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我不仅没想要来找你,还尽忙着忘了你。”
“对不起。”霍承光胸腔起伏:“我可能天生是个凉薄的人。”
六年里,他没想过重新调查一下当年的事情,没想过回头找陆溢阳,他自认痛苦,然后把所有精力放在尽快忘记上。
回忆这六年,霍承光很羞愧,他陷在思维的误区里,哪怕主动走出来一点呢?哪怕再找人去关注一下陆溢阳的生活状态呢?
很多让他无比后悔的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我爷爷有些话说的没错。”霍承光说:“选择跌进去的人是我自己,我不够用心,对喜欢的人都可以轻易放弃,连回去问一句你到底怎么想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真地很对不起。我现在只要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就觉得是我配不上你。”
陆溢阳从他怀里起身,坐回旁边狗窝,久久凝视天花板:“我到希望,你真是天性凉薄。”
就不用花大力气,受那么多罪,只为把他忘记。
如果一个按键是“受着罪地怀念”,另一个是“忘了他得自在”,陆溢阳会毫不犹豫为霍承光拍下后者。
这条路他走过,知道多痛。物伤其类,他感同身受。
“别说对不起了,说那么多遍对不起有什么用?其实我一点不想听你说这个,我只是觉得奇怪,现在的你怎么…”陆溢阳犹豫着问:“还那么有激情呢?”
霍承光体会这话意思:“你没有吗?”
“人在经历创伤后,可能就…”陆溢阳咬唇:“顾不上很多事情。”
“我不知道。”霍承光说:“也许我们重逢的方式太戏剧性了。”
他恢复轻松语气:“你居然泼我一身水,呵,可我也骗不了自己,有个词叫‘死灰复燃’,我看你一眼,不点都燃,想亲你都想疯了。”
片刻拥抱只是杯水车薪,不满陆溢阳坐过去,霍承光把人拉回想亲一下,被陆溢阳托住下巴不给亲。
陆溢阳提醒他:“那时你以为我还和汤逢山好着吧?你想当第三者?”
霍承光认真想了想:“横插一脚又怎样?汤逢山当年不也横插一脚?”
他俯身,声线带着危险:“酒店那晚要不是想到你醒来会闹,我早趁人之危,把你吃干抹净。”
“幸亏没有。”陆溢阳嗓子发干:“否则决裂。”
霍承光:“现在我知道了,真吃了你也不会决裂。你对我心肠软,说不定还在遗憾我怎么没吃。”
陆溢阳一掌拍他脸上,称不上耳光的力度:“没看出来那时你想亲。你说我没教养,让你很失望,还说你眼瞎,不想和我扯皮。”
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霍承光不可能停止说对不起,人后悔到极致的时候,是不可能不说对不起的。
“那时我觉得你真气人,要是见面第一天你说出假死脱身的事就好了,你不说,我摸不着头脑,只能一次次被你虐。”
他很无奈地笑起来:“可是再怎么被你虐,我都没有开口骂过你吧?你呢?又泼水又夹手,要我闭嘴要我滚,还骂我自私、虚伪,恶心透顶。”
陆溢阳眼神平移走。
“你也没说错,我就是自私虚伪。”霍承光把他脸勾回,捏下巴,把没几两肉的脸颊捏变形:“从小到大,我从没觉得自己自私虚伪,你是第一个让我意识到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原来我的所作所为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可是那个时候我接受不了,我只想干死你。”
陆溢阳挤出字:“那你…怎么到现在都没干?”
霍承光顿了顿,不可思议:“激我?”
陆溢阳扒下禁锢的手:“以前我们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干?我以为你不行。”
霍承光头晕耳鸣:“现在…可以吗?”
这就作势抱起人,被陆溢阳一把按住:“不是让你现在干,是问你为什么过去不干。”
“因为……”霍承光说:“我不想顶着霍光的名字进入你。”
第74章 皮囊不重要,我想干你的灵魂
语言自有力量。
这话让人多巴胺瞬间高涨, 真像被霍承光上了一样。
霍承光当然不可能被激几句就草率下嘴,还是那句话,如今陆溢阳身体是重中之重, 他不认为以他目前状态,可以承受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所有陆溢阳要的,都能成为他的钩子, 霍承光得勾着人树立康复信心。再不济, 也得先过手术这关。
与病魔抗争时诱人谈情说爱很为难人, 但霍承光没办法。陆溢阳有时发病, 疼到昏厥,即便哪日病魔饶过也是浑身乏力,宁愿独处。
唯有谈及情爱时能见他眼里有光, 尚带几分活力。
霍承光事先跟顾成打过招呼, 在天都避免私下见面,以免让陆溢阳产生这头聊完、那头打小报告的既视感再不打开心扉。
是以这晚,顾成只是发来消息:同意发照片是好信号,不让你难受怎么证明你在乎。凡事喜欢往坏处想, 别耍心眼,诚恳是唯一钥匙。对外强对他笨是关键。不会认错, 嘴硬正常。
霍承光反复看, 回复谢谢。
两相印证, 他对陆溢阳的探索也算上了正轨。人有脉络, 摸清才好下药, 他乐此不彼。
隔日继续第二个话题。说起自己, 到没昨日那般难以启口。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 在青春期发现性向异常, 从此心怀秘密, 避开一切暴露的可能性。
要是没有野心,找个角落释放天性也能活得自在。可他偏不!
皇冠令人垂涎,为证明也有能力夺冠,秘密被彻底锁进保险箱。
果子落地前得伪装。对家人装、对情窦初开的对象装、也对自己装。挺灭人欲的,但和皇冠比,舍弃私欲又算什么?
谁知命运捉弄,一步之遥被放弃。如今得知其实他的努力和“要”,才是被放弃的“原罪”。
花一上午时间,和陆溢阳直面往事,霍承光很坦然:“这一部分,我不赞同爷爷说的。”
“人一旦拥有目标,不就该把所有精力和时间投进去?多维度的体验是通往成功的阶梯,专注唯一难道就不是?”
“在我看来,后者更难能可贵。”
“我信奉自己的哲学,他可以不选我,这一点我不会改变。”
陆溢阳倒是赞同:“他用他的心态和经验去判断一切背离的事物,原本就是错误。”
没等霍承光抒发“还是你懂我”的感叹,他话锋一转:“不是有所求,你肯定桃花不断,你也是个狠人。”
霍承光抚他脸,意有所指:“没遇到让我奋不顾身的人。”
陆溢阳淡漠地嗯一声,颈下大腿肌理紧实,枕得舒服。他带着揶揄嘲他:“原来你天生弯,我不是。我对男人没兴趣。”
这让霍承光惊奇:“你对女人有兴趣?”
仔细想,好像也没……
陆溢阳抿唇当口,霍承光一锤定音:“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就是个深柜。”
陆溢阳不认:“我也没喜欢过别的男人。”
这还不亲吗?霍承光掌住他后颈吻得如火如荼:“你非要这样表白,我也很高兴。”
吻成浆糊的思绪稍转,这么一说陆溢阳发觉真是表白——我不喜欢别的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你。
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承认爱,要他每天说一千遍都没问题。现在他只想听霍承光说一千遍,自己不想吐一个字。
他心理扭曲,甚至变态,但命不长久之人多少有点任性的权利。
便跳过这个话题:“你说当初不想戳穿我和汤逢山是为了留点体面,现在我理解了,你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惯于隐藏的。”
霍承光:“你是第二个这样说我的。”
“第一个是?”
“岳平谣。我发小,最好的朋友。”
陆溢阳:“嗯。”
霍承光:“纯朋友。”
陆溢阳:“哦。”
霍承光:“真的!”
陆溢阳:“他怎么说你?”
“心里话不会倾吐,遇到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事头都不回就走,他说我就不是在情感上大开大合的人。”
陆溢阳:“呵。”
“所以我大学选了哲学。”霍承光说:“学以致用,我和阿谣约定,需要的时候我俩随时可以找彼此来场关键对话。”
陆溢阳不带温度地睇他,声音散漫:“还以为有钱人都喜欢选哲学。”
“不完全是。”霍承光说:“哲学枯燥,我只是为了在哲学中找条出路。”
“找到了?”
“学的时候没找到,现在找到了。”
“什么出路?”
“人才是万物的尺度。”
“什么意思?”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就这……”陆溢阳抬眉不屑:“还要学哲学才能悟到?”
“很多人是知道,不是悟到。”霍承光说:“求索过,绊过脚,才是悟到。”
陆溢阳又毒舌:“因为现在皇冠没着落了吧?”
毒舌是有原因的,刚才有个小波动,被霍承光及时捕捉到:“因为找到了真正让我奋不顾身的人。”
陆溢阳闭了闭眼,这人要说情话,什么刁钻角度都能让他说出花。
“有没有发现我俩很相似?”霍承光早有这方面的洞察:“你说连你妈都不知道你会编程,我们住一块儿的时候,你还诓我不会面试题。你也是个从小揣着秘密长大、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吸引力法则还记得吗?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吸引,看来我们内在是同频的。你明明在画康定斯基,嘴硬不承认的时候也许我们就同频了。”
他摩挲手下软嫩耳垂:“你说你没看过四大名著,将来肯定没出息,那时我觉得你真正的意思是想成为我。”
“所以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我读书你也读书,我思考你也思考,我健身你也健身。不觉得你现在讨论问题和我很像吗?你看着我,羡慕我,成为我。知道这叫什么吗?”
陆溢阳挑了下眉。
霍承光:“养成系!”
彻达投放市场的游戏中不乏养成系,过去霍承光只觉无感,切身体会才得精髓。
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陆溢阳怔了片刻。
霍承光什么都有,他一无所有,他们居然还有一致性?他扯下嘴角:“你就喜欢当我老师,当我老板。”
霍承光上下其手:“我只想当你老公。”
“等动完手术上你的时候,你叫一个听听。”陆溢阳语调高傲,挡住贼手,问了一个适才脑子里冒出来的问题:“你说出差两周那次,你已经决定坦白,那你后面是想恢复身份…和我谈地下情?”
霍承光看眼墙上挂钟:“这是第三个话题,明天再说。十一点半了,准时吃饭,下午小马哥还要给你按摩针灸。”
是要时间想想答案吗?
陆溢阳想起看过的网上评论,谁掌控节奏谁就是1,他们相处的节奏一向掌于霍承光之手。陆溢阳恨恨地想,等我做完手术……面上只说:“是有点饿。”
霍承光将人拉起:“难得听你说饿,去吧。”
“你不吃吗?”
工作时间拿来聊天,只好吃饭时间拿来工作。霍承光带人出起居室,让他先去,自个儿回书房。
霍承光忙一下午,傍晚去叫人吃晚饭,进主卧发现窗帘拉得严实,黑暗中陆溢阳躺床上一动不动。
过去摸摸他脸,想看看睡着没,谁知床上人翻身背对。
霍承光拧开床头灯,昏黄灯光中就见枕上湿了一大片。他凑头看,陆溢阳脸上都是泪痕。
“哪里不舒服?”霍承光护住他眼,把灯调亮,就听床上人很闷地说:“没事,来叫我吃饭?”
没等霍承光弄清状况,陆溢阳起身,够着手抽两张纸巾擦脸,想要下床找拖鞋。
霍承光拉住,抬起他下颌,见他眼眶红肿,表情沉郁,不是发病迹象,但明显沉浸在悲伤中。
霍承光心里抽痛,陆溢阳瞅他一眼:“吃饭吧。”
见他不想多说,霍承光只好陪着去餐厅。谁知陆溢阳刚坐下吃了两勺粥就顿住,脸色突变,勺子失手掉进碗里。
他疾步进厨房,把着水斗开始吐。吐完米粒吐胃液,最后吐血。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人躺医院里了。
病房里只有霍承光在,藏起凝重表情:“陈医生和国疗的主刀医生沟通好了,明天进手术室。”
陆溢阳躺在病床上,眼睛向着他,一声不吭。
“不怕。”霍承光坐床边和他十指交握,包住手贴到颊边:“不怕…我陪着你。”
左手手背还用胶布贴着留置针,陆溢阳举起看了看,声音低哑:“吊完了?这次昏的时间挺长啊。”
其实不是昏,是痛晕。这些日子止痛剂越上越多,都是最好的进口药,带镇静效果。霍承光宁愿他无知无觉昏睡,也不想见人痛到痉挛。
“得贴着。止吐和消炎的打过了,待会儿还要吊营养液。”
计划赶不上变化。陆溢阳放下手,嘟囔:“还想听你下回分解呢。”
“来日方长。”
“一千零一夜吗?”他翻过身,脸色苍白宁静,带着认命的深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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