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步月扭头,看到坐在他身边的Patti, 感觉自己还没醒过来。
Patti冲冉步月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 之前冒犯了。”
“舒枕山让你做的?”冉步月皱起眉。
一听这个语气Patti就觉得完了,字斟句酌地说:“舒总是想保证您的安全。”
冉步月:“我们现在要去哪?”
Patti:“舒总还没有把目的地告诉我们。”
冉步月看了眼刚刚经过的路牌,用陈述句的语气说:“机场,是不是。”
Patti:“啊哈哈。”
“他要直接把我送回国。”冉步月继续陈述。
Patti指向窗外:“哇,快看!天上有只猫在飞。”
冉步月倾身盯住Patti:“Patti女士, 舒枕山现在在哪?我要过去。”
Patti叹了口气:“冉先生, 您知道的, 我只是一个被卷入霸总小说的普通打工人, 我得听老板的。”
冉步月:“我不为难你。你就假装在看手机, 假装看手机的时候睡着了,假装不知道手机被我拿走了就行。”
Patti笑着摇头:“这真不行,冉总监。”
冉步月将攻势转向司机:“师傅, 麻烦送我去舒总那边!现在。”
司机闭口不言。
中控台屏幕上蹦出几个字:我是哑巴。
冉步月:“……”
Patti劝说道:“你不必为舒总担心,他在那边不会出什么事情。凭舒总现在的地位,没人敢轻易动他。”
冉步月:“我没担心。”
“埃温斯本来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他现在应该在满天下找你, 找到你就可以牵制住舒总。”
“只要你平安回国,埃温斯抓不到舒总的把柄和弱点,过几天大概就会放弃。舒总和他们周旋一阵子,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冉步月一时卡了壳,因为Patti用非常自然的语气说,他是舒枕山的弱点……
Patti:“飞机四小时后起飞,睡一觉就回家了。”
“我不去机场。”冉步月说,“我要亲眼看到他安全。”
如果真的回了国,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和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冉步月都没法赶过来。
冉步月才不上当。
Patti干笑:“我以为已经说服您了,冉老师。”
这钱真难赚,Patti心想。
冉步月语气平静:“带我过去。”
Patti也收起笑容,态度很强硬:“抱歉,不可以。”
突然,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Patti的额头。
Patti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怕死,而是不知道冉步月从哪里搞来的枪。
冉步月说:“我没想搞成这样的。”
Patti异常冷静:“冉先生,你低估了我们的职业操守。”
冉步月:“死也不能带我去?”
Patti:“对。死也不能带你去。”
“噢。”冉步月点了点头,“那不让你死了。”
冉步月收回枪。
Patti正稍稍松了口气,就见冉步月微微仰起了头。
冉步月直接把枪口顶住了他自己的下颌。
咔嚓一声,保险栓被他拉开了。
只要冉步月轻轻扣下扳机,子弹将从他的下颌体射入头颅,后脑勺穿出,脑袋会像皮球一样整个炸开。
疯子!!
Patti顿时魂飞魄散,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先把保险栓拉回来!”
“我好好说了啊。”冉步月扬了扬下巴,“把我送到你们舒总那里。”
哑巴司机急忙道:“冉先生您冷静!!我我我马上掉头。”
冉步月咋舌:“医学奇迹。”
车开了多久,冉步月手枪的保险栓就有多久没栓上。
在冉步月的严密监视下,司机和Patti都没有机会向外发送讯息。
最后,车来到郊外一家偏僻的靶场。
冉步月收了枪,面无表情地把保险拉了回去。
“师傅,靠边停车就行。谢谢。”
跟打出租车似的。
Patti用力拉住冉步月,说:“我跟你一起。”
冉步月问:“你熟路吗?”
Patti点点头:“跟着我。”
第54章 堪比初吻
露天靶场里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舒枕山、埃温斯,以及埃温斯的哥哥,云巅的机器人项目在他手里。
场地附近有些水泥砌成的建筑, 和天色一样灰。
为了展现出诚意,各自的保镖都远远地站在外侧, 气氛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表面和谐, 实则暗流涌动。
枪声时而响起, 他们轮流打了几轮。
移动靶,人形靶纸。
瞄准和轮换间他们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天气,股市,政策。非常无聊。
气氛是从埃温斯的一句话开始变得紧张的。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舒总今天打算怎么回去?这个靶场旁边可没有河。”
很快, 双方的保镖都举起了枪, 剑拔弩张。
其实没必要闹成这样的。
按照埃温斯哥哥的说法, 当年舒枕山毁了他弟弟的名声和前途, 小少爷报复了一枪, 倒也没有要命,两边算是打了平手。
但今天舒枕山先动了埃温斯的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埃温斯还是被他的兄长宠着, 手握实权的哥哥亲自来给他撑腰,让埃温斯有恃无恐。
埃温斯总是随心所欲,他哥则老谋深算,表面是为他弟出头, 实际上打算借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狠敲舒枕山一笔。
他要求舒枕山的机器人上市后,三年内不得进入北美市场。
舒枕山不声不响地举枪射击,子弹戾啸, 正中靶心。
埃温斯哥哥笑了笑:“舒先生还是考虑一下吧。”
舒枕山放下枪:“不必了。”
“真的吗?”埃温斯惊讶地问,“再过一会儿,你可能会求着我们签协议,而且我们提出任何恶劣的条件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
他如此胸有成竹,让舒枕山觉得他落了什么把柄在埃温斯手里。
但他唯一的把柄已经在Patti的保护之下了,舒枕山不太担心。
而埃温斯说的“再过一会”足以证明他们还没找到冉步月。
舒枕山说:“我不会。”
埃温斯挑眉:“即使冉先生在你眼前被折磨?”
舒枕山看向他。
“我只是开个玩笑。”埃温斯立刻笑道,“舒总之前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恐怕会被舒先生撕成长条吧?”
舒枕山:“在一种情况下,我会考虑你们的协议。”
埃温斯问是什么。
舒枕山指着远处的移动靶:“你自己挑一个站过去。”
埃温斯哥哥:“这就过头了,舒总。”
“我后悔了。”埃温斯蓝色的眼睛闪着寒光,“当初我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你。”
“——或者。”
埃温斯毫无预兆地举枪对准了舒枕山,歪了歪头,“现在也不迟吧?”
所有保镖的枪口都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分别对着各自的目标。
埃温斯的哥哥看了眼旁边的楼房,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手势。
匍匐在窗口边的狙击手低声说了句“copy”,子弹上膛,调整瞄准角度。
瞄准镜里的是舒枕山。
突然,他的后脑勺被不知从哪出现的冰冷枪口抵住了。
一道清冷的男声在他耳边说:“Stay still.”
人高马大的狙击手立即作出反应,万分之一秒内,校准好的狙击枪被人扭转了一个角度,对方压在他手指上抠动了扳机!
干脆利落,默如鬼魅,利如蛇蝎。
子弹擦着埃温斯的脖子飞过去,击穿土地,溅起一泼泥点,飞鸟尖啸而起。
靶场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片混乱。
狙击手骂了句脏话,反手拖住冉步月,却被人一拳狠狠砸到了墙上。
Patti又一拳下去:“你先走,我搞得定他。”
冉步月从大汉手里挣脱,毫不推辞,说了声“谢谢姐”,便如灵巧的小动物一样消失在了幽黑的楼道里。
舒枕山在枪声中看到冉步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朝自己奔来,白色衣角在风中翻飞,长发飘扬。
舒枕山还在发愣,手腕已经被冉步月用力抓住了。
冉步月在他耳畔吼道:“发什么呆,跟我走啊!”
舒枕山下意识地跟他跑起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景色都不存在。
只看到天边从乌云缝隙里漏出来的阳光,和被照亮的冉步月的侧脸。
直到坐上车,舒枕山才拥有了些许实感。
因为冉步月松开了他的手。
舒枕山伸手去握他,捞了个空。
舒枕山斟酌半晌,无奈地憋出一句:“你……这样很不安全。”
冉步月提高音量问:“所以你觉得把我绑回国内就安全了,是吗?”
Patti坐在副驾驶,戴上头戴式降噪耳机,点开平板上播放到一半的甄嬛传,默默降下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板。
舒枕山窒了窒:“从整体上来说,是这样的。”
“即使你今天不来,我也不会真的受什么伤,他们的阵仗看起来很夸张,其实只是在威胁我。”
冉步月:“狙击手都瞄准你脑袋了,这叫只是威胁?”
舒枕山:“我知道分寸。”
冉步月的表情分明在说“你知道个屁”,不再讲话,低头跟艾子兰发消息。
艾子兰吵着要和冉步月以及他的新男友吃饭,但现在他们不会继续在美国呆下去,冉步月只能跟她说抱歉,之后有机会再约。
艾子兰说没事,正好不久之后她会回国一阵子,到时候再找冉步月吃饭。
冉步月放下手机,看向舒枕山,忽然皱起眉:“你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舒枕山看了眼,“我已经消过毒了。”
他的手臂侧边被划破了几道血线,大概是被弹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划伤的。
因为舒枕山一直在冉步月身后,所以他受伤的概率稍微大一点。
冉步月冷冷道:“这就是你说的知道分寸。”
最后在冉步月的要求下,还是喊来了医生为舒枕山进行专业的处理,他手臂上裹了几圈纱布。
直到坐上飞机,冉步月都没有再和舒枕山说一句话。
飞机在云间攀升,冉步月缩在机舱卧室的窗边,看着渐渐缩小的地面,飞机的颠簸和侧转令他有些反胃。
卧室门被人敲响,冉步月没应,对方又敲了一遍,冉步月撇了撇嘴,才道:“进来吧。”
舒枕山端着一杯饮品和切好的水果,坐到床边,像往常一样问:“吃完睡觉?”
冉步月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问:“云巅拿那么多枪指着你,是想威胁你什么?”
舒枕山略过那些表面上的借口,直接道:“利益。他们想要我们主动放弃北美市场。我不会答应的,除非……”
“除非我被他们抓到?”冉步月问。
“那我也不会直接答应的。”舒枕山平静道,“而且这个情况不可能发生。”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发生?”
冉步月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已经受伤了。如果那兄弟两个再疯一点,你还可能会——”
他没法把那个字说出口。
冉步月无法想象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会怎样。
此刻,冉步月面对舒枕山,几乎有点控制不住。
“再让我看看。”冉步月垂眸说。
舒枕山问:“什么?”
冉步月隔着衣服摁住他的腹部,慢慢往下滑,声音沉闷:“你说呢?”
知道这是逃不掉的,舒枕山无可奈何地解开扣子,克制地只露出一小片皮肤。
冉步月毫无顾忌,把布料扯得更开,彻底露出那枚枪疤。
“这是怎么弄的?”冉步月问。
舒枕山:“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怎么弄的?”冉步月偏执地看着舒枕山,“我要听你说!”
舒枕山别无选择,尽量平静和客观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缩减了自己主观意愿的部分。
冉步月听着他平淡的叙述,越来越觉得胆战心惊。
关于舒枕山下腹部的枪伤,冉步月自己推测出来的时候是一种感觉,被Patti验证是另一种感觉,在靶场听到埃温斯的话又是再一重心情,很难描述,很难对舒枕山的行为拥有唯一的情感倾向。
但在舒枕山面前,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事情,冉步月只觉得抓狂和后怕。
“那只是一个设计界的普通奖项,即使那次我没得奖,之后我还有很多机会!”
冉步月一下下戳着舒枕山,像在戳他软塌塌的心,“你怎么能冒险拿自己的命去换这个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本来就活该被制裁。”舒枕山道,“我也算是为民除害。”
“但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冉步月眼眶发红,“如果我没有回国,我们没有一起来美国,没有发生这些事……我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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