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柏宁放下手后,他揉了揉对方那只自己一直握着的手,轻声哄道:“那我们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傅柏宁皱起眉,被酒精浸泡的脑子慢了好几拍,道:“不睡。”
谢存秋一下一下拨拉着傅柏宁的头发,对方这么乖,那自然是要问一问的,他越发缓和了语调,道:“为什么不睡?喝醉了酒睡一觉会舒服些。”
“……这里没有抱枕。”
闻言,谢存秋不由得失笑,紧接着又被涌上心头的疼惜所吞没。
他小臂放平支在傅柏宁的胸膛上,建议道:“要不要试试抱着我睡觉?”
傅柏宁疑惑地皱起眉,“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
“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对不对?”
“……对。”
“那给朋友抱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柏宁——”谢存秋拖长了语调,问道,“难不成你是害羞了?还是说有什么别的隐情?”
傅柏宁想不明白,但也基本上理解了谢存秋的意思,应道:“好。”
“这就对了,跟我别客气。”
谢存秋忍着点笑,作为孩儿他爹,都喝醉了还见外什么!
比盖被纯睡觉更狠更深入的事情他们早就做过全套了。
他先一步起身,拉着傅柏宁给对方借了点力道,牵着人进了休息室,直到脱外套时,他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手。
傅柏宁清醒的情况下,还真不好这样牵着手。
让对方躺下后,他没直接上床,而是坐在了床边,揉了揉傅柏宁的头发,又捏了捏人家的脸颊,醉酒的人很好脾气,只是微微眯起了眼,没有抗拒,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喜欢呀。
他不由得翘起了嘴角,都揉揉摸摸抱抱了,亲密的事再多一件也没关系。
他揉捏够了,双手捧着傅柏宁的脸颊吻了过去,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印在对方的额头上。
几秒钟后他直起身,手指从傅柏宁的唇瓣上划过,唇吻的话,他要等到正大光明的时候使劲亲!
还要咬回去!
咬破皮!
被眼前人略带茫然的目光注视着,他缓了下情绪,还算淡定,傅柏宁酒醒后忘了最好,真要还记得,他就说是对方记错了,自古以来都是喝酒误事。
清醒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躺上床,他调整了下两人的姿势,把自己的脊背贴在傅柏宁怀里,将对方的手带到身前——就在腹部的位置与他十指相扣。
他挺喜欢这个姿势的。
傅柏宁任由谢存秋摆弄着他的手臂,等对方安生下来,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将一张脸埋在怀里人后颈处蹭了蹭,接着倦怠又放松地闭上了眼。
他低声道:“还要讲故事。”
嗯?
谢存秋正被蹭得有几分心痒痒,听到这话都没太反应过来,讲故事?讲什么故事?讲商业案例当故事吗?!
他沉默了五秒钟,秉持着喝醉酒的人不问白不问的原则,道:“讲什么故事?”
“睡前故事。”
谢存秋眉头紧皱,仔细想了想,一个猜测浮上心头的时候,滚烫到把他的眼眶都烧红了,颤抖着嗓音继续问道:“是哄小孩子睡觉的那种故事吗?”
傅柏宁拢了拢手臂,坦诚应道:“嗯,你说要睡觉的,所以你要讲给我听。”
谢存秋抿了抿唇,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平时傅柏宁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是今天喝醉了,为什么要听童话故事?因为小时候没有听过,没得到的东西,长大就成了无法轻易破除的执念。
他缓缓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把动荡的情绪稍稍压下来。
他扣紧傅柏宁的手,闭上眼,回想着对他而言已经过于遥远的童年记忆,在他还小的时候,父母会给他读各种各样的睡前故事。
只是真的久违了。
讲什么呢?就从花果山那块灵石说起吧。
他讲着讲着,不知道傅柏宁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而且还做了个梦,梦里是七八岁的他们俩,挤挤挨挨地躺在一张床上听妈妈讲故事……
傅柏宁从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略有些恍惚。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看不清容貌的人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讲的还是大圣闹天宫的故事,声音轻盈又温柔,还透着股清润气息,比他小时候幻想过的场景更让人心安。
后知后觉的,他才意识到这是休息室,没等他惊诧完自己居然在没抱枕的情况下睡得很不错,就意识到怀里正圈着个人。
手臂搂着,腿还缠在一起。
榆木脑袋看了都要感慨一句难舍难分。
他顿了顿,又顿了顿,怀中熟悉的触感让他根本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
他仔仔细细地思索着喝醉之后的事情,以图找到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原因,然而……记忆并不给面子。
除了梦境里那些蒙了层雾气的触碰和呢喃,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而从眼下的情况倒推,谢存秋这是给他当抱枕了?对方心气高,怎么肯的呀!总不能是他用强的吧?
天地可鉴,他酒品挺好的!
真喝醉了库库就是睡,睡得舒不舒服另说,但肯定不会撒酒疯,不会搞破坏!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先放下这茬,等谢存秋睡醒再问好了,他没想吵醒对方,放轻动作想先起来,没想到他才一动作,怀里的人就轻轻哼了两声。
嗓音绵软含糊,尾音又带着颤抖,像羽毛,又像是带着小钩子。
仿佛是在撒娇地抱怨他把人给扰醒了。
谢存秋睁开眼,还没完全睡醒,瞧见身边半撑着身体的傅柏宁,抬起手自自然然地摸了摸对方的脸,问道:“睡好了?有没有不舒服?”
傅柏宁注视着谢存秋,眼里沉着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睡在他怀里的人神情安然,蝶翼颤动着掀开了一帘静谧秋水,是放松而依赖的姿态,还有这个模糊的倦懒嗓音,仿佛他们不是才和解几个月的前死对头,而是已经在一起好多年的——
亲密爱人。
这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懒散午后。
他稍一敛神,把思绪从离谱的臆想中强行拖拽回来,回道:“还好,没事了。”
谢存秋慢吞吞地坐起身,他现在是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忙累,所以对自己睡着了这事儿不算意外。
在傅柏宁身边他心里安定,比自己一个人待着情绪要好上不少。
他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好家伙,从两点多直接睡到了五点,真睡舒服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扭头询问还靠在床头没动的傅柏宁,给对方看了眼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就近,我开车。”
“时间还早,不着急。”
傅柏宁捋了把头发,总觉得这一觉醒来的错觉有点多,注视着眼前人道:“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你。”
谢存秋一愣神,调整了下姿势,道:“你问。”
休息室拉着厚重的落地窗帘,将日光挡在外面,只留下了床边暖黄的氛围灯,给傅柏宁的面容镀上了一层看不分明的朦胧色调。
他平稳开口道:“我喝醉了有没有做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会跟你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你为什么愿意这样?不觉得过分亲密了吗?”
谢存秋抱起手臂,盯着傅柏宁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了足有半分钟。
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反问道:“做没做奇怪的事情,这似乎不该问我吧?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傅柏宁轻叹了口气,“除了朦朦胧胧一场梦,我确实不知道其他事情,似乎有人在哄我睡觉,大概是做了个不错的梦。”
瞧出了傅柏宁的怅然,谢存秋倾身靠近,道:“哄睡觉这一部分不是梦。”
“……嗯?”
“我小的时候,父母经常给我读睡前故事哄睡觉,神话、童话,中西方的都讲,我不过是在模仿他们而已,好在——”
谢存秋拖长了语调,嘴角翘了起来,“你很吃这一套。”
傅柏宁有些意外,有些愣怔,谢存秋说这话的神情带着点小小的骄傲,看得他心里一片酸软。
他略带苦涩地笑了声,“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谢存秋纠正道:“不是什么笑话,别这么说。”
傅柏宁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转而道:“虽然你看起来是很独、很冷淡的人,但我觉得,你会是很好的父亲。”
谢存秋沉默了。
他垂眼看向尚且平坦的腹部,很好的父亲?他不知道,但肯定会努力去做,不过眼下——
他抬起眼,道:“你这句夸奖我收下了,我会尽我所能做一个好父亲,你也别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只能羡慕别人的孤家寡人,我对你有信心,你也可以。”
傅柏宁不知道谢存秋对他是哪儿来的自信。
他望向远处昏暗的天花板,不无自嘲,也相当坦然道:“或许吧,以后我可能会重拾一份亲情,但不管是作为爱人还是父亲,我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很好地胜任。
“存秋,我跟你不一样。
“你有很好的家庭,而我没有,我也不憧憬自己以后能够拥有。
“组建一个家庭,首先要有一位爱人,我相信世上有相知相惜的爱情,但总归是小概率事件,希望太过渺茫了,我只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与其沉湎于不切实际的妄想,不如多考虑考虑事业还能如何发展。”
仔细听完这些话,谢存秋的语气沉了下来,轻声喃喃道:“因为对好的结果不抱期待,所以连带着否定所有可能?可你知不知道——
“你越是不相信,结果就越是导向你的‘不相信’。”
傅柏宁沉默着,或许?
谢存秋一抬手,重重按在床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傅柏宁看着猛然凑近过来的人,心下诧异。
对方的神情认真且坚定,以至于带上了几分摄人的锐气,一双桃花眼翻卷着漫天的冰晶,粲然、湛亮,灼灼得让人避无可避。
第24章 章二十四
谢存秋紧盯着傅柏宁的双眼, 语速并不快,但十二分地笃定道:“宁缺毋滥是没错,我很认可这一点, 我也一样, 但是!
“总要先相信自己能遇见,才不会在真的遇见时错过。
“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是最好最优秀的爱人,也能成为最好的父亲,谁都不是生来就会给孩子当父母, 只要愿意就能去学。”
看着言之凿凿的谢存秋, 傅柏宁不置可否,只道:“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合格的爱人和父亲,但我觉得你没问题。”
谢存秋皱起眉, “正在说你, 别往我身上扯。”
傅柏宁的神情已经恢复成了平日的温和淡然,他绕过谢存秋下了床,整理了身上的衣服, 拿起外套道:“我还没有准备好要当谁的爱人、谁的父亲,八字没一撇,这个话题暂且到这里吧,晚上想吃什么?”
谢存秋抿了抿嘴,这分明就是回避!
没准备好?
不好意思,崽都两个多月了傅总。
如果他能如愿以偿追到人, 那一切都没问题, 到时候两人一起面对这个新生命,一起去学着怎么当父亲,真要是争取不到……就先自己养小朋友。
走着看。
等真的深陷其中了, 还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吗?
傅柏宁嘴上不说,但他又不是傻子,对方待他明显跟别人不一样,真的没一点友情之外的好感?
他不信。
醉酒的小插曲过后,傅柏宁没再继续想那些早就想明白的问题,他不会存不该存的念想,有至交好友二三,有值得一生攀登的事业——
这样就很好。
旁的都是虚妄。
这之后,两人暂时没再聊这个问题。
九月下旬的中秋,在傅立诚叫他回去吃饭时,他直接拒绝了,当天有场官方组织的慈善晚宴,他本来不用亲自出席,交给副总就好,但谢存秋去了,他倒是很乐意奉陪。
团团圆圆的中秋夜,独处不是不行,但能跟好友聊聊也挺不错。
他没带司机,跟谢存秋说好了,接上对方一起过去。
上车后,谢存秋把一个小巧的手提礼盒递了过去,“中秋礼物,打开看看?”
傅柏宁轻笑了声,要他现在看,那就是现在就能直接用上的吧。
巧了。
他接过礼盒,从储物箱里取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这个给你,就祝我们年年岁岁有今朝。”
谢存秋牵起嘴角,一边拆礼物一边道:“以后会更好。”
“当然。”
傅柏宁打开礼物,里面是块手表,出自他经常佩戴的品牌,而且是百年纪念系列里的一款,他收藏了整个系列,就差这一只了。
他看向谢存秋,“上次在我的衣帽间里发现的?”
谢存秋扫了眼傅柏宁,“我不是有意要翻看你的东西,你就摆在那里,相当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难。”
说着,他举起手里精致的盒子,眉眼间带着清隽的笑意,“这个我很喜欢,谢谢,今天的晚宴正好可以戴。”
傅柏宁注视着谢存秋,礼盒里的一枚红宝石胸针,有着逼人的美丽和凌厉的锋芒,视线微一上扬,就是那双比宝石更动人的双眸。
让人流连忘返。
他垂下眼,摘掉腕上的手表,换上了新收到的中秋礼物,慢悠悠道:“我不怕你看,比起那些东西,床上那只玩偶才更让人想藏起来。”
看着傅柏宁的动作,听着对方的话,谢存秋的心情相当不错,实在是没忍住笑,“非常非常可爱的喜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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