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也的目光看了去,一句“怎么了”还没有问出口,天空之中忽而炸开了一朵极绚烂的烟花,烟花的火光将宋知也眼里照得一片璀璨,又延迟了一秒,烟花的炸裂声才从远处传来。
“砰”的一声响,宋知也便呆住了,他还拿着话筒,但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烟花吸引而去。
烟花一朵一朵迫不及待地绽放,把整个天空的钻石都给搅得一团乱,然后又星星点点的坠落。
很美。
宋知也的眼被绚烂的颜色填满,心里却觉得莫名的悲伤。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过这样的烟花,那时,还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
他又陷入了有些迷茫的记忆中,分不清记忆与想象。
直到耳畔的听筒传来裴书臣的声音。
他温柔地说:“好看吗?”
宋子也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柔软:“好看。”
裴书臣轻笑两声,道:“我确实就是很喜欢这一些古老、落后的惊喜。这样好的烟花,我想陪你一起看。”
宋子也怔楞了一瞬,突然反应了过来,听筒里一直都有延迟的烟花炸响声。
“往下看。”
宋知也低头,看见了在夜色下仰望着自己的裴书臣。他穿了一身古典欧式的荷叶v领衬衫。头发随意披散,不像平时那样严肃。
倒真的有点像是音乐剧里的罗密欧。
又一朵烟花炸开,裴书臣英俊的笑脸在烟花下显得格外温暖。
他快步往前,一下抓住了阳台下的软梯,开始向上爬。
宋知也还在懵。
直到裴书臣爬到中间,宋知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间套房的名字叫“夜会”。
整个酒店,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世界的主题公园,这房间的小阳台和软梯都在模仿罗密欧与朱丽叶翻墙夜会。
这是很适合求婚的场景,宋知也突然有所预感。
裴书臣花了很多心思在做准备,当然最妙的心思在于……他真的像罗密欧一样静悄悄地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远处的烟花吸引,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夜会。
裴书臣飞快就爬了上来,他并没有翻过阳台,而是在阳台外抓着护栏,对宋知也笑。
宋知也有后退了一步,脸发红,实在是有点微妙的……羞赧。
裴书臣快速从包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礼盒,他打开盒盖的同时,粉色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一对漂亮的男士戒指就在烟花下闪闪发光。
宋知也无言地看着那对戒,有些发愣。
裴书臣来之前想了很多符合罗密欧身份的漂亮话,但此刻面对着宋知也,那些话全都忘了,只剩下最直白的情感。
“小也,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说得诚恳,声音都有些颤。
宋知也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裴书臣目光柔软地轻洒在宋知也的身上,声音尤其温柔:“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产生那么强烈地想要靠近你的冲动。然后每一次见面,我都会感觉到更爱你一些。我不想让你有任何压力,也不会要你给我承诺,这个戒指我希望你能收下,没有任何负担,它仅仅是给我自己的一个枷锁。我是爱你的,但你永远是自由的。”
宋知也整个人怔住了。
在这样美的烟花下,有这样一个人将他的心剖开给你看,真诚的跳动都是因为你……
宋知也长长叹气,而后慢慢笑了起来,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纤长细白的手指就那么对着裴书臣。
裴书臣屏住了呼吸,将那枚属于宋知也的戒指拿了出来,在他想将戒指套在宋知也的手上时,宋知也却突然蜷起了自己的手指。
裴书臣心中一凉,举起的戒指就那么僵在了空中。
“抱歉。为了工作我不能把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而且,我不会接受它。”宋知也嗓音清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裴书臣手里拿过了戒指,举起来在烟花下细细地看,然后发现了内圈刻着的“裴”字,他轻笑他的小心思,又说,“但我可以收下。”
裴书臣心如擂鼓,他屏住呼吸充满期待地看着宋知也,再将那丝绒小盒子捧了上去。
宋知也将属于他那枚戒指捏在手心,而后拿起了那枚属于裴书臣的戒指。
毫无疑问,那内圈也刻着“宋”字。
裴书臣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手,宋知也就拿着那枚戒指,轻轻套在了裴书臣的无名指上。
他单方面给裴书臣栓上了项圈,也算是给了裴书臣一个名分,裴书臣趋之若鹜,甚至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欢喜。
他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几乎没有任何童年娱乐可言,他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成熟严肃,也早早就获得了世俗的成功。
但他好像没有为自己活过,唯一喜欢的画画也为了家族责任放弃了。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是属于他自己的,对宋知也的爱是属于他自己的,这份难得真实的喜悦是属于他自己的。
尽管距离他最渴望得到的宋知也的爱还很遥远,但至少今天的这个仪式完成了,也是好的。
裴书臣抓起宋知也的手快速吻了吻他的指尖,而后利落地从护栏外上翻了进来,一把拥住宋知也。
宋知也猝不及防被他扑得倒退好几步,身体不稳,俩人就一起滚到了地毯上。
宋知也嬉笑着斥了一句裴书臣“傻狗”,立刻就被他含住了嘴唇。
今月色朦胧。
一切都很美好。
*
宋知也和裴书臣没有立刻回国。他们撇开了工作人员,像一对真正新婚旅行的爱人,在这过分浪漫的异国他乡度过了最放松的三天,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打扰他们。
梦做了三天也该醒了。
这三天裴书臣落下的工作实在是太多,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
宋知也和他要去往不同的城市,便乘坐了不同的航班。
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没天黑,宋知也刚换好鞋关上门,突然眼前一阵黑,而后便是要命一样的头痛。
这痛来得凶猛又突然,痛到宋知也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宋知也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后背完全被冷汗沁湿,他的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僵硬地躺了很久才缓过来。
宋知也艰难地爬起来,去酒柜拿出两杯酒,烈酒入喉,那要命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宋知也脱力地靠在酒柜旁,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而后喊了一声099。
安静了很久仿佛已经消失的099才有气无力地回答:“宿主,我无能为力,帮不了你什么。”
宋知也闭上眼睛继续喝,悠悠地说:“没想让你做什么,只是问问,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099:“你不喝酒的话可能还有三四年,继续这么喝下去,两年不到吧。”
“只有一年多了啊……”宋知也呢喃道,“那最多能再拍一部戏了,病到后来应该人也不好看了,别恶心观众。”
099:“宿主,你到底哪里来得这么强的事业心的?”
宋知也轻笑,好像没什么理由,他就是想每一天都用力活着,不辜负不期待。
但他没给099解释,只是继续喝。
099的机械音里满是不解:“你但凡想想男主……就算不想男主,我以为你至少会想你刚结婚的新老公。”
宋知也从地上爬起来,纠正道:“我没有接受,更谈不上结婚。”
099:“戒指你都收下了,还好好放在护照夹层里。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宋知也丢下一句“你少管”,就从护照本的夹层里将那枚戒指找了出来。
而后宋知也去了衣帽间,在各种品牌送的珠宝里找了一条男式铂金素链,把戒指挂了上去。
099:“啧啧啧。”
宋知也不理他,又打开了衣帽柜最深处的恒温箱。
这里面放的是江时雨送他的那顶凤冠。
宋知也轻轻摸了摸凤冠的流苏,在那小屋里的日子在回忆里一闪而过,宋知也神情未变,只是伸手摘下了流苏上一颗小珍珠,将它和戒指一起挂在了素链上,然后才戴上了脖子。
099激动了起来:“啊?啊?啊?宿主,你是不是……”
宋知也:“闭嘴。”
099:……
电流声紊乱。
宋知也做完这些系统难以理解的举动以后,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洗澡休息,精神好了一点就立刻开始看剧本,把自己调整进入了工作状态。
接下来的一周,裴书臣工作太忙没空来找宋知也,宋知也正好落得清净,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接的戏。
这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部戏了,他想好好安排。
于是宋知也根本不出门,每天除了看剧本便是睡觉,直到确定好了新戏的进组时间,宋知也才开始放松休息。
在进剧剧本围读的前一天,宋知也睡得很早。
睡到迷糊间,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他还在做着清醒梦,感觉有一个人从爬上了床,从身后抱住了他。
宋知也回头,借着小夜灯一点点微弱的光,看到一双如画一样好看的眉眼。
宋知也突然很恍惚,眼前似乎有几个人的脸在摇摆,他不知道是谁。
他只感觉那人抱着他,手触碰到他脖颈上的项链,而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闻到一股清新的柑橘味道,那是江时雨最喜欢的沐浴乳。他还记得,在他们最潦倒的时候,江时雨就喜欢这样抱着他,和他一起聊着梦想,而后亲吻他的额头。
宋知也不知今夕何夕,只是回抱了一下眼前的人,迷蒙地说:“时雨……”
抱着自己的身体突然一僵,好像一下变冷了起来。
而后,黑暗中传来男人压抑着愤怒和痛苦的声音。
“你,在叫谁。”
是裴书臣的声音。
第54章 嫂子开门我是我哥17
宋知也清醒了过来, 他完全睁开了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和江时雨有着很相似的眉眼,但他不是江时雨。
宋知也张了张嘴, 最后却把那口气吞了回去,一个字都不说。
裴书臣努力深呼吸, 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震惊和难过,他缓缓坐起身看着宋知也,颤声道:“小也, 我可以听你解释。”
宋知也淡声说:“我说过, 过去的一切我不会解释。”
好像一把刀直接插到了裴书臣的胸前, 他痛得心脏一抽。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宋知也就给他说过了这句话, 但他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忙了很多天, 工作一完成就迫不及待地来见宋知也。他在黑暗里看到了宋知也脖子上一闪而过的亮光,伸手轻轻一触,便摸到了挂在项链上的戒指。
即使没有戴在手上, 宋知也也将这戒指贴身带着了, 这是对他莫大的奖励,他只来得及轻轻吻了一下宋知也的额头, 便有另外一个东西从项链上滑落了下来,撞上了那枚戒指。
裴书臣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那是一颗很小的珍珠。
裴书臣曾见过这样被金丝缠绕的珍珠。
宋知也并不热爱珠宝首饰, 但他一直珍藏着一顶凤冠,那凤冠上就镶嵌着这样的珍珠。
裴书臣并不知道宋知也将凤冠上的珍珠挂在戒指旁边是什么意思, 但他并没有细想这个问题的时间,宋知也迷蒙中抱住了他,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天知道,一分钟之前他有多么激动。
而这一刻, 他恨不得自己没有这样匆匆赶到宋知也家里,这样他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宋知也心里只有他。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裴书臣的心起起伏伏,落到最低点以后,真是承受不住地钝痛。
裴书臣深吸一口,低声说:“你说的……我很像的那个人,是他吗?”
“别问了。”
宋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最开始想要和裴书臣在一起,确实是因为他给了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长得很像江时雨,但……又像是别人。
裴书臣没有等来回答,自己胡乱想着,却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年前江时雨回过一次裴家。
那时候的江时雨为了即将上映的电影焦头烂额,整个人看上去穷困潦倒得不像是一个富家公子。但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兴奋地说自己梦想即将实现,而自己身边还有一起实现梦想的人。
那时候的裴书臣心里只有不屑。
他们是亲兄弟,他承担家族责任与荣辱,但作为老二的江时雨极受宠,只需要快乐长大,完成梦想。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
江时雨当年很倔,离开家以后过得并不好,但在他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要过帮助。
裴书臣当然不会主动提出要帮江时雨,他不关心江时雨的事业,从不看他的新闻,更不可能看他的作品。
可现在慢慢回忆过去,裴书臣也想起来了,宣传策划和他说签约代言的时候曾提过一句宋知也获奖的作品,隐约提到了导演是江时雨,当时裴书臣没有在意。
裴书臣又哑声说:“你知道江时雨和我的关系。”
宋知也道:“我知道。”
裴书臣的脸上出现了极为受伤的表情,宋知也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裴书臣会知道他和江时雨的过去,但要解释太麻烦了,宋知也不想浪费时间。他能感觉到裴书臣的爱,他其实知道,哪怕自己说一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裴书臣立刻就会咽下所有的疑问,只当那些从前不存在。
可宋知也自己无法当过去的一切不存在,那些相拥着幻想梦想成真的日子,也是组成他人生的一部分。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宋知也在昏暗中看到了裴书臣通红的眼眶。他低下头,在心中轻微叹气,无论是对裴书臣还是江时雨,伤害都已经达成,解释和欺骗也没有必要。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好事,他被系统强制带来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系统的安排和监视里,他们的爱恨都是不自由的,也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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