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紧缩,薄唇也略微发抖。
三年,性子也没沉稳成熟多少,依旧傲气肆意,有时候还是气人得紧。
……不过这也是错怪了应好。
陇北红衣将,云烈将军,应好。
世人皆知,应好三年前朝上壮志凌云,风骨嶙峋,请旨赴边关。
红衣将红衣烈烈,肆意洒脱,一身黑甲红衣风华绝代,曾百步穿杨,一箭穿了蛮族心口,为人也成熟稳重,深得军心——
……真的吗?
白御卿松开了扼住他的指尖,略微警告性地眯起双眸,小声“嘘”了一下,令他闭上嘴。
安静些。
应好抿着唇,垂眸敛下视线,嗓音有些沙哑,低声道,“十七卿……”
他呢喃了一声,“你去陆煜行府上干什么……”
白御卿这才缓了片刻,反而淡声反问他,“你伤刚好,去陆煜行府上干什么?”
“自然是去切磋了。”他恼火地揉了揉脖子,似是活动了一下筋骨,泛着寒光的玄铁护腕衬得他愈发精练,握枪拿剑的薄茧手指也是修长漂亮,手背略微凸起青筋。
“那混账上次欺负了你,还刻意往我伤处打,令我好几日不能出门,这个仇总要报的。”
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重伤,是脸上。
应好平生最爱张扬恣意,那张俊脸被打得满是淤青,养了许久才好些。
他与陆煜行三年在边关,也是亲友,从前切磋也不少,他从没这般狼狈过。
应好也不想他在白御卿面前被看轻,嗓音拉长似是找补。
“而且,若非那日他趁着我心绪不宁,我怎么会——”
一瞬间闭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应好不自然地撇过头,耳尖略微发红,哑声转移话题道,“不过他下手真狠,本将军没怕过他,只不过那日实在心中——”
嗓音一瞬间又戛然而止了。
应好并非武艺差之人,反而是天之骄子,一身武艺尤其出众,他和陆煜行能交个平手,但为何那次被压着打?
……弯弯绕绕,又回到了心绪不宁上。
为何心绪不宁?
——‘我就是龙阳,我就是断袖!我喜欢白御卿!可以了吗?!莫要欺负他,他说了他等我!’
应好深吸一口气。
他抬眸看他,又转移话题,哑声道,“放心,我为你讨回了公道,也将他打了一顿,他往后更是不会因为从前之事欺你。”
“往事便消散如过眼云烟……”应好抿了抿唇,一时马车中气氛有些怪异,“你与他从前的事情,不必去想了,他答应了我不会欺负你。”
总归是陆煜行受辱之事,他是站在白御卿这边的。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雌伏于他被他玩玩而已!有什么过不去的?!
况,陆煜行不想要,他应好还……
白御卿没什么心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再糊弄一下他先让他睡一觉,又听面前红衣青年哑声道。
“三年前,你说你等我……”
“我自是让你等我,有话要对你说的。”应好的嗓音微微低哑,“我如今,功成名就,也没有……丢了性命。”
“十七卿,你说你等我三年,如今……”
应该蹙着墨眉,话语也愈发结结巴巴,曾军中人人仰慕的骄矜倨傲的稳重红衣将,此时却如同毛头小子般。
“如今我……”
白御卿猛然一瞬间又扼住他锋利的下颚,扼住了他未吐出的话语。
他对上应好怔然的双眸,扯出一个淡色的笑意,“如今我该睡觉了,好吗?”
第57章
江疏宁总算愿意给他放假了, 卷宗处理了大半,白御卿半条命也要下去了。
江疏宁笑眯眯地,抱着一堆卷宗, 还轻悠悠对着他的背影道, “少卿慢走。”
——谢邀, 被榨干了。
他颤颤巍巍走出熬了几个大夜的少卿厅,只想着先回去睡觉补觉。
前几天的应好?
……他堵住他的嘴一句话也没让他说出来。
他被墨玉搀扶着下了马车,墨玉蹙着眉,沉默寡言的侍卫的嗓音难得泄露情绪,带着略微的心疼。
“公子, 如此忙碌,要不然向老爷……”
“……不必。”
白御卿的嗓音有点虚, 摆了摆手,
……好累。
狭长薄冷的眸下带着些许暗色的疲倦,眉眼垂着,脚步有些虚弱。
他一回府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以前就觉得睡觉很幸福了。
……现在更幸福了。
墨玉其实是习惯了公子赖床的,他守在白御卿门前好几年, 知道他每日需得睡到近乎午时,一整个早上,公子的院子里必须是安安静静的。
但是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工作。
日日早起晚归, 更多的时候还是宿在了少卿厅,如此熬夜忙碌,简直是——
灭绝人性。
墨玉想了想江疏宁笑眯眯的脸, 面无表情捏紧了刀鞘。
公子自幼时体弱,好不容易这些年养好了一些,被细细养得差不多的身子, 如此操劳费心下去,如何能好?
他抿了抿唇,与值班的侍卫换了班,去寻了白合雁。
娇媚漂亮的醉仙明月楼老板扑闪着团扇,顿了顿,笑得漂亮又好奇,“稀客啊墨玉,今日怎得来了?公子有事吩咐?”
——他们二人关系算不得太好。
似敌非友罢。
毕竟白合雁自白御卿捡了浑身是血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墨玉之后,便时时告诫白御卿不可随便捡这种麻烦的人了。
他看她分明是嫌他抢了自己的位置。
但白合雁擅长药膳,曾经白御卿喝她的药膳也是改善了不少体虚的毛病。
白合雁每次隔半旬送一次药膳,这次——
墨玉言简意赅说了这些天的情况,随后,顿了顿道,“公子近些日子太虚弱了,也不让寻太医,你做些药膳……多谢。”
白合雁略微担忧凝眉,随后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突然弯了弯双眸。
“你喜欢公子?”
“……”墨玉蹙眉看她,“……药膳。”
“喜欢?”
“……药膳。”
“真不喜欢?”
“……别逼我拔剑。”
见墨玉手放到了剑柄之上,剑眉拧着,白合雁才歇了心思继续调侃追问他,扑腾着团扇,云鬓泛着香气,轻笑道。
“你也是来得正好,我刚结识了一位擅长药膳的知心妹妹,相言甚欢,我们二人近些日子调整了方子,本打算再过几天送去,你且等等,我让她熬着。”
她起身向里屋走,道了几句话。
而里屋的少女掀开了门帘,露出来张白玉一般的脸蛋,“白姐姐,汤熬着了,这一次我下了猛药,定能将亏空虚弱的身子补回来。”
见到墨玉,少女的脸庞略微一愣,那张脸略微有些脸熟,墨玉也识得。
此前被陆煜行拉来给公子治伤的那位神医小姐——
萧涟涟。
萧涟涟一身医术确实出神入化,近些日子在京中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给贵妇们调理皮肤,极其受追捧。
他略微蹙眉想着既和陆煜行认识,有没有下毒的可能……但看白合雁十分信任萧涟涟的模样,二人笑得欢快的模样,笑声也刺耳,像两只黄鹂鸟一般叽叽吱吱的。
分明萧涟涟瞧起来不是话多的人。
虽疑心萧涟涟会下毒,但墨玉抿了抿唇,却没有驳了白合雁的面子。
只想着一会儿药膳熬好了,自己偷偷试毒。
汤熬好了,萧涟涟顿了顿,解释道。
“此汤性烈,但能填补亏空,弥补元气,是十足十的补汤,你家公子的情况我了解,虽把脉把不出什么,但从你们口中也可知是先天的弱症,此汤正好。”
还写了个字条交给了墨玉。
字迹漂亮,写的东西却奇怪——
‘世子,此汤性烈,补亏空。
P.S.就是壮阳++++
再P.S.ps是我师尊教我批注的,+也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他看懂了壮阳二字,墨玉蹙眉看向萧涟涟,“壮阳?”
“……对。”
白合雁瞧不了他对萧涟涟冷脸,插入二人中间,道,“墨玉,你要不去小倌楼寻两个小倌给公子送去,反正公子府上没有男——”
“——告辞!”
墨玉猛然冷声开口,瞪了她一眼,拿着汤转身就走了。
手上还没闲着,拿出银针试了毒。
看着他黑沉沉的背影,白合雁和萧涟涟对视了一眼,白合雁道,“我都说了,他就是喜欢公子。”
“……我也觉得。”
萧涟涟正色点了点头。
白合雁眯了眯眸子,“我觉得他是下面的。”
萧涟涟又正色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是0。”
“萧妹妹,0是何物?”
“0就是0,我师尊教我的。”
白合雁觉得她师尊真奇怪,刚要再探讨两句,萧涟涟瞧了瞧天色也要告辞了,少女的小脸正色,提起药箱,“白姐姐,我要去侯府瞧瞧了,侯爷令我为他治伤。”
白合雁顿了顿,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想了想——
侯爷?
……陆煜行?
……那位,三年前公子命中注定菩萨给出指示的少年?!
白合雁想了想最近京中传二人不合的风言风语,那人还打伤了公子……她咬了咬帕子,一双美目满是怨气。
——我磕的cpbe了。
这是萧涟涟教她的。
但是!待萧妹妹回来之后,她定要告诫他,给那混账疗什么伤?!打伤了公子的手腕,此等恩将仇报之人以后必定要远离。
武安侯侯府之中
萧涟涟素手纤纤刚要为陆煜行诊脉,陆煜行便给自己的手腕扑上了帕子。
萧涟涟歪了歪头。
闺阁女子被外男诊脉需要扑帕子避嫌。
他在干什么?
陆煜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守男德。”
萧涟涟暗恋他,他定是要避嫌的,素来不喜欢别人贴身侍候的陆煜行此时召了八个侍从盯着他与萧涟涟治病,只为避免风言风语。
素来清冷的萧涟涟看着周围死死盯着他们二人的侍从们,又看了看陆煜行淡色垂着的眼,也不免——
……神金。
神经病。
萧涟涟为他诊了脉,他肩膀上剜下的那块肉已然开始愈合,速度极快,自然多亏了萧涟涟的药。
陆煜行思索了片刻,又问她,“有无祛疤的药?”
……他从来是不在意这些疤痕的。
但是白御卿摩挲着他的疤痕哭了。
那滴泪落入他的腹肌上最后消失不见,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下,在白御卿看不见的地方,将沾湿的指尖放在唇边,伸出湿红的舌尖偷偷舔了一下。
疤痕有些丑……但会让公子心疼。
他一时不知道去留,也只想先讨了药,改些日子旁敲侧击一下公子。
但是胸膛上三年前白御卿抽出来的鞭痕,他不会祛的。
似是想公子想得灼烈,陆煜行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他的泪灼了的小腹,喉结滚动,低哑着嗓音呢喃,“……公子。”
“公子?”
萧涟涟写了张祛疤的方子,顿了一下,她蹙眉看他,“可是那位世子?”她将方子交给侍从。
随后又开始写药膳方子,道,“方才那位世子的侍卫向我与白姐姐讨了填补亏空的汤药,你从前令我诊他的伤与亏空之症,虽他的脉象奇怪,但我研究了许久,那药膳确实能补他的身体,我将方子誊抄一份给你,算是全了那天的诊治。”
“不过药膳性烈,副作用也猛烈。”
她吹了吹墨渍,“壮阳效果加加加。”
陆煜行早就习惯了她动不动冒出奇怪的话,蹙眉思索着什么又听她呢喃道,“所以不知那位喜欢世子的侍卫有没有给世子寻两个小倌,毕竟真的很烈,总要找个人和他分担一下……”
陆煜行瞳孔一瞬间紧缩,猛然起身,俯身看她,蹙着墨眉,“侍卫?何时拿的汤?”
“……半个时辰之前。”
“有多烈?”
“++++”在萧涟涟这里,是四级程度。
“……说些能听懂的。”
萧涟涟蹙眉,还是淡声道,“一夜七次。”
转眼,陆煜行便甩了衣袍往门外走。
喜欢公子的侍卫、汤药、壮阳、一夜七次……
愈是思索,陆煜行的脸便愈发黑沉压抑,墨色的碎发遮住眉眼。
不好,他的公子。
——
汤有点甜。
白御卿睡眼惺忪被墨玉叫起来喝汤药,本来起床气发作,但看墨玉实在执拗于让他喝,也由于实在饿了,咕噜咕噜喝空了才又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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