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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太难听，一时间右侧阵营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一个脾气不太好的狠狠地瞪了说话的男人一眼。
男人见状耸耸肩，笑得更加开心：“看！我猜中了你们的心事！”
方叔依旧维持着不悲不喜，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直接无视了男人的挑衅。
他拉开椅子坐进去，直视着金发女人的眼睛：“我比较在意你的看法，罗杰女士。”
罗杰非常漂亮，但漂亮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特点，她特种部队军人出身，之前是国家领导人的私人保镖，同时也担任国家高层安保队的总教练。
她用手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金发如同浪潮一般起起伏伏。
“方，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性，但我需要一个理由。”
“罗杰，你！”
男人的脸色迅速变得无比难看，但在无形的威压之中，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骂了几句脏话。
活下来的人类之前的国家各异，但在长达百年的共居之中逐渐形成了一套通用语，可以让他们彼此交流。
此刻男人甚至连通用语脏话都没敢骂，只能用英语咒骂。
罗杰抱歉地冲方叔笑了一下，无视男人的愤怒示意方叔继续。
方叔道：“教授带着沈再获得了实验的重大进展，但是是一个坏消息。我们所有人的样本送去化验，只有沈再拥有能够能够抵御宇宙辐射的无限分裂细胞，且这种细胞诡异地在他身体里达成了平衡，可以在漫长的辐射变异中不断修复机体，成功活下去。”
“这……这怎么会是坏消息呢？！如果通过配型的话，我们就可以……”
一个参会人员发出狂喜的惊叹，笑意缠上眉梢，缓缓降温冻结在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神色：“什么意思？”
他似乎并不想相信，以至于嗓音都是略带恳求的颤抖。
但是方叔并不打算给他希望：“教授发现，我们无法通过他获取这种再生，也就是说，他被宇宙选中，成为火种。而我们，是弃民。”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或许有人会打着算盘，通过分食他的再生细胞强行配型。”说到这里，方叔顿了一下，一侧眉轻轻挑起，盯着此前挑衅他的男人道：“但这种结果只会是自取灭亡罢了。我们承受不了这种再生分裂，就像是癌症病人无法通过癌细胞的无限分裂获得永生一样。更何况，教授的意思很明显，他销毁了所有资料，研究只有沈再跟着他深入了，能给人类找一条活路的只有他。你们可以对他下手，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损俱损，彻底在宇宙里灭亡。”
宇宙浩瀚无垠，孕育了所有生命，所有孩子在庞大的母体面前，都是沧海一粟。
方叔声音不大，但是方桌会议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任何有自己主体思想的生物都是自私的，没有任何人会在别人告诉自己：你，必死无疑，但是你得保护别人活下去的时候能够立刻接受这种命运，心甘情愿赴死。
方叔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静静地等待着诸位同僚消化这个消息。
女声打破了这种寂静，罗杰女士至始至终没有在方叔解释期间发表过任何评价，此刻，她挽起一个欣悦的笑容，手握拳置于方桌上：“这算好消息。人类利益万岁！”
方叔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在这一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将拳缓缓抵住罗杰的拳，清楚且坚定地说道：“人类利益万岁！”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人类利益万岁！”
最终只剩下罗杰下首的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看着他们。
罗杰非常无所谓道：“尼亚，人类的每一次变革和漫长的进化都是需要流血和牺牲的。从前那群老究的历史学家说历史的洪流是不可阻挡的，这句话很对。我们注定将成为这场洪流的第一块基石，这无可改变，你不愿意加入我并不想勉强你，但是你如果动歪心思，我不介意让你活不到成为基石的那一天。”
尼亚的表情更加青白，最终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妥协碰拳：“人类利益万岁。”
在此刻，以方叔和罗杰为首的两派人终于达成共识，放弃过去那些暗地里的争夺交锋。
他们带着透明舱内的沈再进行星球的更变，记录下沈再的所有身体数据。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发现，不只是人类发生了变异，是整个宇宙都发生了变异。
他们也交锋了各种各样的外星生物，有些星球有类地球环境，培养出了各种各样的生物，在宇宙辐射的影响下，这些生物开始出现类人特征。
他们还误闯了疑似虫族占领的星球，整个星球都被掏空成为一个巨型的巢穴，母虫在里面养育着她的卫士和骑兵。
不断有人倒下，再接上来。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即便是在宇宙中依然适用，但在被宇宙辐射改造过的更高维度的地外生命面前，人类还是很弱小。
即便是这些地外生命还只停留在初步进化出思想，未能进入社会文明，或者是压根还是半成品的状态。
但在没有利爪，皮肤柔软的人类面前，即便是最简单的刀蔓（他们意外进入的一个只有植物的星球里，这种刀蔓就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一样随处可见，但是它们会在感应到热源时自主伸缩藏在表皮底下的利刃，这种利刃前端带钩刺，锋利的不可思议，会撕裂人类探险家们的保护服扎进肉里并注射毒素。可怜的艾欧利就是死在这些该死的植物手上。）
宇宙就像是一个孜孜不倦的学者，不断地设置对照组，她有没有尽头的时间可以用来实验和观察，直到选出她最满意的作品，在宇宙中再一次伟大。
人类作为曾经的弃民只能尽可能地苟且偷生，当时离开地球之前所能找到的新地球最终被认定不适宜长期居住，主要是上面该死的可供生存的空气不容乐观。他们只能不断地寻找新的落脚点星球，再不断派出人组成探险队去寻找。
死亡在所难免，每失去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但是后代的孕育也更加困难，当新人类们的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卫生条件自然而然也跟着一起下降，即便是他们有意将获得的食物紧着孕妇和探险队先，也是远远不够的。在恶劣的环境和感染肆虐之下，胎儿的质量下降，但是他们每一步都走的艰难，父母亲们被迫放弃孩子，长久的沉默和失去折磨着每一对他们的心。
沈再被锁在透明舱里休眠，由方叔和罗杰死死地守护着。
发生暴动在所难免，当生存和子女都无法顾及的时候，有人无法忍受，指着被封死的子舱责问方叔和罗杰：“我们没有食物，有时候长达好几天找不到水源，我和我的丈夫隔三差五就得去那些恐怖星球探索，我的孩子出生就断气了，最后被那些恶心的亚茸兽们分食，而他被你们好好地保护着！到底凭什么！”
面对声嘶力竭地控诉，所有的口号都显得无比苍白，罗杰女士是一位战士，但是她同样是一位母亲，她的大儿子前不久刚死于一次星球探险。
在母亲的诘问之下，罗杰女士的眼眶通红，但是她依旧严肃且专业地告诉那位女士：“我很抱歉。但是沈再绝对不能死，人类利益万岁。”
在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宇宙漂流中，人类被一代一代更换，罗杰女士和方叔最终都死于危险的宇宙探索，保护沈再休眠舱的任务被他们各自的子女接手，再由他们各自子女的子女们接手。
他们将自己揉搓成搭建人类进化索道的麻绳，耐心地等待着终有一天，人类能够成功接受沈再的再生细胞，再次在宇宙中立足。
人类利益万岁！
第72章
漫长的休眠和流浪改变了很多事情，却没有改变沈再。
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星夜中睁开，怔怔地隔着透明舱体看向已然翻天覆地的世界。
舱体斑驳，上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原本干净明亮的子舱壁一片焦黑，链接透明舱的机械臂大多已经断裂，接口处已经冷却残断的老旧橡胶皮圈里面包裹着导线，在不知名星球里与富含离子的空气接触，不时闪过几丝微弱的红光。
左侧大屏用来反映沈再肌体数据的大屏早已废弃，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裂屏，中心是白色的受击点，如同蛛网般像四周蔓延。
“您醒了！”
沈再眨了一下眼睛，像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缓缓将视线转移到透明舱头部，那里站着两个人。
他们都穿着特殊的白色制式服装，有点像以前还在地球时宇航员会穿的太空服，紧密严实地将所有可能裸露在外的皮肤包裹起来，面部的位置是一个很大的透明罩子，将面部隐藏在后面，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沈再觉得自己像一具僵硬的干尸，因为太久没活动了，他的身体也不怎么灵活，还说不出话。
他有常识着想要张一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只能发出一些喑哑的气声——当然了，也可能是他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这时，默默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位观察者出声：“计时结束。”
说罢，他们协力将透明舱打开，然后递给沈再一套跟他们一样的防护服。
沈再换好衣服被他们检查了一遍，确认无异后才跟着他们下了飞船。
这是一片非常荒凉的土地，黑色的地表，几乎绝迹的植物，只有一些很矮小且呈现深色叶片的低矮灌木和长得奇形怪状的贴地植物，大概是苔藓一类的东西。
沈再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乘坐的那艘飞船早已破旧不堪，机尾疑似被暴力拆卸导致里面的一些电路裸露出来，原本银色的表面也因为长时间的宇宙航行和各类太空垃圾摩擦导致伤痕累累，被一些爬藤植物缠绕起来。
“这是哪里？”
沈再一张嘴就被自己的声音震惊了一下，就这么说吧，像是被埋在沙漠吸干了水分当了十年僵尸复活后的同款嗓音，粗粝且难听。
但现在没人能顾得上这个。
他们看起来异常焦急地一左一右夹着沈再，带着他直奔一个方向。
站在他右手侧的男人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里是位于rc7-蟒蛇星系的边缘星球，我们叫它黑夜星，我叫方识，她叫安妮，我们分别来自方家和索亚家，从出生开始就会接受来着家族长辈的任务，确保每一代都有能够守护您的人。”
沈再愣了一下：“方叔……”
方识道：“他是我们的祖先，由于随着流浪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已经逐渐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所以只能大概确定是在九百年前。”
左手侧的女人迅速补充道：“索亚家族的祖先是罗杰索亚。”
居然已经过了九百多年，沈再短暂地震惊一下，马上被眼下更加重要的事情吸引注意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方识：“地下城。由于黑夜星并不适合人类居住，我们只能造一个地下城来躲避星球大气中的有毒物质吸入体内，包括身上的防护服也一样，我们无法离开它。但是黑夜星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星球了，百年来人类一直在寻找家园，但是无一例外都铩羽而归。宇宙像是突然被打了一针催化剂一样，所有物种都在飞速进化着，人类是其中进步最缓慢的。始兽人的出现大大压缩了人类的生存空间，那些家伙力大无穷，且无比暴躁。他们远比人类强壮，也更加适应各种糟糕的星球的大气状况。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大量占领了宇宙中的矿产资源，导致我们无法再给飞船供应能源，这几乎相当于能够出去探索的路被彻底切断。”
方识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前情况严重的让沈再恨不得两眼一闭干脆随先人去了。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他跟着方识和安妮来到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一侧的硬土里钉着方形梯。
安妮话不多，率先下去，沈再紧随其后，最后由方识断后，他在下来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被掀翻的植被重新覆盖到顶部。
方识解释道：“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星际海盗，黑夜星常年漆黑一片，除非他们的队伍当中有原身夜视实力就很好的物种进化出来的兽人，否则一般不太容易分辨出是人为制造的还是原本地皮覆盖的。”
沈再想了一下，好像以前在地球抓兔子就是这么个抓法，他只能苦中作乐地想：看来五千年灿烂文明还是可以适用在任何一个时代的。
他们爬了很久到坑底，又相继穿过一个长长的地道，最终来到了地下城。
与其说地下城，不如说是一个窝棚区。
地下城很窄小，里面住的人也不算多，百来个的样子。
他们都很瘦，年纪不大，人种也不尽相同，但都很意外地看着跟随方识和安妮而来的外来者。
方识和安妮带着沈再穿过狭窄的“街道”——其实也就是两边窝棚中间空出来的道路而已，他们将沈再安置于最里面一间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屋子，然后脱下防护服。
可能是有做相应的壁垒措施，至少在地下城，人们并不需要穿防护服。
方识比较健谈，所以留下来陪同沈再，安妮则打了个招呼就去叫其他同为守护者后代的成员。
依稀能听见，安妮站在门口让围观的人群散一散，别挡着进来开会的人的道。
沈再听了一会儿，问方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方识道：“我们几乎是被困在黑夜星，没有能力出去，也获取不到任何物资，这里的人们基本上只能通过几人一小队几人一小队去外面地面上采集一些底藓来果腹。”
沈再皱眉：“这个星球的植物量这么少，采集完了怎么办？”
方识：“底藓到不会，它们的再生能力非常强，只要留下根系，几乎第二天就能又长出来。且底藓是这里唯一不含毒的植物。”
沈再：“第二天，这里都是黑夜你们怎么计时的？”
方识默了一瞬，仿佛有些尴尬到：“靠人体计时。曾经我们是有祖辈留下的计时器的，但是在资源短缺的情况下，计时器已经不在工作了。我们就搜集了二十四个石头，然后每天安排一个人报数，每一个小时放一块石头，这样估算一天。”
沈再点点头，拍了拍方识的手臂安抚道：“你们做的很好。不用自责，能在危机四伏的宇宙做到这样已经足够了。”
说话间安妮带着开会的人手来了，一男一女，分别对着沈再自我介绍。
男生叫帕尼，女生叫周彩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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