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主任双眼发光,声音甜腻:“诶,叫老师做什么?”
图安:“……”
是大学吧?这里是大学吧?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自己变年轻了?老师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幼教的语气跟人讲话?
图安犹豫了一下,问:“你刚刚给我注射的是什么呢?”
“我说了呀,稳定剂,帮助你这具人类身体更快转化成虫的东西。”
琴主任的语气轻松。
图安眨了眨眼。
哦,又是一个知道些什么的。
琴主任又道:“本来你的身体就已经在自主转化了,但是你大概是受到了什么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吧,转化有点受阻了,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异常症状,不过好在你师姐很细心啦,一早就告诉我让我准备好稳定剂,哈哈。”
她说完,转身清理了针筒和手套,随意地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图安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这个房间似乎不是医务室。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电子设备和一些骨骼标本。
“这里是?”
“实验室。”
“实验室?”
“当然了,乖乖,不然呢?”琴医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稳定剂这种禁药可没办法从医务室里领到,去黑市购买也要一大笔钱还需要极高的储存运输条件。”
“所以我们当然只有在实验室里现场提取制作啦。”
琴主任的语气理所当然。
图安觉得自己性命堪忧。
这种三无药物打入体内真的没问题吗?
图安很怀疑。
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祈祷琴主任其实是个药剂天才,或者这具身体看似普通但实际上百毒不侵。
否则的话,他没有死于穿越,却可能马上就会死于注射自制药物后出现的排异或者感染。
“好了,打完针就出去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琴主任说。
“可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图安不太想走。
“哦,我看出来了,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我也一样,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琴主任咯咯笑起来,把图安从椅子上拉起来,捏着他的肩膀,半强制性质地把他往外推。
她的力气比看上去的要大很多。
“但是晚一些吧,等我忙过了这阵,我会腾出时间来跟你好好聊聊的。”
图安一把被推进了门口的那一截消毒通道里,被从头到尾地做了个病毒消杀。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消毒通道。
大胡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嘿,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图安回过头,看着观察窗里,琴主任已经戴上了口罩,转身向操作台走去。
“别看了,”昙雅拽了他一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撇了撇嘴,道,“等你上课的时候,你可以看个够!”
法布里笑着说:“哦,是那样没错,你会看到吐的。”
图安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从早到晚,从年初到年末,你在课堂上只会看到琴老师一个人的脸,”昙雅的语气很微妙,“恭喜你,你已经在短短一天内,见识过本系的所有成员了。”
图安不太确定地用手指画了个圈:
“所有?”
昙雅微笑,肯定地点头:“是的,所有。”
“你的同学、室友,前辈,助教、老师以及老师的领导包括你的临时监护人。”
“……”
图安觉得那管针剂的作用好像又过去了,药效减退。
因为他又有些头晕了。
只是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干呕,就被昙雅风风火火地拉走了。
“抓紧点时间吧!马上就要入夜了,我们得赶在门禁之前把你带回来!”
看来她还记得要带图安去见识何为「古文明挖掘」。
而图安也在亲临现场之后意识到这项工作确实就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简单粗暴——
只是和他想象中还是稍有出入。
“你们挖掘古文明就、就这样挖的?”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垃圾堆成的小山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连带着远处天色都跟着阴沉晦暗起来。
第81章
而昙雅几个人已经开始分发工具装备,装备立马开始挖掘工作。
这些工具和装备也很简单,人手一顶带有探照灯的头盔,一把铲子,一把别在腰间的小锹,最后还每个人在脖子上贴了一个图安不认识的敷片。
“那是什么?”
图安问。
大胡子逗他:“你看着像什么?”
图安:“膏药。”
昙雅噗嗤笑了一声:“哦,差不多,很接近了。”
她一本正经地指着脖子上的敷片,解释道:“晕虫贴。”
图安觉得昙雅在玩弄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单向共振导体,”法布里是场上唯一一个好心人,对图安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抑制不必要共鸣的辅助工具。”
“行了行了,你跟他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昙雅不耐烦地打断法布里的话,道,“下一次挖掘现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保证比你用嘴巴告诉他的要记得牢。”
法布里显然也很认同昙雅的这种说法,拆了一个敷片递给图安。
图安接过来。
这个敷片之所以被图安看做是膏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它的构成主要是两部分,方形的粘贴织布中间嵌着圆形的芯片,芯片下还有两层,图安捻起一角,发现是一层很细的砂石和一层类似木屑的东西。
这种层叠的结构让人想起过滤器。
图安微微低下头,打算把敷片贴在自己的后颈上——大胡子抱着手臂看着他做出这个动作。
昙雅则直接上手制止:“喂喂,不是这么用的。”
图安有些困惑:“你们不是就这么用的吗?”
“种类不一样,位置也不一样啊,”昙雅说,“你闭上嘴,然后试着憋气,然后感受一下气从哪里走。”
气还能从哪里走?
图安摸不着头脑,却依然照做——实际上,他很兴奋,所以十分配合。
他觉得这一切都很有意思。
昙雅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按在他的侧颈上缓慢移动。
昙雅的手指最后在图安左耳后下方的一片肌肤停住。
那块皮肤平平无奇,但是在昙雅的按压下确实又有些发痛,好像里面有什么很突出又敏感的东西似的。
“这是什么?”
图安问。
天色渐沉,光线暗淡,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反而被夜色衬得发亮,像是水洗过的礁石在反射海面的月光。
“腺体基质。”
昙雅移开和图安对视的视线,道:“是长在一起的两个器官,前者是散发和接受信息素的腺体,后者是制造虫鸣的基质。”
她不确定图安有没有听懂,只是突然地心烦起来,顺手拍了图安脖子一巴掌,道:“就贴这,动作快点儿。”
图安也没太在意这一下,抬手把敷片贴在了耳后。
法布里凑过来,小声跟他解释:“你就理解成香水瓶的头和尾,香水喷头可以喷香水,散发出香气,香水瓶低可以敲击骨骼发出声音。”
图安的指腹划过那一小片肌肤,自己往下按了按,确实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么小?”
这么小的结构能做到这么多的事情?真是神奇。
“我要是告诉你基质里的成分决定了你的外骨骼的成分,你是不是惊到下巴碰到膝盖的程度?”
昙雅说。
说完也不等回答,自顾自地往前。
她已经走向两个垃圾堆中的小路,就像是在山谷中行走似的。
很快,昙雅身子一矮,跳进了垃圾堆中间的缝隙里。
她动作太快,让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她是自己跳进去的还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这时候,图安也顾不得感叹大自然多奇妙了,有些紧张地跟过去。
然后放下心来。
原来那两个垃圾堆的小山丘中间原来是有一条倾斜的通道,洞口被人用木架子支撑起来。
往里一望,一片漆黑。
这应该是工作人员为了回收垃圾而专门预留的通道。
洞口的脚步规律平整——昙雅是自己顺着入口走进去的。只不过入口处倾斜度大,从外面看,进入洞口就像是掉进去似的。
昙雅进了垃圾洞之后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偶尔能窥见她头顶的探照灯左右晃动时投射出的灯柱。
图安半蹲身体,单手撑着洞口,轻巧地跃进洞穴。
法布里紧跟在他身后爬了下来。
洞穴很深,高不过两米,宽不过五十公分,吞光很严重,即使头顶着探照灯,也只不过能看清身前一两米左右的范围。
洞口的倾斜度很大,但是稍微往前一些,地势就变得平缓。
图安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法布里已经原地坐了下来。
她个子高大,想在这并不宽敞的通道里找个舒服的姿势不容易。
法布里坐定了,叹一口气,然后抬头,迎上图安略呆的脸,解释道:“这种洞口容易坍塌,我得在这里守着,这是规矩。”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指了指斜上方的洞口,道:“大胡子会给你们提供「共振」。”
图安回过头,属于昙雅的那束白色灯光已经很暗淡,几乎就要消失了。
他扭身跟了上去。
很快,在几分钟后,他追上了昙雅。
这倒不是图安跑得快,而是昙雅自己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在原地开始挖掘着什么。
洞穴狭窄,那把铲子没什么用武之地,只是被她随手放在一边靠着洞壁,用来挂探照灯。
探照灯被她调整好位置之后直直对着一处地面,而昙雅就蹲在那处地面跟前用小锹挖土。
感觉到图安过来之后,昙雅移了移位置,让图安可以靠过来。
图安有些狼狈地也学着她蹲下身子,但是地势不平,有些掌握不好平衡,摇摇晃晃好几次,索性一屁股坐下来。
身体一接触到结实的地面,那种不平衡的悬浮感立马消失了。
“是不是有些头重脚轻?觉得自己像棵大头萝卜?”昙雅一边刨土一边还有闲工夫嘲笑他,“正常的,古文明里人就是容易感官失调。”
图安的注意力本来都集中在昙雅挖的东西上 ,听到这话也没有多想,只说了一句哦是吗。
他前倾身子,从腰间卸下小锹,学着昙雅的样子帮她一起挖土。
但是他不敢太靠近,只在昙雅挖过的地方小心地挖去一些浅层土块。
昙雅看不下去,道:“你是没吃饭还是这么着?这地还能给你挖坏了啊这么小心翼翼的?”
话音刚落,图安抬头看她。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这一声饥饿的信号在狭窄的通道里四处碰壁,回音悠长。
昙雅反应过来,这小子确实有可能没吃饭。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的。
图安从公司出来之后回到家是傍晚,施未希来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期间那枚茧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把他变到这个世界来,总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又过了七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天。
然后是在服务站和那人分别、救助工作人员A37、回到学校注射稳定剂,最后又驱车来到这个垃圾场。
算下来,图安确实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在服务站的时候,那个人倒是给了他一杯水,可惜全撒了。
昙雅有些尴尬,拧着眉,瞪一眼图安,道:“你是不知道饿还是不会说话?不知道问我要点吃的?”
图安回答:“没想起来这回事。”
昙雅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扔给图安。
图安结过来,发现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双不知道是蜻蜓还是什么昆虫的翅膀的图样。
“这是什么?”他嘴上问着饼干的成分,但其实手上已经用力,掰下饼干一角扔进嘴里。
味道还行,嘎嘣脆,鸡肉味,糖油含量应该很高,吃过之后上下牙膛都附着着那股黏腻的香味儿。
昙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小虫子烤熟之后碾碎、混合糖油面粉烤出来的赋能饼干。”
图安哦了一声。
把剩下的饼干连渣一起吃了。
通道里回荡着清脆的咀嚼声。
昙雅:“……对于吃虫子这件事你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是吗?”
图安:“我现在自己都是虫子了,还管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又有点没道理。
昙雅:“你的接受能力太好了,让我有点害怕。”
说着,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加快手里的速度。
图安三两口吃完饼干,也来帮忙。
很快,他意识到昙雅为什么嫌弃他动作小心了。
因为那下面的东西并非是他以为的脆弱的“古文明遗物”,而是一块黑褐色的树皮。
说树皮也不准确,因为他们并没有把它完全挖出来,这块树皮只是下面埋着的东西的“一部分”。
昙雅收了锹,问图安:“知道这是什么吗?”
图安伸手摸了一下,感觉不对劲。
他手下加重力道,指腹斜入树皮缝隙之间,加大和树皮下内容物的接触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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