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他热衷于布置盈月泉,搜寻到的珍奇清雅玉玩摆件都往那处送,还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讨萧元倾欢心。
若没理解错,那群违规评论里说的“恋爱脑”,他估计当了两辈子,好在他每一世都没活过二十四载,没丢脸丢到家。
他将玉扇展开转了几下,准备以公谋私,就算那人不是南荣承煜,也能拉一波仇恨值,“孤瞧着朝中上下没有人比襄王行礼更恭敬,上前来,孤将这玉清桃花扇赏你。”
御台上的目光如有实质,无形中勾着人听命走上前去,换了旁人早就把持不住,但他南荣承煜可是主角,他竭力保持最后的理性,“臣弟谢过王兄,但不敢冒犯王兄,王兄打发内侍赏臣弟就是。”
南荣宸重申一遍,“开宴在即,上前来。”
南荣承煜从座上起身,迎着各种带着揣度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御座,这不是他想去,是被逼无奈。
算南荣宸这次终于眼神好,知道该仰仗谁、奖赏谁。
他瞥了眼南荣显无能狂怒的眼神,朝天子躬身拱手,“臣弟谢过王兄。”
南荣宸指尖寸寸拂过扇面上的纷繁桃花,又将那扇子合上,“孤刚夸过襄王,襄王就忘了。”
“跪下谢恩,方合礼法。”
跪、下、谢、恩,四个字压在南荣承煜肩上,他忍下心中的错愕,看向南荣宸,作出委屈模样,“王兄,可是臣弟又有哪处做得不好?”
没办法,谁让南荣宸似乎吃这套。
南荣宸扫他一眼,声音虽轻,却透着威严质问,“孤让你掺和李昌远的事了么?孤给你安排的差事不好生办着,偏要自作主张?”
南荣承煜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肩上落上一只手,分明没多少力道,却压得他膝盖一弯。
耳边的训斥还在继续,“孤允你擅自下九安山捉拿刺客了么?御林卫指挥使之职,孤本就是要给你的。孤的好弟弟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最后带伤归来,还让陆揽洲撞上。”
“朝中谁人不知你是孤的人?孤的好弟弟可真会让孤颜面尽失。”
他是南荣宸的人?南荣承煜在那一句句训斥中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跪在天子脚下,脑子里多出一个念头:这是第一次有人管他,以…哥哥的身份。
在原来的世界,为了成绩、地位、钱,他努力上学、创业、应酬,连熬通宵、醉倒街边、算计来算你去,为自己打拼一条前路,没人能替他“安排好”哪怕一间安全屋。
穿书之后他有金手指在身,想教他做事的人要么死要么被他的操作闪瞎眼。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南荣宸敢安排他管着他。
不知天高地厚。
南荣宸不觉得自己在扯谎,上辈子他连封地食邑都替南荣承煜筹划好,“孤是为你好,受罚才能长记性,左手伸出来。”
右手,要留着批折子。
南荣承煜觉得自己被邪恶的封建势力pua了。
作为大一就开始创业、大学毕业就坐拥上市公司的21世纪的资深资本家,从来只有他画饼pua旁人的份,他怎么会吃这套?
是他的手自作主张地伸出去,心跳过快带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南荣宸睨着那只有重大嫌疑的手掌,他其实很想一刀砍了,但是不太行。若真砍了,他们临越未来的国君就只剩一只手,太没气度。
但他还是把用来削牛羊肉的短刀钉到桌子上,“孤在盈月泉中了些迷情毒药,头脑不怎么清明。襄王自己数着,你杀了李昌远在内的二十五个御林卫,就数到二十五下。”
“数错一下,孤亲自砍下你这只手,免得襄王又不顾念自身安危,出去在旁人手下受伤。”
主角头顶的仇恨值上下波动,勉强涨了一小截,南荣宸也没多生气,这一遭他目的不纯,他想报私仇。
南荣承煜听到“迷情香”二字眸光也微动,难不成真被他欺侮着玩到那个地步,当日在宫里同疯狗一样咬他还不够,竟还要亲自折磨他那只右手?
扇子白玉包边,又镶着几颗晶蓝宝石,“啪”地一下落在掌心,又带着坏地一碾一拉,掌心痛痒混杂、灼心而去,南荣承煜抬眼看向南荣宸,得到一句善意提醒,“刚开始就忘了数,是要逼孤剁了你的手?还是说,孤该屏退在坐列位臣工,免得折了襄王的脸面。”
南荣承煜觉得那扇子无形中扇在他脸上,当众被这么打手心,他脸上烧得火辣一片,但他又有种诡异的惶恐,他怕南荣宸停下,“一”
南荣宸觉得遗憾,怎么说也是主角,这么听话多没意思,他又落下一扇,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
这一轻一重的落差让南荣承煜不自主地去反省自己究竟哪处做的不够好,他的好王兄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他掌心明明又红又痛,却忍着战粟和屈辱将手凑得更近,“二”
玉扇两边不尽相同,这次是又凉又平整的一面落在他掌心,生生留下一道红痕,他从跟第一次一般的力道中得到莫大的安全感,“三。”
又是几下打在掌心,不止是掌心,指腹、掌跟,位置不定、轻重不一,一切的一切都捉摸不定,都由南荣宸,他的哥哥为他做主,他只需要顺从。
......
“十五。”
羞耻感、安全感、被当众当稚子一般打罚的委屈和恨,在一下又一下的击打中将他淹没,滋生出从未有过的...快感。
“二十四。”
只剩最后一下,他确认南荣宸不会再有停下的机会,再也忍不住更大的贪欲,他想让南荣宸看他一眼,试探着握住扇身,冰凉细腻,还是比不得南荣宸正捏着扇柄的手。
南荣宸耐心本就不多,但会反抗的主角总归好玩几分,他用扇子滑过主角脸上浅淡的疤痕,是他上次一箭射出的,“孤让你动了么?还不听话,下次打的可是别的地方。”
比如脸。
南荣承煜顺着他的话去想,身下某处猝然一紧,好在青蓝锦袍宽大,“二十五。”
在他恼羞成怒之时,南荣宸指尖轻轻按过他的掌心,“孤也不想罚你,当日孤给你机会,不是让你出去丢人现眼找伤受的。”
“孤知道你要杀李昌远,御林卫也是要交到你手上,莫要再辜负孤的苦心。”
南荣承煜坚信这就是安抚,可他满身欲望得不到半分纾解。
他好恨南荣宸,说着给他机会、帮他安排好一切,却不肯多看他一眼,多让他碰一下抱一下,南荣显就可以。
都是因为迷情香,南荣显那个癫公,迟早剁了喂狗。
但,南荣宸选择把御林卫给他。
南荣宸一边妄图拉拢他掌控他,一边又不得不依附他,待他坐上王位,当让南荣宸看着他如何掌天下权。
再也不能轻视他一分。
南荣宸看着他头顶又涨了的仇恨值,“放心,今日没人听到你是怎么数的,下次可不一定,长点教训。”
“下去入席。”
[系统365:恭喜宿主补足主角在斩杀李昌远一案中损失的爽感。]
南荣宸觉得系统有病,“你那主角也是有意思,孤第一次见被打出爽点的。”
[系统365:检测到数据库尚无此种指标,有待研究,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走剧情。]
待南荣承煜握着那把玉清桃花扇起身、神情空茫地走下御台,陆揽洲借着指尖三根银针的力道,将手中的洁白羽毛送到天子面前的桌子上,惊得传膳的内侍脚步一顿。
御林卫死伤一半,围场上护卫多半是当年肃王手下,少部分听命襄王,此时都按剑看向陆揽洲,随时将叛臣拿下。
南荣宸用指尖在那三根银针上逐次刺过,最后把渗出的血珠抹在白羽上,随手扬去,“这银针没毒,都退下。”
他再看向陆揽洲时,那人也在看他,朝他无声比了句,“灵均,够狠。”
无聊的把戏,他伸手去削面前新烤的羊腿,却被裴濯扯住袖袍,还又得寸进尺地用帕子细细擦过他手上每一处地方,从手心到指缝。
他没挣扎,他也觉得脏。
留下裴濯比他想的多了几分用处,这人做事细致又懂眼色,“裴卿这差当得越发熟练。”
裴濯连那锦帕都丢了,“对王上尽心尽力是臣的本分。”
南荣宸勾唇问一句,“裴卿如今又不恨孤了?”
裴濯不知如何作答,“王上喜欢这浩然山川么?臣在北境有一处宅子,若哪日王上不想在上京,臣带王上遍游山川。”
南荣宸用刀插起一块肉,“可惜,孤不喜欢。”
*午后,围猎场上。
南荣宸扯着缰绳,闲庭信步一般穿梭林间,金羽凌云弓随意系在马身上,似在控诉天子暴殄天物。
陆揽洲勒住缰绳靠过去,躬身捞过金羽弓,噤声搭箭,一击即中在灌木中穿行的梅花鹿,“王上打算将御林卫给谁?”
南荣宸看着那梅花鹿在箭下抵死挣扎,身下血迹越流越多,打马上前,一剑穿心而过,“陆将军手握赤焰军不够,还想要御林卫?”
王剑浴血,在阳光下瑰魅生寒,可谓剑如其人,陆揽洲盯着天子后颈的红痣,手痒,“本将军没看错,灵均何时都不会手软。”
“不过王上这番大动御林卫,此前又在寿康宫要“滴血认亲”,今日还当众给襄王难堪,太后和周衍知恐怕不会放任王上这般。”
知道的挺多,南荣宸拔出王剑瞧着其上的血,没多绕弯子,“怎么,陆将军不打算杀孤,反而要帮孤?”
陆揽洲取下身侧的酒壶,淋漓浇下,冲去王剑上的血,“都是先帝的种,与其来日追随襄王那个废物,臣不如选择当王上的刀。”
南荣宸难得觉得意外,陆揽洲上辈子不声不响,局势看得比他清楚,“孤不缺刀,只缺一条黄狗。”
百里之外的寿康宫,太后手上捻着佛珠,终于做出抉择,“王上近日锋芒太盛,隐隐要背离先帝初衷,不能不防。
哀家与王上到底有多年情分在,不忍亲自动手,在王上生辰宴之前加一把火,诱梁有章动手。”
“生死由命,全赖我佛之缘法。”
雪棠翻开一页佛经,“王上若提前察觉,不去生辰宴…有御林卫前车之鉴在,奴婢担心。”
太后点燃三根檀香,“有萧大人在,王上不会不去。”
第45章
相隔数百里, 太后在宫中私供佛像,虔诚对佛经。
在她谋算之中的南荣宸正对着只濒死的梅花鹿,要害处血流如柱, 不多时就闭上眼,气息殆尽, 再不会醒来。
他与这鹿是同病相怜,挣扎着想活的死了, 想死的却活到现在, 都不称心。
直接来看,都是拜陆揽洲所赐,该杀的不杀,不该杀反而一箭射去。
他勒起缰绳回看陆揽洲,双眸幽如深潭, “孤也不是什么狗都愿意养, 孤不信陆将军。”
当年那道圣旨是他奉先帝之命去传的。
不管从先帝那边算, 还是怎么论, 陆揽洲都视他为杀父仇人之一, 初次回京就会在围猎场设伏杀他。
当然,陆揽洲没能成功,否则他也活不到替主角铺完路的时候。
这辈子他想成全陆揽洲, 谁知道陆揽洲次次不中用——盈月泉去过、围猎他也特意留出机会,陆揽洲都没动手。
他看不透陆揽洲从何得知南荣承煜与太后的牵扯,更看不透陆揽洲究竟知道其中多少纠葛。
他不加遮掩地投去探究的目光。
陆揽洲被打量得很受用,也跟着去看那生息全无的梅花鹿, 没看明白,便又去瞥眼南荣宸后颈雪肤上的红痣,施施然回道, “王上相信臣会在此杀你,所以特意与臣同猎。还有,王上是因为相信臣,才当众辱罚那日在盈月泉犯上的襄王。”
看不透就不看,南荣宸选择不为难自己,陆揽洲觉得他确信盈月泉那废物是南荣承煜,那就当他真信了,“孤倒喜欢将军这份坦诚,将军辅佐孤是想为陆老将军昭雪?还是想要孤这条命?”
真心换真心,只要杀了他,陆揽洲这两愿都能达成。
陆揽洲转了下手上的玉扳指,驭马靠过去,夹着马身的腿抵上南荣宸的,劲薄肌肉隔着几层衣料相贴,“臣当日去盈月泉是想刺杀王上,如今却是后悔极了。区区杀父之仇,拦不住臣想做王后的心。”
“只是本将军小臂伤势未愈,怕是伺候不好王上,免不了劳烦王上自己动。”
南荣宸丝毫没躲,挥剑挑过他腰间的酒葫芦,“将军在外替孤打江山,回京还不忘想着伺候孤。如此劳苦功高,过来,孤有赏。”
他会留下陆揽洲,看不透的东西才能给他惊喜——没准不知何时就给他致命一击,他就不必费心思筹谋。
陆揽洲在边境没少听关于当今王上如何英明神武、不图享乐,为了大业誓不立后。
盈月泉那遭勉强算南荣宸以身入局,浑身上下分明一身泠然玄袍,却勾人得很。让他无论如何不能把灵均和当今天子联系在一起。
而如今南荣宸衣冠规整,浅金合着薄蓝,加上缺了些血色的脸,清贵疏离不可亵渎。
听了他的混账话之后,却是要赏他。
他自然要领赏谢恩,“王上赏什么臣都受着,还要供起来日日追念天恩,谁让臣对王上一见如故。”
“孤帮陆将军清醒清醒,”烈酒淋头浇下,天子嫌恶地扔去他的酒葫芦,嘴上却又说得好听,“陆将军不必与孤客气,私下还唤孤的表字即可,孤也不会怪罪。”
陆揽洲回京前亲手从树下挖出的醇香酒液顺着他脖颈淌下,热辣撩人又醇香绵延,教人欲罢不能。
他谨听王命,“灵均,你同酒置什么气?若还在为那事恼我,再捅我一刀便是。”
南荣宸将王剑归鞘,心中已有论断:不管他冤没冤枉南荣承煜,那些胆敢动主角的刺客都跟陆揽洲脱不了干系。
他纵马向前,与陆揽洲拉开距离,“孤没那兴致,带上猎物回营。”
实打实的扫兴,他期盼许久的春猎,一半荒谬,一半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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