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砚》作者:氨之
简介︰
烽烟漫过城楼时,刀客沈砚之在瓦砾堆里捡到个攥着断笛的少年。他替他挡住流矢,指腹触到对方腰侧血痕;他为他吹奏残谱,笛声碎成风中雪。乱世里的相遇像枚沾血的墨锭,被岁月磨进砚池——直到三年后护城河冰融,柳荫下那支缠着红丝线的湘妃竹笛,再次惊起他刀鞘里未冷的心跳。
曾经的箭孔已填作砖纹,当年的血痕淡成苔影。当握刀的手学会磨墨,持笛的指敢碰刀锋,砚台里的龙脑香墨便漾开暖痕:原来比烽火更烫的,是重逢时你笛音里揉进的江南;比残碑更久的,是我们用伤疤刻就的、砚池双影的余生。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 虐文 悲剧 BE 群像
其它:古风纯爱
一句话简介:烽烟识君影,砚暖共余生。
立意:以战火中的伤痕为砚,以岁月里的相守为墨,书写乱世中人性温暖对残酷时光的温柔覆盖,探讨创伤如何在相携相守中沉淀为滋养生命的力量,最终印证“爱可融冰,情能填壑”的普世哲思。
第1章 烽烟砚暖
箭镞擦着沈砚之耳畔飞过的剎那,他听见了笛声。
不是军营里催征的号角,也不是流民悲戚的胡笳,那调子碎得像被炮火震裂的瓷,从断壁残垣的缝隙里漏出来。他踹开半扇焦黑的木门,就看见林青蘅蹲在瓦砾堆里,指尖捏着支断成两截的湘妃竹笛,血正顺着裂开的竹纹往下渗,在灰扑扑的地面洇出朵暗红的花。
那年天下大乱。彼时他们才15……
“捡这破玩意儿做什么?”沈砚之踢开脚边的箭杆,刀鞘撞在石柱上发出冷硬的响。城外的喊杀声浪似的涌来,城头的“靖”字大旗已被烧成半截,残片裹着火星往下掉,正好落在林青蘅后心——那里的青布褂子裂了道口子,露出的脊背沾着血灰,却在火光里泛着细瓷般的光。
林青蘅没抬头,只是把断笛凑到鼻尖闻了闻,声音哑得像被烟熏过:“这竹……是我娘埋在湘水边的。”他指尖摩挲着笛身上暗红的斑点,“她说血浸过的竹,能留住吹笛人的魂。”
沈砚之盯着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笛磨出的,如今却沾着血,和自己握刀磨出的老茧一样粗糙。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突围时,这小子背着支破笛在死人堆里跑,箭雨下来时还护着笛囊,跟护着命似的。
“疯了。”沈砚之骂了句,却解下腰间水囊扔过去。林青蘅接的时候手一哆嗦,水洒在断笛上,冲开了血污,露出竹节间缠着的红丝线——那是沈砚之上回替他包扎伤口时,从自己袖角撕下来的布。
此刻城外的梆子声突然急响,是敌军要登城了。沈砚之拔刀的手顿了顿,见林青蘅正把断笛塞进怀里,红丝线晃了晃,缠住了他腰侧渗出的血。他忽然伸手,拽住对方后领往地窖躲:“想招魂,先活过今晚。”
泥土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林青蘅的笛尾蹭到沈砚之的刀鞘,发出细碎的响。黑暗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像战鼓似的撞着胸腔。沈砚之摸到怀里半块硬饼,想了想,还是塞给了身边人,指腹触到他腰侧的伤——烫得像块烙铁,比刀光还灼人。
后来很多年,沈砚之都会想起那个烽烟弥漫的黄昏。断笛的血、红丝的暖、还有少年脊背在火光下的瓷釉色,都像枚沾血的墨锭,被岁月悄悄磨进了他心里的砚池。
第2章 暮春
三年后的暮春,临安城的护城河刚化尽最后一层冰。
沈砚之蹲在码头石阶上磨洗刀鞘,铜扣在春水倒映里晃出细碎的光。自北境息兵,这把跟着他穿破十副甲胄的雁翎刀便再没饮过血,刀鞘边缘的血槽结了层薄锈,倒像是岁月刻下的暗纹。忽然间,身后柳荫下飘来一缕笛声,调子生涩得像初学走路的孩童,刚吹出个音就断了,惊得水面停着的白鸟扑棱棱飞起。
他握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蹭过刀鞘上刻的「砚」字——那是林青蘅在雁门关地窖里,用他匕首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笛声又起,这回连贯了些,却仍是破碎的。沈砚之转身时,看见那人立在垂落的柳丝间,青布褂子换成了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淡墨竹叶,正是当年他撕给对方包扎伤口的袖角纹样。林青蘅手里握着支新笛,湘妃竹的竹节间缠着红丝线,线尾系着块墨玉坠,在风里晃出温润的光。
「笛修好了?」沈砚之起身,刀鞘磕在石阶上的声响惊得林青蘅一颤。
林青蘅摇头,指尖抚过笛身,那里赫然刻着道浅疤,是当年断笛粘合的痕迹。「湘水的竹……只此一支。」他声音比三年前清亮些,却仍带着江南水汽似的绵软,「这是用雁门关废墟里捡的竹根重雕的,刻了道缝,想着……」
想着什么,他没说。沈砚之却看见他腕间多了道浅褐的疤,蜿蜒如笛上的缝——那是去年深秋,林青蘅替他挡下刺客暗箭时留下的。那时战乱已息,可北境旧部仍有残余势力追杀他这「降将」,而这个曾在烽烟里抱着断笛发抖的少年,竟能握着他的匕首,硬生生将箭镞从自己肉里剜出来。
「城墙上的箭孔……填了吗?」林青蘅忽然问,笛声不知何时停了,柳絮落在他发间,像极了当年落在沈砚之刀上的雪。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走上前,伸手替他摘去柳絮。指腹擦过他耳垂时,触到一片温热——林青蘅的耳朵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像极了砚台里新磨的胭脂墨。他忽然想起地窖里那半块硬饼,林青蘅啃的时候,睫毛上还沾着血痂,却非要把饼心最软的部分掰下来塞给他。
「填了。」沈砚之低声道,指尖滑到他握笛的手背上,那里的薄茧还在,却多了层握刀磨出的新茧,「用你给我的红丝线,混着糯米灰浆填的。」
林青蘅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春水波光,也映着沈砚之带笑的眼。他不知道,当年那截红丝线,沈砚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还攥在掌心,后来砌进了雁门关重修的城墙砖缝里,直到去年迁都临安,他才从旧砖里抽出那截褪了色的线,系在了林青蘅新雕的笛上。
一阵风过,林青蘅的笛声忽然流畅起来,吹的不是《平戎曲》,而是当年在地窖里,他哼过的半支江南小调。沈砚之摸出怀里的墨锭,那是林青蘅托人从徽州带来的龙脑香墨,此刻被体温焐得微暖。他看见林青蘅的笛音里,有细碎的光落在砚台里,墨锭遇水化开的暖雾,正裹着两人交迭的影子,把护城河对岸的柳色,都熏成了比烽烟更烫的温柔。
砚台摆在新书案上,墨痕在池子里漾开圈圈涟漪。沈砚之磨墨的手顿了顿,见林青蘅吹着笛,脚尖轻轻蹭着他的靴底。窗外传来卖花女的吆喝,临安的春天落满了柳絮,而他们的砚池里,龙脑香正一点点化开——原来比战火更难忘的,是彼此掌纹里刻着的伤疤;比和平更珍贵的,是能用握刀的手磨墨,用持笛的手牵住,往后无数个砚暖花香的晨昏。
第3章 砚
新砚初磨的墨香混着龙脑香,在书案上方织成层薄纱。林青蘅的笛声渐缓,尾音化作缕轻烟,缠上沈砚之握墨锭的手腕。他忽然停了吹奏,笛尾敲了敲砚池边沿:"你这墨磨得像浆糊。"
沈砚之垂眼,见墨汁果然稠得快挂不住笔。他当兵时磨惯了粗砚,如今用这方冰裂纹歙砚,总拿捏不好轻重。林青蘅见状把笛子往案上一放,凑过来捉他手腕:"要顺着纹路打圈,像这样......"温热的指尖覆上来,带着常年持笛的薄茧,蹭过沈砚之掌心握刀的硬痂时,两人都顿了顿。
窗外忽然传来梆子声,三响,是城中戌时的报点。沈砚之猛地回神,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林青蘅的指腹摩挲着他虎口处的刀疤,那是雁门关破城时,他为护粮道被敌将砍出的深痕。"前几日...街口张屠户说你救过他儿子。"林青蘅声音低下去,鼻尖几乎碰到沈砚之的肩,"还说你当年在北境,常把口粮分给流民。"
墨锭"咚"一声掉进砚池,溅起几点墨星子,落在林青蘅月白袖口上。沈砚之盯着那几点黑痕,忽然想起三年前地窖里,这小子啃着硬饼问他:"刀客也会怕吗?"那时他正替对方包扎腰侧的伤,指尖触到皮肉翻卷的温热,听见自己说:"怕血凉了,捂不热笛子里的魂。"
"别听人瞎传。"沈砚之闷声开口,想抽手去捡墨锭,却被林青蘅反手按在书案上。少年人如今拔高了些,长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淡褐色的旧疤——那是流矢擦过的痕迹,形状像极了沈砚之刻在刀鞘上的残梅。
"我还听说,"林青蘅抬眼,睫毛在烛火下投出颤巍巍的影,"你向新皇请罪时,把所有降敌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的拇指蹭过沈砚之腕间脉搏,那里跳得飞快,像战鼓擂在薄皮底下。
砚池里的墨汁晃了晃,映出两人交迭的手影。沈砚之忽然想起迁都路上,林青蘅发了场高烧,迷糊中攥着他的刀鞘喊"娘",汗湿的额发贴在他手背上,烫得像块烙铁。后来他才知道,这小子的爹娘都死在兵乱里,埋骨处连块碑都没有。
"过去的事......"沈砚之喉结滚动,想说"别提了",却被林青蘅打断。
"我刻了方印。"林青蘅松开手,从袖袋里摸出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块巴掌大的墨玉,印面刻着"砚暖"二字,笔画间嵌着点暗红——是用沈砚之旧刀上刮下的铁锈混着朱砂填的。"你说雁门关的城墙用红丝线填缝,"他把印塞进沈砚之手里,玉料被焐得温热,"那我就用你的刀魂做印泥,往后......"
往后什么,他又没说。沈砚之捏着那方印,指腹碾过"砚"字的最后一笔,那里刻得格外深,像极了林青蘅在他刀鞘上刻的痕迹。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咚——咚——",在春夜里拖得老长。他忽然想起地窖里,两人分食半块硬饼时,外面也是这样的梆子声,只是那时敲的是"杀——",此刻敲的是"安——"。
"墨磨好了。"林青蘅忽然转身去拿宣纸,袖口的墨星子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沈砚之看见他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便故意把墨锭在砚池里搅得哗啦响:"怎么,怕我拿这印去盖降书?"
"你敢!"林青蘅回头瞪他,眼里却没什么火气,反倒像含着汪春水。他展开宣纸,上面早已画好半幅墨竹,竹节间缠着道红丝线,正是当年那支断笛的模样。沈砚之握着印悬在纸上,忽然觉得掌心的墨玉比刀鞘还沉——原来比烽烟更重的,是有人用伤疤做砚,以岁月为墨,在你掌心跳动的地方,刻下"暖"字的弯钩。
墨印落下时,林青蘅的笛声又起。这回吹的是支没听过的调子,碎音里带着点狡黠的颤,像极了他此刻悄悄蹭过来的脚尖,轻轻勾住沈砚之的靴带。砚池里的龙脑香墨正浓,将满室春夜都染得温热,而窗外的护城河水,正载着柳影和笛声,把当年城楼上的血月,都揉成了砚台里、化不开的温柔。
第4章 砚安
落在竹画右下角时,宣纸忽然被风掀起一角。林青蘅慌忙伸手去按,指尖却蹭到沈砚之握印的指节——那上面有道新伤,是三日前替他追贼时被瓦当划破的,此刻还泛着粉白。
“怎么又忘了换药?”林青蘅皱眉,丢下画笔就去翻药箱。沈砚之盯着他弯着的脊背,月白长衫勾勒出清瘦的线条,腰侧旧疤的位置被布料熨帖着,却仿佛还能看见三年前血浸透衣料的暗红。
药箱里滚出个小布包,掉在沈砚之脚边。打开来看,是半块风干的硬饼,边角磨得光滑,显然被人揣了很久。林青蘅的手顿在半空,耳尖又开始泛红:“那时候……看你总把口粮给我,自己啃这种硬石头。”他声音越来越小,“后来找了好些地方,才知道这是北境特有的麸饼,就……”
就一直留到现在。沈砚之没说话,只是把硬饼放回布包,指尖触到布包内侧绣的小字——“砚安”。那是林青蘅的笔迹,歪歪扭扭,像极了他第一次握刀刻字时的生涩。
药膏的清凉气息漫开来,林青蘅跪坐在他脚边涂药,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影。沈砚之忽然想起雁门关的寒夜,这小子发着高烧,却非要把唯一的棉被裹在他身上,自己缩在角落发抖,牙齿磕得像战鼓。“你说……”他忽然开口,“当年在地窖里,你干嘛非要护着那支断笛?”
林青蘅的动作停了。药膏抹到伤口边缘,凉得沈砚之指尖一颤。“因为……”他低头盯着药膏瓶口,“那是我娘最后给我的东西。她说吹笛人要守着笛,就像刀客要守着刀。”他忽然抬头,眼里映着烛火,“可我后来才知道,比笛更该守的……是给我递硬饼的人。”
风又起,吹得烛芯“噼啪”响了一声。沈砚之觉得喉头发紧,伸手想去揉他头发,却被林青蘅先一步抓住手腕。少年人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刀疤,像磨墨似的轻轻打圈。“前几日街上有人卖湘妃竹,”林青蘅忽然说,“我买了根,想给你刻个刀鞘。”
“刻那干嘛?”沈砚之挑眉,故意逗他,“我这刀鞘比你笛子还硬。”
“才不是!”林青蘅急了,脸颊泛起红晕,“我想刻……刻你教我的那套刀法。”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柳絮,“虽然我学得很慢,但……”
但他见过沈砚之在烽烟里舞刀的样子,刀光劈开夜色时,像极了江南梅雨季节的闪电。后来战乱平息,沈砚之教他握刀防身,他总把刀拿反,却在某次刺客突袭时,凭着记忆里的刀影,硬生生用笛尾敲晕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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