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条汉子。”
含笑转动眼珠,很快已有了想法,恢复了笑容,笑道:“多谢你,我有办法了。你……唉,你和兰危……唉,你甘愿杀身取义,我也定会替你手刃钟渝,不叫你白死。”
说罢再不迟疑,转身就要飞走,顾易忙道:“等等。”
含笑脚步不停:“你和兰危的事,我可真帮不上忙……”
顾易哭笑不得:“不叫你帮忙。你在钟渝身边,有没有见过一个约摸双十年纪,长相娇小,身量中等的女子?”
含笑思索一会儿:“鼻子翘翘的,下巴尖尖的,肤色很白那个?”
顾易:“不错!你见过么?”
“见过一两次,这女子姓沈,似乎和他关系不错呢。你问她做什么?”
“哦,没事,就是记得似乎有这么个人。”确认顾然还安全,顾易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深觉此刻夜风舒缓,正值满月,蟾光清明,真是一个好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感情进度:
兰危:是双向奔赴(确信)
顾易(半夜从床上坐起来):不对,我应该是真是喜欢兰危。
无比迟钝的小顾。
第122章 终篇·上
城北, 一处偏僻的小院。
送走含笑,他躺在床上,也没能继续入睡, 只是继续静气吐纳。
到了后半夜,果然捉到一个试图给他屋子吹进迷烟的陌生修士。
他出去将人捉了,那人大声告饶, 自称是聚星盟的人, 不想他伤害盟主, 所以自作主张, 想给他喷一点软却筋骨的药,让他无力伤人。
顾易见这人几乎没有修为,只和练家子的凡人差不多, 轻蔑一笑, 将人手腕松开开:“聚星盟连这样下作的手段都使,看来徒有虚名。”
然后傲然道:“滚吧,我手下不杀凡人。”
那人连滚带爬走了。
跑出去一个街道后,呸了一声:“看你明天还狂什么。”
顾易目送着人走远, 心中却安定下来。
看来钟渝是确实到了防风城。
他回到房间,很无语地又从水壶和杯子中发现了无色无味的药。
将东西抛在一旁, 他这次终于躺下安心睡觉了。
次日一早醒来, 他大摇大摆下楼去买一些勤劳修士出来摆摊出售的小东西, 一路上又偶遇不少想要对他下手, 使他丧失行动力的人。
这些人全部自称是聚星盟的散修, 身上没什么修为, 若被围观的拆穿身份, 便趁机从人群中溜走, 头也不回。
看来钟渝是真怕他死不了。
顾易表面不屑一顾, 暗地里,却有无数手下追踪上去。
没过多久,有人来报:人都是消失在城北小巷。
顾易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有一个模糊的位置,说明钟渝也在防着他。
……
到了酉时过半,便是约定的时间。
聚星盟的人先递信到顾易住处,叫他选定地方。
顾易告诉对方,自己会在城外通天渊等他。
通天源位于城北郊区,名字气势磅礴,地势也确实险峻非常,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巨大瀑布。因值深秋,水量减少,不比夏季汛期飞扬,但也气势汹汹。
地方一定,自然被前来观战的人包围,大家生怕来晚了选不到好地方,倒比应战的人还要积极。
天际一轮金乌,坠于西边,周围彩霞围绕,明亮得发黑,绚烂得凄苦,因为夜色早已悄然爬上来,日暮的夕阳再美,迟早被无尽的黑夜吞噬。
顾易就在这样的暮色里,背着斩烟霞,静静等待应战的对手。
风无声卷起他的衣角,飞扬的红衣翻卷在暮色里,天色有些许暗,他远处的身形只剩下一抹剪影。
岸边人头攒动,中间也有很多是顾易的熟人,他们在人群之中围观,脸上大多露出不忍的神色。
过了一刻钟,聚星盟的人姗姗来迟,一个身形也从半空中飞来,落在顾易面前。
是兰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一看见彼此,气场便为之一变便为之。
他们已在对视着彼此。
在大家的想象中,这一眼对视,应当火花迸溅,充满仇恨与杀意。
事实上,在靠的近一些的人眼中,这对视仅仅是对视,不带任何情绪的。
于是他们将这理解为隐忍不发,暗潮汹涌,气氛在危险之中,更添凝重。
两人并未交谈,只看了对方一眼,默默拔出手中的剑。
好戏要开始了。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或许是拿不准对方深浅,刚上手时,两人使出的招式,都有些平平无奇。
如果玄尘山的弟子看见,会发现这些都是些入门的招式。
这些招式,在他们入门时,也曾修习过千万遍,深入骨髓,做梦都不可能忘记,此刻场上的人若换作他们,同样也能应对。
但是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
顾易的招式越来越快,变化越来越多,明明都是最基础的剑招,在他手中却爆发出无可比拟的威力,绯红的剑光刺破越来越深沉的天色。
好强!
原来仅是入门的招式,在强者手中,也能有这样的威力。
通天渊上,顾易已认真沉浸在这一场比试之中。
他但凡同人比试,莫不全力以赴,绝不消极应战,既是尊重对手,也是维护道心。
他的道,便是百折不挠,全心全意,一往无前,剑出无悔。
起初还能留心观察围观的人群里有没有异样,但随着战况激烈,他便全心投入到了战局之中。
开局他们都是故意使用的入门招,只为了让围观的钟渝也能有共鸣,然后再告诉他——哪怕同样的起点,我们现在也有霄壤之别。
钟渝若非被废修为,被砍双指,也自当能使出方才的水平。
可是没有如果,他已因为顾易而被废。
而后的剧本就是他显露颓势,奋力反抗,但就算困兽之斗给兰危造成些许困扰,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但他的剑使得越来越快,兰危防御他进攻,兰危进攻,他同样进攻,多亏了他应变极快,好几次险之又险的与剑锋擦身而过。
有时剑气割破他的衣服,有时剑气割开他的皮肤,轻微的疼痛,仿佛让他更加疯狂,众人看见这样疯狂的打法,都不禁提兰危捏了把汗。
在看见兰危全程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模样后,又为以命相搏的顾逸捏了把汗。
发现对手实在棘手之后,顾逸忽然手中捏诀,只见黑气升腾,缭绕剑身,他将斩烟霞高举,空中乌云密布,黑气盘旋,方圆十里草木绿意,竟都汇集于此剑!
围观众人只觉心中栗栗,毛骨悚然,虽然黑气并非攻击自身,但没来由恐惧发寒,想要下跪求饶。
这定不是等闲功法!
“朝暮春秋卷!”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一定是神书,才有此等威力,他也会朝暮春秋卷!”
没人见过朝暮春秋卷,但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既然都修过神书,那么胜负更加难料了。”
有人替顾易欣慰,有人替兰危紧张,更多人是担心自己从前投注的赌局。
人群里,只有一个人,默默捏紧了拳头。
“公子,这人竟然也会朝暮春秋卷?怎么会??!”
一旁的少女脱口而出,改换面貌的中年男人目光冰冷,恨恨道:“算他走了狗屎运。”
一旁有人安慰:“他运气再好,顶多拿到一卷,兰危手上,可是有四卷的,赢他肯定大有把握!”
钟渝胸中憋的一口气,这时才顺下来。
他的手自然垂下,不小心拂过腰间香囊,忍不住握着用力一捏,舒缓清凉的香味传来,令他心神更加安宁了几分。
“沈姐姐的香囊今天换香料了么?和以前的香味不同了呢。”
少女小环也嗅了一口:“有薄荷,冰片,还有……龙脑,木心,今天的香味好特别。”
她见钟渝情绪果然随着香味发散,稳定下来,忍不住道:“沈姐姐对公子可真好,又细心又体贴。可惜她姓沈,不然真叫人怀疑,她是你亲姐姐。”
钟渝听到这里,只冷冷一笑:“她做香囊只是顺带,本意只因为要研制药材,研制药材,又只为了救一个人。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这一切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小环一愣:“为……那个人?”
钟渝不再说话,只盯着场中比试。
顾易使出千秋寂之后,兰危自然紧随其后,也用出了日月行。
岸边有余力的修士纷纷自发运功抵御,在水岸边以灵力筑成一面屏障,抵抗来自远处的威压。
不过效果只是聊胜于无,好在两人一直收着力道,并未发散到此处。
兰危反击之后,顾易一时落入了下风,千秋寂靠从天地生灵中汲取生机,来源终归有限,而日月行并不依仗外物,日升月落,兔奔乌走,时间永无停息,日月行的运转也就永不停息。
“顾逸好像要输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大声叫道。
任谁也看得出来,两人底牌已掀,此刻就是决胜时刻,顾易显然不敌兰危!
“太好了!”小环忍不住一拍掌。
“公子总算可以了却一桩心病!可惜沈姐姐不在,不然也应当为公子高兴!”
钟渝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眼里霎时迸发出光彩,也不怪罪少女得意忘形了,笑道:“她不在,你回去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不对!你们看!”
又有人大声惊呼。
瀑布那头,情况又发生变化,顾易披着一身黑气飞远,口中喃喃有词,似在念诀,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念的是什么是,他身上黑光,陡然之间,又暴涨了一倍!
转眼间,方才因日月行而生长的新芽嫩草,又一息枯死,顾易手中挽了个剑花,隐去所有黑气,一身红衣显现,虽然嘴角鲜血隐隐沁出,但他依旧头颅高昂,高举斩烟霞,势在必得道:“兰危,再接我最后一剑!”
这一剑去得好快!
剑上的力道雷霆千钧,只是剑气,便有令人肝胆欲裂的威力!
兰危连忙以剑格挡,斩烟霞重压之下,硬生生将他逼得后退一步!
顾易见状大笑,改换角度,又是一剑刺去。
他手中招式越来越狠,嘴角鲜血却越来越多。
有人反应过来,叹息道:“他这是……这是用自己身躯做引,以燃烧性命为代价,换取修为啊!”
战至这个惨烈地步,只有两败俱伤一个下场,至于谁死谁活,想必要交给天意。
有人看得兴奋,有人心中不忍,有人扼腕叹息。
只有钟渝眼中,是不加遮掩的期待。
这次终于不是顾逸诈他了!
比试是真,以命相搏是真,身躯为引是真,那么不管输赢,他都只会是死路一条!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钟渝头脑,他更加目不转睛地看向战场。
如果有希望,他多想最后致命一刀,是自己给的。
忽然,远处白影飘扬,一个熟悉的身影灵巧飞来,瞬息间飞至钟渝身侧。
他脸色骤变,收敛了喜悦之色,好在小环并没有去过瑤山,他今日带的帮众,也是含笑不曾见过的。
他恢复了木然的表情,不远处处的树梢上,白影轻飘飘矗立,目光如刀,一动不动,不像是观战,倒似面对着岸的这边。
钟渝想了想,趁众人惊呼之际,对身侧帮众吩咐了一句话。
那人目不斜视,听清之后,默默从人群中溜走了。
决战还在继续。
方才一连三招,都被兰危勉强接下,最后一次,剑锋距他咽喉甚至仅一根发丝的距离,其中之惊险,令在场之人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上天似乎是眷顾兰危的,顾易燃烧性命以换来的状态持续得太短,最后这一剑若非刹那间的手抖,是足可以取兰危性命的。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错过不再。顾易脸上霎时白了下来,方才生命为引换取的喋血三招具已失利,现在他将迎接更大的反噬。
钟渝紧张地看着场内,虽然胜负再无悬念,但方才忽然出现的含笑,让他又有些心神不宁。
捏了捏香囊,香味继续传来,他一颗心终于安定下去。
不知道他的安排有没有用。
他一直目不斜视,直到这时,才肯转眼去看一眼方才的树梢。
白影消失无踪,含笑果真离开了。
他松口气,继续回头观战。
对战已进末尾。
兰危显然是个有耐心的人,面对逐渐虚弱,渐渐变得不堪一击的对手,他也没有速战速决,一击毙命,而是依旧用不急不慢的节奏,一次次给予打击。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高声给给顾易打气。
为父报仇,本就名正言顺,血战强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气更加也值得钦佩。
没人忍心看这样一个年轻人落败惨死。
再铁石心肠的人,这时都期盼能有一个奇迹出现,他能拿出后手,绝地翻盘。
可奇迹没有出现。
他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岸那头,为自己加油打气的人群。
他目光一圈圈扫过,似乎想记住大家的面庞。
兰危的节奏依旧平稳,顾易却很难再站起来。
“等下!你不能杀他!”
兰危长剑落下,岸边忽然有人运上灵力,高声制止。
旁的人也忍不住附和:
“不错!本来就是你先下的死手害死人家父母!现在连人家的儿子也不肯放过!”
兰危的剑迟疑了一下,顾易惨然一笑,从波涛中踉跄着站了起来,握住剑,向大家抱了一拳。
“多谢诸位仗义执言,不过,既是生死决战,顾逸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他因为受伤,话说的很慢,目光落在岸边的众人身上,与对视上的人,抱以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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