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算没收获,陆揽洲留着大有用处。
可惜御林卫只有一队,是要留给主角襄王,“御林卫死伤惨重,訾待休整。陆将军便入宫护卫 ,少说也要到下月巫神祭。”
“陆揽洲,你意下如何?”
春猎到这算是指望不上了,幸而还有他借襄王和肃王之手扰乱的中书省。
梁有章和赵泽缨,亦或是太后,不知道谁先坐不住。
陆揽洲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此刻起,臣必定尽心护卫王上。”
至于旧日仇怨,他还知道该找谁去讨。
南荣宸与陆揽洲同猎,不让旁人随侍,要说最放不下心的人,裴濯、肃王、襄王,乃至太后,根本分不出个上下。
不过只有裴濯能名正言顺地远远护卫天子。
裴濯跟陈平并肩纵马,身后隐藏者春猎结束就要被勒令离京“蛰伏”的影卫,一行人远远坠在天子与陆揽洲身后。
经过盈月泉一事,陈平对裴濯信任有加,当然,还是王命最大。
裴濯望着远处那道身影,“王上与陆揽洲,确实是第一次见?”
春光正好,把陈平的圆脸圆眼照得越发像年画娃娃,他如实回答,“对,几年前在边境陆将军求见过,当时王上伤重封锁消息,没见他。后来王上回朝,陆将军驻守边关,更没机会相见。”
裴濯微微颔首,仍在思忖困扰他几日的问题,那日盈月泉,南荣宸究竟经了何事?
马蹄声由远而近,他转头看去,是赵泽缨,正不要命地策马奔往南荣宸所在之处。
陈平拔剑喝止,“赵大人留步,王上今日不见闲人。”
眼看着赵泽缨要发作,裴濯温声问询,“赵大人何事如此惊慌?冲撞圣驾可是大罪。”
朝中没人不知道这位赵大人,背靠清河郡王,早早凭着会寻乐子会来事与肃王臭味相投,如今又成了天子面前的大红人。
什么事能让他慌成这样?
短短两日,他被南荣显明里暗里追杀这么多次,生死一线也没成这般模样。
赵泽缨带着火气啐一句,“王上交代的差事也是你们能问的?”
“让开,否则本官定向王上参你们一本妨碍公务。”
这威胁其实很有分量,赵泽缨在中书省这么些天上表参的人,别管以什么罪名,王上几乎事事过问,亲自降旨处罚。
罚又罚得让人看不出头绪,罚俸、禁闭、鞭笞,看起来全凭心情。
大理寺卿薛宣为这些案子数次求见,王上却是见都没见,还一并又罚他三月俸禄。
裴濯示意陈平放下剑,依旧温言温语,“我与陈平在朝中并无官职,跟赵大人的中书省更是不掺不连,随赵大人参就是。”
赵泽缨纨绔本性已成多年,如今又成了天子面前的红人,哪受得了这等委屈。
幸好连老天都看不惯他堂堂副丞相,竟被裴濯这等人蹬鼻子上脸,刚巧南荣宸正骑马而来。
他朝天子呼道,“王上救臣,有人勾结刑部颠倒黑白,要诬陷臣满门清白!”
陆揽洲同样听到这话,侧头看过去,“王上回京这些年转了性子,喜欢养这种蠢出生天的狗?”
对此,南荣宸淡声回一句,“比不上陆将军,在边关多年把赤焰军练得诸事皆通。”
外能对敌,内能扮刺客,连主角都能伤到,很有能耐。
陆揽洲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臣陪王上一同听听这肃王门下之人能被冤到什么地步。”
南荣宸没多搭话,策马掠过赵泽缨时撂下句话,“回王帐再说。”
任用这么个蠢笨奸臣,恐怕是他一生的污点。
若不是清河郡王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当日肯定要三挑四选。
放眼整个上京,只要当过主角南荣承煜爽点工具人的,都有当奸臣的潜质,怎么也不会比赵泽缨更丢他的脸面。
*王帐之外,士兵身披暗金甲胄,听从肃王之命严阵以待。
南荣宸拂袖坐在软椅上,接过裴濯递来的茶盏驱寒润喉,听裴濯妥帖发问,“赵大人不妨直说,王上正听着。”
饶是赵泽缨向来以“老子高兴最重要,其他爱谁谁”自我标榜,也能觉出天子的不悦,来不及去思考背后缘由,“王上,臣不眠不休地查了数日,才在春猎前找到梁有章梁大人以权谋私,包庇他那侄子科考舞弊的证据。”
“可臣亲眼见王上夙兴夜寐、操劳至极。不想让此事扰了王上春猎的心情,便打算回朝之后再递折子,谁知那梁有章竟然勾结刑部颠倒黑白,反咬臣诬陷忠良。”
“更是趁着臣不在京中,将臣的人证屈打成招!”
南荣宸放下茶盏明知故问,“不是还有大理寺么?为何要把案子投往刑部?”
这下赵泽缨有些哑口无言,简直要怀疑自己当日记错了,明明是南荣宸说刑部尚书背地里投靠襄王,暗示他用这桩案子一石二鸟,把刑部握在手里。
怎么如今翻脸不认人,他继续挣扎着解释,“王上知道的,朝中素来把臣与肃王划为一党,大理寺卿薛宣也归于肃王麾下,臣是为了避嫌,这才一时错信刑部。”
南荣宸没所谓地开口,“案子既然到了刑部,就由刑部先审,大理寺随后复核。”
“刑部尚书公允廉正,是先帝和周阁老为孤选的临越法绳,赵大人慎言。”
赵泽缨彻底说不出话,暗道君心比坊间女子之心难琢磨得多。
裴濯很有眼色地开口送客,“赵大人且回去候着,王上总不能明着偏私。”
待赵泽缨脸色凝重地离去,陆揽洲看够了戏,“是臣误会王上,原来王上养狗是为了闲来无事逗着玩。”
南荣宸撩起眼皮看他,说话却是对着裴濯,“襄王可是听令在偏帐养伤?”
裴濯拱手答道,“是,襄王今日闭门谢客,在帐中休养。”
南荣宸这才回望陆揽洲,意味不明地开口,“那日刺客来得蹊跷,孤去看看襄王背上的伤。”
*肃王帐中,赵泽缨随着侍从落座,“殿下,王上这是何意?王上就算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该…把臣当弃子。”
开宴之前,南荣承煜那句“伤在背上”,彻底替南荣显解惑,当日九安山下那句“王上也会知道你今日做了何事”,不是南荣承煜那废物虚张声势。
当日南荣承煜确实在。
如此一来也不是坏事,免得阿宸对他疑心渐深,“怕什么?王上连本王都能耍弄,你就受着这天恩。”
玉清桃花扇,迟早会回到他手中。
第46章
都这时候了, 赵泽缨没那魄力不慌,“请殿下明示,帮泽缨指一条明路。”
南荣显脸上挂上些笑, “按照王上说的做便是,到时候自有你一条升官路, 本王会帮你。”
他自己都没法在南荣宸手上寻一处坦荡明路,能做的只有, 帮赵泽缨断了后路。
如此一来, 清河郡王才有可能破釜沉舟,先替他试试宫变的路,也能当个声东击西的靶子。
赵泽缨将信将疑,拱手试探,也是难得谨慎犹豫一回, “王上近日对殿下重用非常。殿下定是世上最懂圣心之人, 还请殿下告知王上的意图, 给泽缨一个安心。”
不是他突然瞻前顾后, 入朝前他父亲就反复叮嘱, 伴君如伴虎,他多少听进去几句。
最重要的是,李昌远浑身上下被捅满血窟窿的惨状在前, 他不得不小心。
南荣显摆手示意他免礼,大发慈悲赏下些安抚,“当日大理寺卿薛宣的案子你应当还记得。林珂在京兆尹屈打成招,襄王一党和清流巴不得把薛宣当场罢黜, 可王上走一趟大理寺,就把案子翻了。”
“梁有章插手他侄子科举舞弊一案,说到底也差不了多少。本王会吩咐下去, 当日谢尘怎么救、怎么策反的林珂,来日也会怎么救你那人证。”
赵泽缨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殿下英明,得神使效忠。”
薛宣那事他当时只当个乐子听,王上是看在肃王的份上亲入大理寺替薛宣翻案,可那薛宣太过耿介,敢当场拦着王上带走裴濯,这才保住官职而丢了三个月俸禄和圣心。
他不会犯这种错误,顺着王上捧着王上,没少得好处。
南荣显听到“神使”二字轻蔑一笑,谢尘算哪门子神使,不过也是追名逐利的俗人——当日谢尘愿意入他麾下的条件是,一年之内,名正言顺地做上司命之职。
说白了就是觊觎徒弟天下皆知的名声,又拉不下老脸自己去争,这才找他献殷勤,跟萧元倾一个德行。
这么个人哪值得他多提,“至于王上今日这态度,梁有章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你应该知道。打草惊蛇和隔墙有耳,还要本王同你细讲?”
他说完仰头把金盏中的元正酒一饮而尽,他都是为了阿宸才如此自降身段,跟区区一个赵泽缨啰嗦到这地步。
赵泽缨越听心中的石头越轻,说到底圣心所在才是此案的关键,也是他扳倒梁有章的关键。
他跟着南荣显各处厮混这么些年,了解这位肃王的脾气,更佩服他的胆大放肆,忙找补几句,掩盖自己方才的慌乱,“殿下说的是。泽缨也是一时着急怕连累殿下,险些都忘了,梁有章侄子去年科举舞弊一案的物证,还是文…萧元倾送来的,可见圣心在我们这处。”
萧元倾算个屁的圣心所向?南荣显暗讽一句,到底没说出口,转而骗赵泽缨最后一句,“旁的不必多想,尽心帮王上收回刑部,少不了你的好处。”
营帐中只剩他与夏昭两人,他噙着笑问道,“王上这么做,是想逼出清河郡王手上的西夏情报网,本王猜得对吗?”
夏昭哪懂这些,“殿下最懂圣心,刑部尚书可是先帝亲选的辅政之臣,王上为何要动他?”
南荣显笑答一句,“先帝是什么好东西么?他留的人也就阿宸傻乎乎地重用。
不过现在好了,阿宸终于想明白了,现在设局收拾刑部尚书,日后就是周衍知。这帮忠心耿耿的老东西都到地下继续效忠先帝,岂不美哉?”
*霞光万道,风和日暄。
因为天子一句“王帐要什么没什么”,上好的兽皮貂毛、云锦鲛纱不要钱似地往王帐送。
南荣宸倚在软榻上,面前陆揽洲亲手递来的药膳,味道甚至比不上太后那碗带毒的,他迟迟没伸手去接,朝裴濯发问,“赵修诚可有插手梁有章侄子的案子?”
赵修诚是刑部侍郎,上辈子他的罪名之一,便是任用赵修诚这酷吏,架空刑部尚书左知宗。
论起来赵修诚比他还冤,因为办差太尽心,屡破奇案,遭左知宗记恨,最终落得个跟他这个昏君同党的下场。
既然如此,他就再做件好事,让赵修诚坐上刑部尚书之位,让左知宗的忌惮成真。
不然左知宗岂不就白白猜忌一场?多可怜。
裴濯看了眼陆揽洲,终于得机会上前两步,“王上,赵大人被您罚三月禁闭,如今尚在府上。刑部之事全由刑部尚书左大人主理。”
面前药膳透着浓重苦味,闻得南荣宸眉头微蹙,他抬手拍开,“朝中众臣弹劾赵泽缨的折子攒了许久,罪名也该凑得差不多,再加上诬陷梁有章之罪,回京之后即刻下狱,秋后问斩。”
他纵容赵泽缨这许多日,一是为了行捧杀之事,积累些罪名一举判他死罪,尝试借此逼清河郡王为了赵泽缨暴露西夏在上京的布置。
毕竟赵泽缨是清河郡王的独子。
上辈子他筹谋得过于复杂,吃力不讨好,这次借着肃王和襄王相斗之机,也做上一回捡利的渔翁。
二是,纵着赵泽缨跟梁有章对着干,再在弦绷到极致之时,处置赵泽缨,让梁有章憋屈到极致之后骤然独掌中书省大权。毕竟周衍知是“清流”,不会明着与梁有章争权。
再有就是,梁有章硬着头皮插手他侄子科举舞弊一案,本就存着冒险心理,让他成功蒙蔽天子一回,多少能给他些错觉。
至于怎么成功颠倒黑白,由南荣承煜搭线主角团工具人,刑部尚书左知宗对人证屈打成招,再用些手段掩盖物证,不是什么难事。
上辈子实践所得,梁有章这种圆滑至极的老狐狸,不如此先压后扬折腾个几回,飘不起来。
一旦他彻底飘起来,后面就不难办。
陆揽洲手臂横在原处,手中的银碗没动半寸,“王上进补些药膳,才好有力气看狗咬狗。”
南荣宸拂袖起身,“是时候去看襄王,陆将军退下。”
他看不透的事又多一桩,裴濯、戚言现在又来一个陆揽洲,明明等着要他的命,又这么坚持不懈地劝他养身。
多此一举。
陆揽洲没退开,打眼扫过天子常服下的薄肉窄腰,手掌一弓就把那截腕子裹了一圈,“王上回京这些年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瘦,为王上养着是臣的本分。”
南荣宸懒得挣扎,“陆将军的本分是什么孤说了算,再这么擅作主张就滚出王帐。”
他新毒叠旧伤,身子本就亏空,春日的暖风入喉都能带出几声咳嗽,更不想闻那药膳的苦味,空出的手直接把药膳掀了,好在是只银碗,碎不了。
外头的赤焰军听到动静持剑入内查看,南荣宸得到机会抽回手,“陆将军什么时候亲自收拾好了,孤再回来。”
堂堂赤焰军统帅,被当众当成仆从使唤,陆揽洲脸色一沉,强行忍下没冒犯他这个尚在王位的天子。
待他二人出了营帐,裴濯意有所指地开口,“连臣都略有耳闻,陆将军…身份颇为复杂,王上为何让赤焰军随行护卫?影卫更可靠也更尽心…”
南荣宸没怎么答他,能是为何,他连裴濯都能留在寝殿,多留个陆揽洲又有何妨?
除了碍眼。
不过几百步之后,南荣宸免去一众侍卫的行礼,负手走进襄王营帐。
[系统365:警报警报,宿主不应看望主角!]
南荣宸回它一句,“孤没闲到来特意看他的地步。”
南荣承煜正披着衣袍展开梁有章送来的密信,左手掌心红肿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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