官吧。”
“……”
钱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哪有人直接说自己是狗官的。
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人狗官不狗官的不一定,但是一定是够狗的。
在他领着护卫们等人专心应付这人的这会间,身后的山沟沟里已悄无声息地窜出一群人,还不待他再问句话,自己的脖子上就架上一柄寒津津的剑刃。
剑刃冰凉的触感,直接让他打了个冷颤,他反应过来,忙喊道:
“狗官饶命,狗官饶命啊!”
“……”
这下轮到谢云逍无语了,一旁刚刚赶来的吴大差点笑出声,谢云逍瞪他一眼,吴大连忙捂住嘴。
那钱四声嘶力竭道:
“大人,我说错了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的幼儿嗷嗷待哺,大人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吧!”
谢云逍掏了掏耳朵,看向钱四,脸上有些嫌弃。
他勒了勒马绳,身体前倾,审视着钱四。
“你有老婆吗?”
钱四有点懵,他磕磕绊绊道:
“老……老婆?”
谢云逍啧了一声。
“你有娘子吗?”
“有、有、有!”
“怎么刚刚求饶的时候,没见你提起半句你娘子?”
钱四愣住了。
“提她做什么?”
谢云逍不耐烦了,他冲身后的吴大道:
“带下去一天不许吃饭。”
吴大忙应了。
谢云逍则一拽缰绳,往冀州城方向去了。
他一向善于跑马,没花一会时间便赶回了客栈,但他兴冲冲地推开贺寒舟的门,屋里却是空的。
他在周边找了半天也没找见,最后才从小二的口里收到消息,说是有人见到,贺寒舟被冀州知州请去了冀州衙门。
谢云逍心中一慌,将帽子脱下来扔给小二,骑上马立即往衙门赶了过去。
还没到衙门,远远的,他便见到一队衙役手持长棍冲贺寒舟围了过去。
旁边还有人的呵斥之声: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招摇赚骗的人给我拿下!”
谢云逍飞身下马,一脚踹开了衙役。
“我看踏马的谁敢?!”
第56章
半路窜出一个不好惹的“程咬金”, 余下的衙役互相对视,一时都不敢上前。
周忠也被吓了一跳,刚刚谢云逍踹翻的衙役差点没撞到他,
他回神来, 冲着谢云逍怒叱道:
“你是谁, 好大的胆子?!”
谢云逍也是一脸的怒容, 他的声音比周忠的还大。
“我是你爹!”
……
炸裂的发言让场子一下就静了下来, 众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贺寒舟虽然料定冀州衙门不敢拿他怎样,但见谢云逍突然出现挡在自己身前,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他只感觉左边胸口处涌起一股酸胀的难受,他轻轻抿唇,下意识便想问谢云逍他怎么来了, 但谢云逍正“忙于当爹”无暇他顾,贺寒舟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转而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那边的周忠已被气地脸红脖子粗,他久居高位, 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直接的辱骂了。
他颤抖地指着谢云逍,“你、你、你、你!”
谢云逍拍开他的手指, 不屑道:
“你什么你?别对老子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
贺寒舟:“……”
周忠差点气背过去,他踉跄了一下才顺过气来, 他一脚狠踹向身边发愣的衙差。
“你们这群蠢猪还杵着干嘛?!这还不给我将他们全都给抓起来!”
衙役们立即举着水火棍,齐齐上前了一步, 但他们神色畏惧戒备, 仍不敢贸然先动手去擒谢云逍。
谢云逍见状嗤笑一声,他神色阴沉地俯视着衙役们,眉宇间满是戾气。
“我看你们踏马的谁敢?!”
他又不屑地看向周忠。
“就踏马你是朝廷命官?”
谢云逍身材高大, 剑眉星目,长相上一直十分地唬人,这会,眼尖的衙役们还注意到谢云道身上锦鸡补子的官服纹样,他们交换着眼神,面面相觑,更不敢上前拿人了。
谢云逍见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他伸出长臂,反手将贺寒舟往自己身后揽了揽,并冲贺寒舟轻声道:
“老婆别怕。”
贺寒舟瞥谢云逍一眼,他神态自若甚至还稍稍有些嫌弃,明显不像是害怕的模样。
谢云逍一向对他这幅模样没有抵抗力,他嘿嘿笑了笑,手上忍不住揽得紧了些。
贺寒舟微微皱眉,不适地挣了挣。
要是平时他定要推开谢云逍,但是今天他犹豫了下,只别开眼淡淡说了句:
“别乱来”。
贺寒舟的声音轻轻的甚至带了点软意,像只羽毛似地挠了挠谢云道的心尖。
谢云逍瞬间便荡漾了开来,一时都差点都忘了自己身在哪里。
“寒舟……”
“你们这群废物,愣着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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