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溢阳瞥他一眼,男生没他高,穿得粉嫩。
陆溢阳:“不刚一起考完试吗?”
言下之意,说什么废话呢?不一起上一学期毛概,怎么可能坐一个教室考试?
男生眨眨眼,语含期待:“你不认识我吗?”
陆溢阳莫名:“你是?”
“我每次上课都坐你旁边的。”
不明白他意欲何为,陆溢阳钢铁直男地说:“在旁边坐一学期我都认不出来,认不认识都没关系吧?”
男生:“……”
说五点左右到家,陆溢阳就卡着五点到1101门口,八位密码没按完呢,门就开了。
霍承光帮人开了门,也不说话,返身回厅里。
陆溢阳在门口换鞋,低头看自己拖鞋,鞋面好像有点灰,周末得洗洗,嘴里问:“没去上班呀?”
霍承光坐回狗窝沙发,拿起茶几上摊开的书:“明天去。”
陆溢阳回房间放书包,去洗手间洗手,进厨房倒水,跑朝北阳台收衣服,最后实在无事可干,只好回客厅喂乌龟。
“你的病……”陆溢阳打开罐子,舀一勺龟粮放平台上,对玻璃缸说:“好了还是没好?”
室内只有翻书声。
陆溢阳把罐子放好,贴着封面标的那面必须对外,转身,想脚底抹油溜回房间。
“过来。”身后说。
过来就过来,谁怕谁?
陆溢阳乖乖去另个狗窝沙发坐好。
霍承光眼睛没从书上移开,语气很淡:“你入住第一天,我们是不是说好的,晚上不回来得提前打招呼?”
陆溢阳没想到霍光是这么个开头,皱眉:“你不是不在吗,我跟谁打招呼?”
霍承光语气不重,说的话重:“重点不是我在不在,重点是要打招呼。”
轮到他就得打招呼?
经历一些事了,面对这个问题,陆溢阳回复肯定和以前不一样,呲一声,挺装的:“都成年人,懂的都懂。”
“不过,行!”他昂头:“房东规矩得遵守,下次我一定打招呼。”
霍承光啪一下合上书:“陆溢阳!”
都连名带姓叫了,陆溢阳就不说话了。
一言不发坐了会儿,没劲,特没劲!火大,特火大!他起身去厨房。
一顿晚饭吃得沉默,也许两人都渴望对方先说点什么,又觉得对面的人大概心里憋着气,就是闭嘴什么都不肯说。
陆溢阳夹菜间隙偷偷瞄一眼霍承光的时候,后者在垂眼喝汤;霍承光趁舀汤间隙瞥一眼对面时,陆溢阳在低头吃饭。
可说什么呢?
有什么事是能搬上台面说的呢?
都师出无名的。
气氛像黄梅天,压抑死了,最后两人一起放下碗,异口同声“我吃好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想笑。
霍承光站起来,若无其事挽袖子:“帮你一起收拾。”
陆溢阳视线从他手背上的针眼划过,拦了一拦:“我来,你坐着去。”
不想闹别扭的,就是寸劲上来了,这时释放一点配合就是递梯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就飞走了。
当晚又像之前一样在大桌边学习看书。直播完后霍承光说,去那边坐会儿休息一下。两人坐回狗窝沙发,不过比起下午气氛和谐得多。
陆溢阳切四个猕猴桃,让霍承光一定吃完三个,补充维生素。霍承光从小和弥核桃有仇,这会儿用小勺挖着吃了,问:“过年你回家吗?”
陆溢阳想了想,摇头。
霍承光:“正好,我也不回去。”
陆溢阳:“圣诞都没回,过年怎么也不回呢?”
味道还行,最多三个,再来一个他要吐了。霍承光放下勺子:“今年可以不回,明年不行。”
照过去陆溢阳肯定问个why,现在不问了,从善如流:“所以我们又要一起过年了?”
“你不想?”霍承光把盘子推远,往椅背上一靠。
陆溢阳抱着双膝,描膝盖上的功夫熊猫:“挺好。”
第29章 这我行我素、不顾人间死活的强势,普通人真做不出来
很多时候就这样, 别管心里多少弯弯绕,过日子嘛,一句“挺好”都能盖过去。
考完试就放寒假, 陆溢阳时间多起来,又开始接手烧饭的活,读书直播、编程赚钱也没拉下。生活规律了, 胃疼就好一点。
而霍承光重回工作岗位, 背后运作一番, 帮卫东来搭桥牵线, 最后让他入职一家待遇更好的互联网公司。
卫东来临走前来电话,感激加表忠心,只说以后但凡用得着他的地方, 霍总尽管开口。
霍承光客客气气送老人走, 旗帜鲜明迎新人来,之后又加小半个月班,过年前离职,结束了在鑫运锦文的工作。
小年夜那天睡到自然醒, 两人懒散散窝到下午,陆溢阳才想起得去超市买点年货。
开车去大卖场的路上, 霍承光随口问什么是年货, 陆溢阳瞳孔地震, 很想质问他从小到大农历新年都怎么过, 最后只是说, 过年要有仪式感, 懂不懂?
霍承光单手把着方向盘, 接受到来自副驾的鄙视, 就说:“放烟花、写对联、送红包, 算不算有仪式感?”
“放烟花?”陆溢阳问:“你家在外环外啊?”
等红灯间隙,霍承光侧头睇他一眼:“放烟花和外环有什么关系?”
陆溢阳瞳孔余震,震得他两只眼睛像看外星人:“两大城市外环内不都禁止燃放烟花的吗?”
停完车往大卖场去,霍承光手机搜了搜,发现陆溢阳说的居然是真的。
那他家每年年三十晚上成片烟花是怎么放的?
没人管啊。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霍承光接手陆溢阳好不容易抢到的购物车,想表示一下他们也可以是一国的:“放不了烟花,咱们写对联吧。”
陆溢阳视线干干平移来:“你写啊?”
“对啊。”霍承光说:“你也可以写。”
“您老请。”
这天没法聊,陆溢阳视线又平移走。
超市门口陈列着各色年货,有大红对联套装,毛笔和简易墨水都配好,霍承光拿一份放车里,见陆溢阳仰头对着天花板,一脸受不了的样子。霍承光又顺手拿套红包。等陆溢阳再次看来,他已经转身去挑保健品礼盒。
跟着人流从二楼逛到一楼生鲜区这点路,都够两人盘完过年期间要吃的菜了。
决定别为难自己,动手烧几道硬菜意思意思,其他全外卖。
生鲜区人潮涌动,素来是逢年过节抢购的重灾区。陆溢阳钻进人群不出来,霍承光也挤进去找,见他扒着蔬菜货架,挑一个西红柿就用手机扫一下。
“干嘛呢?”霍承光挤到他身边问。
“看看农残指标高不高。”陆溢阳还在挑。
每扫一个番茄,手机屏幕上快速拉出根进度条,出来大大的百分数。陆溢阳把百分比高的番茄放回去,试了几个,就挑百分比小的放进塑料袋。
霍承光:“现在都能手机扫一扫判断农残了?”
陆溢阳挑完,顺手把放番茄的塑料袋递给身边人,又挑起别的:“就是个测试版,现在只能扫番茄。”
霍承光接过袋子问:“什么原理?”
“根据全球实验室的农残消解图谱做的大数据模型,农残在番茄表面滞留的多与少,可以靠番茄表皮的色泽和光感判断出来,扫一下是在做图片细节对比,最后能对标出一个结果。”
“有点意思。”霍承光问:“哪家公司开发的?”
陆溢阳挑土豆和洋葱,没回答,一会儿回头瞅他一眼,奇道:“你怎么还在?”
霍承光脑门上两问号:“否则呢?”
陆溢阳指他手里番茄,又指队伍不见底的称量区:“给你是让你排队去啊,人那么多。”
问号变三个,霍承光:“排什么队?”
熙熙攘攘中,陆溢阳憋着笑,受不了地叫声“承哥”。
最后还是陆溢阳自个儿拎着番茄去排队,霍承光才知道原来散装的得先称重,要贴个价签才行。
人挤来挤去,排队时两人只能贴着站,霍承光垂眼,看身前发旋,不耻下问:“土豆和洋葱不用称吗?”
陆溢阳用手捂脸,笑得发旋都颤:“这两个成袋的,不贴着价格吗?”
霍承光提起来看了看,自己都受不了地笑。
在排队再排队的人流里杀出重围,霍承光把四大袋东西塞进车子后备箱,感叹道:“买年货比打仗还累。”
陆溢阳就轻轻松松提了霍承光选的几盒保健品,见缝插针塞进去:“你是广寒宫里的嫦娥吗?常年不下凡的?”
霍嫦娥居然同意:“是高处不胜寒。”
回家整理完进项,他还想帮主厨打下手弄年菜,陆溢阳说,仙女还洗手作羹汤呢?直接把人赶出厨房。
嫦娥一个人在客厅没意思,去厅里拆对联套装,高声问:“想写什么对联?”
陆溢阳在洗帝王蟹,双手套着塑胶手套,闻言举着手出来:“真写啊?”
霍承光打开墨水瓶,调侃:“仙女至少会舞文弄墨。”
陆溢阳哈哈笑,索性去厨房脱了手套,回来两臂桌上一搁,趴那儿看霍承光铺纸舔墨。
这人一手字母矮扁体,能写出什么像样的对联?Q版吗?
陆溢阳还在窃笑,就见霍承光指骨掌着嫩青的笔杆,龙飞凤舞唰唰写下两张,字漂亮得惊掉人下巴。
“什么体?”陆溢阳光光盯着他手看。
“兰庭。”
视线收不回来,陆溢阳一声哇塞挺不走心:“大师手笔啊!”
霍承光倒是认真品字:“我们家没人写得过我爷爷,我这一辈没人写得过我哥,我这手也就糊弄糊弄你。”
陆溢阳有感而发:“绝对够弄了。”
霍承光写的不是求福求吉的对联,是一句诗: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陆溢阳终于看字,站他身边端详:“说你呢?”
霍承光搁笔:“你。”
“承你吉言。”
“未来一定。”霍承光看着他说:“喜欢就贴门上。”
陆溢阳忍不住了:“我想你写个别的。”
重新舔墨,霍承光让他报。
牧羊人执鞭,把不驯的绵羊都赶回去,但总有一两只又逃又野。陆溢阳咽了咽,对面前的红纸说:“我见人间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霍承光都俯身准备落笔了,闻言又转头看来:“这是情诗,没人会在门上贴这样的对联。”
“你理解太狭隘。”对上的眼睛有流光,陆溢阳笑起来:“为什么不能呢?我就喜欢这句。”
那笑,看得霍承光移不开眼。
老四霍承意混不吝,话到一语中的,这可不是还好吧,这就是照着他一见倾心的样子长的,霍承光咽动:“你怎么理解的?”
陆溢阳说得轻,像生怕惊扰美梦:“青山,就是我心中至高理想。”
行吧,都说至高理想了,还不给写吗?写完霍承光也见之心喜,和陆溢阳一起去门口贴上。
今年新春联欢晚会挺精彩,可九点过后霍承光回房打电话,陆溢阳在厅里把电视调小声,之后就不怎么好看了。
霍承光出来就见他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上眼皮打架。过去顶顶他,让他过去一点,在焐热的地方坐下。
“不是。”陆溢阳移了位置嚷嚷:“沙发那么大,非把我挤走干啥?”
“你待过的地方舒服。”霍承光拿起杯子喝水,光光给家里一群鹌鹑解释为啥没回去过年,就说得他口干舌燥。
陆溢阳把抱枕垫头下,躺下来打个哈欠:“你再不出来我要睡着了。”
“家里人多,从老到小拜一遍年,不得两小时。”
“真好。”陆溢阳凝目天花板,羡慕又自闭:“真挺好的,热闹。”
脚背一疼,肉被拧了一把,陆溢阳抬头:“干嘛呢?”
“你呢?”霍承光看着电视收回手:“明天初一,不回家看看吗?”
陆溢阳曲起腿,又躺回去看天花板,好像天花板上有人生箴言:“我不想见人,也没人想见我,就算了吧。”
霍承光拉他手,一使劲,把懒洋洋瘫着的人拉起来,一臂揽住,让陆溢阳把脑袋靠他肩上。
“家里人多很烦的。一到过年,一样的话要说好多遍,红包不知道要送出去多少个。”霍承光闲聊:“可怎么办呢?每次家里乱七八糟的事让我喘不过气,我就想,万一哪天我,对吧,那啥了,他们还不得出席我葬礼啊?还不得送送我啊?人到那时候才会觉得都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承哥,过年呢。”陆溢阳挪了挪,靠个舒服点的位置:“别说不吉利的。”
“我就这么想的。”霍承光揽着人的那只手,拍拍陆溢阳胳膊:“这世上什么关系都能不上心,就那些将来会出席自己葬礼的,怎么都得顾着点,你说是吧?”
陆溢阳不说话了。
霍承光侧头,唇离看了好多次的发旋近。那发旋儿小小一只,这儿刮那儿刮,刮得他心里痒。
声音轻,怕拂人脸面:“小朋友,勇敢点。”
陆溢阳顿了很久,终于点头。
初一早上,车子停何家花园门口,陆溢阳提上霍承光特意为他回去拜年买的保健品,去按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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