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朦胧的水气轰然侵入宋与的脑海,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得模糊,宋与突然心如擂鼓,莫名感到了害怕,不敢往下想。
他就那么站着,站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有一瞬,直到水声戛然而止,脚步声朝着门口而来,宋与恍惚觉得自己应该躲开,但脚下仿佛是生了根一样,一步都无法挪动。
下一刻,房门突然拉开。
宋知也的酒还没醒,脚下虚浮,闭着眼睛往前,没想到一头撞上了一堵火热的墙,接着,自己的腰被一双手牢牢箍住,晃晃悠悠的身形也立刻稳定了下来。
宋知也抬头,对上了宋与微微有些泛着红的眼睛。
空调已经开到了16度,宋知也裹着浴袍都觉得冷,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太年轻了火旺还是怎么的,温度高得要命,手上的温度透过真丝睡袍传到了宋知也的腰上,烫得宋知也浑身难受。
这一瞬,宋知也好像有些精神恍惚。
*
直到宋与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将宋知也唤醒,他用力摇摇头,一把将宋与给推开。
二人的距离拉开,那恼人的热度终于远离,宋知也满心都是烦躁,拔高音调道:“你怎么还没滚?”
宋与一动不动,一双狗眼发着光,死死盯着宋知也。
醉意仍在的宋知也终于是迟钝地感觉到了不自在。
宋与的目光太怪了,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穿衣服。
宋知也快速低头检查了一下。
虽然是松松垮垮还露了一点儿胸口,但浴袍还是裹在自己身上的。
那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宋知也莫名其妙,冷着脸将睡袍裹好,撞开他的肩膀就走。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红酒和沐浴露香气的、独属于宋知也的味道随着这撞击漂进了宋与的鼻腔,宋与脑子里的纷乱都停止了,世界只剩下那淡淡的味道。
而后,宋知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将宋与的思绪拉回。
“有事?”宋知也满是倦意地坐在了床边,眯着眼睛缓慢地说,“别浪费我的时间,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宋与的身体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转了过来,看到宋知也交叠着双腿坐在床边,又没穿鞋,粉白的脚趾晃来晃去。他随意地用毛巾擦头发,凌乱的湿发在他的脸上轻轻荡。
他好看得像是玉雕成的,仿佛某个匠人花费了一生的想象和精力才完成的艺术品。
宋与拍下过很多艺术品,那都是为了利益,他从未认真鉴赏过这些艺术品的美,也从未有过任何想要将它们收藏的冲动。可他每一次面对宋知也,都忍不住幻想自己将他收藏起来,关在某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只让自己一个人这样静静地看着,细细描摹他的每一寸皮肤。
不……艺术品不足以形容宋知也,所有艺术品在他的面前都是赝品,只有他才是唯一的真迹。他是鲜活的,热烈的,更是自己无法掌控,甚至这样站在他的面前,都没有立场。
为什么是这样的?
强烈的不满足感像是失控的列车,在宋与身体里冲撞,他极度渴望着更多、更多他也说不清的东西。
越是渴望,就越是愤怒和挫败。
他的人生直到现在,第一次有这样无法化解的情绪。
掌权宋氏集团,是宋与有记忆以来就有的执念,他在脑海构建了无数次,有朝一日,自己站在最高的地方,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
他记得自己一步步来时的路,记得自己为了这个目标付出的努力,也记得自己每一个计划和部署。
但他不记得他是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麻木地、习惯性地往那个目标去。但那个目标,好像只是一个虚妄世界里设定好的程序,而自己也只是运行程序的一环罢了。他并不会因为更靠近宋氏的权利中心而感到兴奋,甚至在日复一日的前行中,逐渐失去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情绪。
宋与从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一切失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与看着宋知也身上松松垮垮的浴袍和半干的头发,突然想起来了。
是那天,宋知也用一根浴袍的系带勒住自己的脖子的时候,那一刻,他失去了呼吸,眼前一片黑暗,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没想到那才是他真正活过来了。
他的世界被宋知也强行撕开了一条口子,于麻木灰败中强行灌入极为艳丽的色彩,一切都在此后变得不同。
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宋知也身上移开,一点点,一步步,他的喜怒在不再是设定好的程序,而是被宋知也牵动,变得如同宋知也一样鲜活。
很多荒唐和疯狂的念头在宋与的心里盘亘,几乎冲到嘴边,他有无数大逆不道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知也并不知道这三十秒里宋与的心里有这么多的百转千回,他沉默着给了宋与三十秒的耐心,终于是等得不耐烦,不满地“啧”了一声。
胡思乱想在这一声里被打断,宋与突然回神,硬压下到了嘴边的话,僵硬地说:“没……”
目光落在宋知也绷直的粉白脚背上,接下来那个字宋与没能说出来,只是定定看着宋知也的脚。
宋知也一股无名火起,抬脚想踹宋与,但抬眼瞄到宋与的眼神,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狗舔了一脚口水一样难受,他收回脚塞进被窝里想开口骂,开口的瞬间又觉得疲惫不堪。
又困又累又烦,宋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黏糊又潮热的感觉,宋知也懒得骂,甚至没什么力气再让他“滚”。
于是宋知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也不管自己的头发还没干,直接闭上了眼睛。
宋知也在宋与面前醉着睡过去了很多回。他知道狗崽子想自己死,但不是现在,所以,宋知也一直很放心地在宋与面前睡着。
但今天实在有点不一样。
即使是闭上了眼睛,宋知也也能感觉到宋与的目光,灼热到宋知也根本不能承受的程度。宋与还在一点点靠近,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宋知也努力忽略这种感觉尽量让自己放松,但在被窝里躺了不到一分钟,还是忍不了了。
宋知也睁开眼,发现宋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个人扑在了自己的床边,他的鼻尖距离自己的脖颈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二人的目光对上,宋知也在他眼里看到了陌生的火光,他整个人都非常奇怪,仿佛在散发着热气。
空调在这一刻好像失去了效果,宋知也好像被感染了一样,自己也变得非常奇怪,强烈的被冒犯感涌上心头,宋知也顿时火起,忍无可忍,抬手就抓住了宋与的脖子,用力掐了下去。
修剪平整的指甲陷入薄薄的皮肤里,触到那轻轻跳动的大动脉,宋知也目光盯紧了那处的跳动,压低了声音,缓慢道:“发什么疯?找死是吧?”
说话的同时,宋知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宋与立刻又陷入了窒息。
失去呼吸的那一刻,宋与浑身的燥热瞬间爆发了,他的感官在一瞬间无限放大,他的每一存皮肤都变得极其敏-感,他清晰地感觉到宋知也指尖的微凉,听到宋知也说话时轻微的喘息,看到宋知也愠怒的脸和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
他在看着自己。
就是这个眼神,让宋与无法抗拒地浑身颤栗。
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只下贱的狗。
第21章 好哥哥今天也在训狗21
血丝一点点铺满了宋与的眼白,额角扭曲的青筋像是盘踞的蛇。
宋与好像快窒息而亡了,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只是继续用那狂热的目光看着宋知也。
在宋与快要彻底被杀死的前一刻,宋知也似乎是终于满足了恶趣味,他突然松开手 ,往后一推,宋与身体一晃就跪在了床边,猛烈咳嗽起来。
宋知也低头,冷冷看着他。
宋与依然咳嗽,极度缺氧的大脑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来,他还沉浸在那种燥热和眩晕交织的感觉里,许久他都没能呼吸顺畅。
但他却觉得身体如同漂浮在云端,他忍不住想笑。
他回想起了宋知也第一次用腰带勒住他脖子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窒息感伴随着快意。
从那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宋知也轻轻的笑声像是雪一样凉嗖嗖地落在宋与的耳朵里:“死不了,别赖在这碰瓷。”
宋与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心跳也渐渐回归,他一直维持着紧盯宋知也的姿势,不愿意移开一点目光。
这张脸,这个人,太过招人了,他什么不都不用做,自己就忍不住像狗一样舔上去。
当然,除了宋与,别的人也是一样。只要宋知也一出现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像那个年轻的侍者,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小明星。
宋与赶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只听到那个小明星对宋知也说了什么。
但他不用听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些情难自控的表白。
这个世界并不缺对宋知也摇尾巴的狗。
好消息是,宋知也根本不在乎这些狗。
坏消息是,宋知也也不在乎他这条狗。
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宋与无法控制地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凶狠和沙哑:“哥哥,你不要看他们,不要喜欢他们。”
“什么?谁?”这突然转换的话题让宋知也一头雾水,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周卓宁。
宋知也的人生选项里自然是没有周卓宁的,周卓宁的表白让宋知也十分不满,但宋与的越界更让他烦躁,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带着醉意含糊道:“你谁啊你?少管我的事。”
因为醉酒这几句话说得并不清晰,宋与甚至都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宋知也的态度。
宋知也在和他撇清关系。
宋与焦躁地想要说话,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宋与突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
画上两朵向日葵一大一小,像是一对母子依偎在一起。这画的技艺并不高超,但其中情谊深厚,一眼看上去便觉得温馨。
宋与还记得,这是宋知也母亲生前所作,她以前很喜欢这画,在她去世后,宋知也就将这幅画挂在了宋知也在老宅的房间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知也将这幅画挪到这套房里。
宋与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宋知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宅了。而从前宋知也珍视的一切,现下都能在这屋里找到。
宋知也早已将自己在宋家老宅留下的痕迹清除。
宋与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之前以为宋知也买下点翠、拍电影、捐赠博物馆,都是为了和自己较劲,是为了和自己争宋氏。
到这个时候,宋与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宋知也根本就不在乎宋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远离宋家。
在宋与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随时可以和自己彻底划清界限。以后,他是否也会在自己的不知道的时候,接受某一个人的表白,从此和那人有了牵连。
这一切让宋与感觉到巨大的惶恐,他的世界仿佛在迅速摧毁坍塌,会因为宋知也的离开,再变回从前那个僵硬的程序。
宋知也不会为他停留,而他也并无资格阻拦。
宋与不过是宋知也无聊时偶遇一只野狗,恶劣地玩弄之后,宋知也就毫不在乎地转身离开。
本来就快要被点燃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强烈到宋与自己都害怕的愤怒冲击着他的心,于是也冲破了一直以来他的心头的迷雾。
那根偷偷藏在柜子里的睡衣系带、那些暗中窥视他的日夜、那总是因为见到他而加快的心跳、那种自己无法理解又无法宣泄的渴求。
都有了答案。
疯狂、偏执、扭曲地……想要他。
宋知也……
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
这一瞬的豁然开朗,让宋与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愤怒消退,陌生的惶恐慢慢涌上心头,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让他有点喘不上气,像是又要窒息。
不知何时堆叠起来的爱意已经变得如此浓重,他无法表达汹涌的心绪,于是只能用一双依然布满血丝的眼望着宋知也。
从何说起?
宋知也很难不在意这样的眼神。
被这双眼睛盯着,就像是被狗盯着,还是三天没进食的饿狗,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自己拆吃入腹。
宋知也犹豫间,脑子里安静许久的系统突然“叮”的一声响,而后开始了播报:“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增加5%,目前任务完成度90%。”
宋知也:……
酒都醒了一半。
宋知也在脑子里问系统:“你确定没有报错?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好像要马上搞死我。”
099:“如果宿主怀疑数据的准确性,我这里可以帮你查一查,请稍等。”
而后便是“嘟——”的忙音。
宋知也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他怀疑不是自己喝醉了,而是宋与喝醉了,今天才会这么怪异。
但眼前的青年眼神逐渐从狂热到清明,突然又变得十分坚定,像是摆脱了某种的束缚和挣扎,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可是宋知也此时不想去关心他的重要决定是什么,此刻他身心俱疲,根本不想陪宋与发癫。
宋知也抬手无力地指了指门口,示意宋与赶紧滚。
宋与的目光顺着宋知也的手而动,可他看的不是宋知也指的方向,他看的是那只手。
那只过分白皙的手覆盖在暗红色的睡袍下,只露出了一点儿带着粉的指尖。
宋与像是突然魔怔了一样,想对着那粉白的指尖狠狠咬一口下去。
到底还是舍不得。
宋与突然抬手,快速隔着真丝睡袍抓住了宋知也的手,将那一抹粉白彻底掌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宋知也懵了,他还来不及因为宋与的冒犯而发火,接着就感觉到了一股力道从手上传来将他往下压,而后天旋地转。
视线恢复清明的时候,宋知也惊诧地发现,他的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垫里。
宋与和他之间的位置不同以往,这一次,他在下,宋与在上,一手压住他的手,一手支撑在他的耳畔。
宋与在他的上方,和他只有一臂的距离,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宋与幽深的瞳孔里满是宋知也的影子,宋知也不想看,于是下移目光,但看到了更不想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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