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第一时间,多么希望拉住他的人是隋年,总是能在他失控的时候,一个语气和眼神就能制止自己,可惜拉住他的人是陈东东。
陈东东警惕地看了一眼一班教室里面,见无人注意到他们,才给魏明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走到楼道最里面地拐角处。
“魏明,你方才冲出去准备说什么?”陈东东审视的目光透过玻璃镜片,少见得泛着犀利的光。
魏明毫不躲避,冷静如冰的语气也难言他眼底的压抑和暴戾,声音低哑:“隋年今天没来上学,路照秋......也没来。”
你可以说魏明现在的逻辑很神经,但也很敏锐。
陈东东眼底诧异又无语:“你到底是在意隋年还是路照秋,路照秋可是被她妈妈提回家的。”
简而言之,关于路照秋和隋年同一时间没来上课这一事,虽然很巧合,但是很明显,并无直接关系。
“还是你觉得路照秋又给隋年惹麻烦了?”陈东东摇头果断道:“魏明,你以前可没这么蠢,路照秋可玩不过隋年。”
魏明冷冷抬起眼皮,眼底带着暗芒。
陈东东被这么一刺,无语道:“我这是夸他呢,你还不乐意了。”
“你要这么担心,直接去隋年家里看一下不就行了?”
魏明一愣,思绪瞬间清明不少,抬起脚步就朝外面跑去。
陈东东眼神一闪,装作无意间提及道:“魏明!先等等!我记得你去随年家那条路会经过路照秋他家,我建议你可以观察一下,也许是我个人多心,但我觉得路照秋她妈妈因该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小秘密。”
小秘密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魏明脚步一顿,对上了陈东东躲闪又冷静的目光,他眸光幽深几度,没有多问,嗯了一声。
而就在魏明一路骑着山地车爬坡的时候,一对儿母子在周围小巷众人里见怪不怪的目光下,一路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小畜生!老娘十月怀胎生了你,留了那么多血,身材也回不去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一个浓妆艳抹,眉眼浓烈地女人,纤细的手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可却如同铁钳,死死拖着自己刚刚成年的儿子,跨过生锈破旧的门槛,在幽深逼仄的楼道里,哒哒哒上着台阶。
一路上路照秋都低着头,过长的刘海和浓密的头发遮盖了眉眼,似乎这样能带给他安全感,但即使如此,周围好奇和冷漠的打量,还是让他心底很不自在,甚至如芒刺背。
“你知道今天一天我少赚多少钱吗?你身上穿的衣服,交的学费,哪个不是老娘我的血汗钱!”
“那老不死的给过咱两一分钱吗?”
“从小到大是谁在养着你,不然你自己能活下来?没良心的小畜生,和你老子一个样,都是来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清脆的高跟鞋踩地声,就像死亡的催命符和难堪的谩骂声,戳着路照秋的身体。
少年似乎早已习惯被谩骂,踉踉跄跄地跟在女人身后,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因为女人粗暴的拉扯,脚下落空一个台阶,膝盖狠狠砸在冷硬的泥石台阶,鲜血淋淋。
“蠢货!”女人一个甩手,也不回头看,颇为嫌弃道:“上个台阶都不会!”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无用的蠢东西,要不是因为你太蠢太没用,不得那个老东西的欢心,我何至于过这般穷酸的日子!”
“自己跟上来!”
头顶响起尖锐的声音,还有毫不留情远去的上楼声。
路照秋疼得满头大汗,却撑着地面,宛如行尸走肉般艰难抬着受伤得腿,一步一步上着台阶。
等踏入家门里,其实不过是一个五十平米都不到的空间,一个月的房租600,不算水电费。
只有一个卧室,连浴室和卫生间都没有,不管是上厕所还是洗澡,都需要下楼到外面的公厕,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心舒适的居所,也满足不了一个少年内心所需的安全感和家的温暖。
里面的屋子是路照秋的母亲林苗在住,而路照秋自己的屋子则是外面的客厅,客厅只有一个木板床和一个不大的柜子,平时为了利用空间,木板床是靠在墙边的。
等路照秋艰难爬上楼,林苗则翘着二郎腿坐在整个屋子里唯一的红色沙发上,拿着翻盖手机,嘴角时不时古怪笑着什么,指尖快速点击着,红色的套子破旧掉线,还能看到里面黄色的海绵体和铁架。
路照秋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目光死死定在女人的手里拿着的手机,迟缓的身子从未这般如猎豹般迅速,朝女人扑过去,“你在干什么!谁让你动我的手机!”
“还给我!”
林苗敏锐的起身闪开,少年长年营养不良,膝盖又受了伤,重重跌倒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呦!”林苗惊异一声,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平时打不出个屁响,今天吃错药了?”
路照秋只是死死盯着女人手中的手机,想要起身,膝盖的伤口浸透布料,那一下让伤口又加大许多,只喃喃一句话:“还给我。”
“还给你?”林苗不屑道:“你都是老娘我生的,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不属于我!有钱偷偷买手机,不知道孝敬自己的母亲,没看到老娘这几天身子都快散架了!”
说着,女人换了一个胳膊翻看手机,另一只手揉捻自己的腰肢,若是忽略女人低俗底层的嘴脸,从背影看身材凹凸有致,就像熟透盛开的圣女果,恨不得让人狠狠啃上一口,全不像她自己所说毁了身材。
最后这句话,让路照秋想起某些恶心的记忆,他一阵反胃,蜷缩身体,捂着嘴巴在地上干呕。
“呕......”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自然很艰难。
而林苗甘愿给老路总做情人,又生下私生子,自然是抱着麻雀变凤凰的打算,早已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也不打算主动吃什么苦。
被路夫人赶到这里,也被老陆总遗忘后,没有了经济来源,好在美貌对于小镇男人而言是稀缺资源,自然有大把男人愿意掏钱养着她。
可林苗胃口大,到了偏僻的小镇,还不改自己奢靡的生活作风,一个男人怎么养的起她,于是她又找别的猎物,事情暴露,没少被痛打。
可她记吃不记打,最后就演变成了谁给她钱,她就能给谁笑脸和一夜春风,因为林苗发现这样来钱更快,而且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深情的主儿。
自私自利的人只满足自己的欲望,她谁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或者她也不在乎自己。
就这样,找上门来的男人越来越多,有一天林苗在家里和男人颠鸾倒凤,这种荒诞可笑的场景被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路照秋看到了。
可以想象,透过那扇破旧的门内,这场景将是伴随他一生的心里阴影,交缠的身体、尖锐的叫声、摇晃的桌椅、还有野兽般的嘶吼,宛如魔音折磨着路照秋的耳朵。
他死死捂着耳朵,蜷缩身体跪在地上,呕吐食物残渣,再也吐不出什么就吐着酸水。
恶心,好恶心......
也许就是从那一天起,路照秋对女人有种本能的恶心。
林苗瞳孔一缩,抬起脚就朝路照秋身上踢,气极后居然朝后背狠狠踏了好几下,在白色的校服上留下黑色混杂泥土的脚印。
“你还敢嫌弃老娘!”
“你有什么资格嫌弃老娘!”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小畜生!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边踢一边骂,林苗眼神怨愤怨毒,以至于让人无视她眼角滑落的热泪,可偏偏她的心越痛,越用更大的力度踩踏自己儿子单薄的脊背,尖锐的高跟鞋死死陷入皮肉。
“就你这弱鸡小身板还想男人,你还想玩男人,我看你只有被玩的份儿!”
“你知不知道这个圈子有多乱,那些有钱人根本不会把你当人看!女人好歹天生就有这个身体,男人只有被*死的份儿,就算是出来卖的,也分三六九等!”
“小崽子我当初生了你,还不如直接掐死你了事!”
路照秋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林苗踹累了,气喘吁吁,叉着腰问道。
只听路照秋猛地抬头,嫌恶和反感的目光如刀,插向林苗:“别用你恶心的世界来评论我!”
他对隋年,从来没有什么**的吸引,也不像别人那么庸俗。
路照秋谁也没有告诉,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隋年和自己一样,都是那么游离空洞的灵魂,仿佛这个世界冷漠的旁观者,谁也走不进他们的心底。
可是最近好像不一样了......
隋年他变了。
为什么?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起,鲜红的指甲带出五道红色的血印子。
林苗直接甩出一个巴掌,路照秋头颅一偏,余光刚好看到门口的一道人影,笔直干净的长裤,一尘不染的皮鞋,和浑身赃物低贱的自己截然相反。
他视线上移,瞳孔一缩,喃喃道:“隋年......”
隋年怎么会出现在他家?
一瞬间,路照秋的思绪翻飞,不论在这过程间他都想了什么,这些所有斑驳杂乱的念头,终点只有一句话: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好想死......
第133章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哈哈!你果然来了,做贼心虚了!”
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她眯着眼睛,打量门口的少年。
简单的衣着过分干净,出色优越的长相鹤立鸡群,属于扔到人群里都格格不入到出挑俊秀的程度,再加上难掩的贵气和几分漫不经心的居高临下。
啧......
林苗冷哼一声。
纵然她堕落至今,可年轻的时候也是跟在老路总身边见过世面的,各式各样的男人也见过,虽然她心底的自卑和嫉妒,让她天然对隋年有一股恶意,可还是不得不承认,路照秋这小畜生眼光还挺高,都高到头顶了。
也不看看她们母子是什么身份,对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还敢有痴心妄想。
“你就是隋年。”
女人一只手扣在腰窝上,斜斜靠着沙发扶手,透漏出一股风情和低俗的市侩,她眸光流转打量门口波澜不惊、气场淡定的人。
这种粘腻的视线,绝没有什么旖旎,更像闻到了肉味的豺狼。
隋年没有回答,目光逡巡屋内一圈,明白了前因后果,反问道:“是你给我发信息?”
“说吧,”他直奔主题,目光一瞬犀利起来,“你想要什么?”
女人脸色煞白,突然暴红起来,整个人异常激动道:“钱!我要很多很多钱!我要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妈!你在说什么!”
路照秋忽然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煞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而且还打主意到隋年的身上,这让他本就破碎的自尊,彻底碾压成粉末。
“滚开!你个小畜生你懂什么!”
林苗一把推开路照秋,眼神如恶狼一般,狠狠道:
“他们这些有钱人最不缺的就是钱,手指头缝隙里随便洒出来几张钞票,就是我们这些人半辈子的积蓄,老天爷可真实不公,老娘累死累活出卖身体,有些人却从娘胎里就开始享福了。”
路照秋脸色煞白,耳畔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砸在他耳朵里,造成一阵耳鸣,他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隋年。
隋年面色一沉,异常冰冷无情,看向屋内女人的眸光,眼底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温度和情绪,“关我何事。”
眼看隋年不为所动的态度,林苗忽然吼道:“你们霸凌我儿子的事情,就不怕我把事情闹大吗?”
隋年脚步一顿,站在原地,忽然笑了,眼底毫无温度。
路照秋也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地母亲,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一样,以往女人在他心底的形象也许很不堪市侩,可却从未如此无耻恶毒。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这些,”隋年转身,难得瞥了眼地上狼狈消瘦到能看到骨头的人,冷冷道:“不过,你真的是一位母亲吗?”
“老娘怎么不是一位母亲了!这小崽子难道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我儿子身上那么多的伤口,他在学校里面肯定受了你们不少欺负,我要去找学校的领导,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最后这句话,林苗说的很缓慢,带着深意。
“不是隋年!隋年他们没有欺负我!是......是别的学校的人干的!”
路照秋两只手死死拽着女人的胳膊,却毫不留情地甩开。
“你怕什么!那天你回来那么晚,肯定和他们有关系!”林苗语气肯定,翻了一个白眼,可眼底却不以为意,不管真相如何,她说的就是事实。
隋年则不以为意道:“随你。”
这个女人要去学校闹就去闹,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隋年不会放在眼里。
除非,
就在隋年思索的时候,林苗的下一句话果然直中靶心:“哎呦,我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都不学好,男生女生谈个恋爱就算了,居然还和**搞到一起去了,啧啧......真是变态!”
“真不知道你们周围的同学、老师、家长啊知道后,会怎么看你们。”
“要我说你们这些人,都应该送去戒同所里面,好好接受教育改造,让这个世界上少几个变态和病毒。”
路照秋牙齿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眼底弥漫弄弄的恐惧,恐惧到极致后泛着森然的光,就像一条蛰伏在黑洞里的毒蛇,一寸寸爬上林苗的身体。
“原来是你。”
隋年忽然笑了,他仿佛第一次正视这个女人,眼底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无机质的冷光,重复道:“原来,是你。”
隋年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造成魏明十一年牢狱的那颗种子,就像蝴蝶的翅膀,时间齿轮的开关,在这一刻,这一句话后,瞬间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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