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瞥了眼席沉衍手腕上一百往上的心率,问:“热吗?”心跳这么快。
被问的人挑眉,“转移话题?”
“没有,晚上住你那儿,明天下午我要去一趟桑霁的医院,说是商量腿好之后的康复方案。”
“我陪你一起。”
“不用,桑霁在的。”
席沉衍不说话了,办公室静悄悄的,走廊里响起了皮鞋踩在地面的哒哒声。
果然不久,门被敲响,赵乾得到同意后走了进来。
席氏公司的事,季卿不好参与,进了内间的休息室。
随后切换到玄清的微信,把和季严俞有七分像的陈书涵的地址发给桑霁。
“看着点他,别让他出事。”
孙征偏激,保不准用陈书涵弄什么名堂,事关季严俞,季卿总愿意多废话几句。
好在,到第二天下午,季卿和孔知智汇合后,孙征没弄什么幺蛾子,海城表面上仍旧是风平浪静。
季卿接过提前让孔知智准备的干净衣服,由着护工带他去房间里换衣服。
他先是解下所有配饰和手机,塞进沙发上的抱枕下面,而后对在旁等候的护工说:“带着这些和我的手机,待在医院里,季严俞问起来,就说我在和医生商讨康复方案。”
四十多岁的男人欲言又止,最后在季卿冷然的注视下保持沉默。
动作麻利地给人换上普通的白T恤和黑裤子。
然而人好看,即使穿着烂大街的衣服,清清爽爽的模样依旧漂亮,轻而易举将在外等候的孔知智定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迎上去,给人推轮椅。
孔知智的眼神很亮,午后刺目的阳光到了瞳仁里,却不及分毫。清晰地倒映出坐在轮椅上,连背影都透着疏离冷漠的人。
他弯下腰,低着头颅,将人打横抱起,附在季卿耳边低语。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然而被抱着的人并不需要,偏头冷冷道:“离远点。”
这个动作,导致季卿看不见孔知智脸上近乎满足的表情。
第72章 哥,喻纠欺负我
然而, 即使季卿看见了,大约也是不在意的。
当下,他最在意的是喻纠是不是他的徒弟元喻。
太阳西斜, 八月底的高温,热得将黑夜衬成白昼。
季卿沉默地盯着喻氏总公司大楼,看着喻纠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
那人偏头,和李琛余交代着什么,又警觉地扫视四周。
季卿挪动轮椅, 避开喻纠的视线。
数秒后,在孔知智惊愕地注视下,将手心里捏了许久的石子冲着喻纠的手臂射去。
没打中。
速度极快的石子,随着众人的惊呼, 被喻纠轻而易举躲开。
然而上一秒轻描淡写的人,下一秒疯了一样地在找着什么。
季卿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 “躲开了, 是他。带我回去。”
孔知智自然应允, 他已经在思考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和季卿一起度过。
他笑眯眯道:“京市31楼的国宴很不错, 我带你去尝尝。”
该回答的人没有回答, 反倒是盯着前方看。
孔知智挑眉,顺着季卿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前不久刚被季卿丢石子的喻纠,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他听见凶名在外的喻纠, 颤抖着声音喊了声, “师尊。”
被喊得人, 冷的像一块冰,平静地注视着喻纠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本该冷静执剑的手此刻搭在他的腿上, 指尖不甚明显的抖了一瞬。
季卿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伸手勾住喻纠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好的纽扣,轻轻往里一带,底下的人乖顺垂眸,没有防备地将整个人送出去。
“师尊,徒儿错了,你罚我好不好。”
紧接着赶来的喻家人,正好看见这一幕,面上的淡然没绷住,错愕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然而,更让他们惊愕的是季卿的回答。
只见本该处于弱势,坐着轮椅的漂亮青年,带着羞辱性质地轻拍喻纠的脸颊。
不紧不慢出声,“元喻,你出手对付季严俞呀。”
尾音拉的很长,沉甸甸的,冷冰冰的。
又像即将迸发的火山,喷涌出燃烧一切的执拗。
他们就这样看着一米九的喻纠,刚从谈判桌下来的喻氏掌权人,倏然间褪去运筹帷幄与势在必得,扑簌簌流下泪来。
用柔弱的能滴出水的语气道:“……我,我不知道,季沐思骗我的。”
慌张的小模样,将所有人的定在原地。
围观的李琛余嗅到了浓重的茶味。
其他人,纷纷。
“靠!这是刚刚才把对手吓哭的喻爷?”
“果然熬夜加班要不得,我都白日做梦,看见喻爷哭了。”
“这就是之前喻爷宠着的那位的二哥?又替身?”
“你傻呀,明显这位是正主,那位才是替身。要我说,季沐思那样的我是半点也看不上,可看着喻爷学着季沐思做那种事,怪带感的。”
良久,有人回。
“怪想欺负的。”
也有清醒的,“……你们是真敢说,不怕喻爷秋后算账。”
所有人被吓得瞬间清醒,腿有点软。
等他们再去找喻纠,判断这人有没有秋后算账的意图。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一脸阴沉的孔知智。
“人呢?”
李琛余回:“去喻爷不准人靠近的郊区别墅了。”
“为什么不准人靠近,放了什么东西?”席沉衍压低嗓音,问身侧的桑霁。
副驾驶座的季严俞同时回头。
两人默契想到了桑霁在海城的郊区别墅,以及随意一瞥的恋爱套装。
目光太过犀利,桑霁顿了片刻,而后和身侧的席沉衍对视。
答:“装了我喜欢,他却不能喜欢的东西,我毁了一次。”
开车的张宿往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捕捉到桑霁森冷的表情。
这人看起来像是想把席沉衍一并毁了。
为了短暂的和谐,张宿转移话题,“卿卿不是把衣服和手机都换了,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去了京市?还能这么及时通知我开车过去。”
这句话出奇的好用,三位男士几乎同时绷直了脊背,硬邦邦地坐在真皮座椅上。
“不是,怎么都这个反应。我以为只是你们其中之一,另外装了定位,敢情都有呀。”张宿咋舌,“卖这东西的老板都可以去找小外甥进货了。”
季严俞一锤定音,“专心开车。”
张宿安分了好一会儿,十分钟后实在憋不住,“你们在哪里装得定位?”
三位一人一个,也有三个。
倒是稀奇。
而被装了不知道多少定位的季卿,正在喻纠的郊区别墅。
别墅主人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旁边是给他拆石膏的医生,时不时扫来一眼,像是在看喻纠又像是在看他。
事实上,医生两个都在看。
他看见凶名在外的喻纠好似乖顺的猫儿,用脸颊轻轻贴着病人已经拆掉石膏的左腿。
声音比白云还要软绵,“师尊,我好想你。”
而病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回。
喻纠也不恼,自顾自说着:“年少时,我天资愚笨,师尊却不嫌弃,简单的剑招拆分百遍,只差揉碎了喂给我。”
“东曲禁地,上古传承只能一人生一人死,你连犹豫都未曾,将死路留给了自己。师尊的恩德几辈子都还不完。”
医生竖起耳朵去听,轮椅上的人淡淡“嗯”了声。
好似语气没之前这般冷了,以至于喻纠的声音更软了,表情更柔了。
也在此时,右腿的石膏也取了下来。
长时间未曾见光的小腿,在暖黄的灯光下好似笼上一层浅淡的光。莹润的,白皙的,如玉一般。
恍恍惚惚将人的思绪勾走。
医生怔愣地看着,隆起的喉结不可控地上下一滚,又在喻纠陡然阴沉的声音中,归于原位。
“乱看什么?”
医生悚然一惊,对上了喻纠阴鸷寒戾的目光。
就在他一位喻纠会进一步行动时,季卿发话了。
“让他离开。”
分明是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
面前这个阴沉狠辣的喻家掌权者,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了眉眼,像是夏日午后清冽的冰水,丝丝缕缕的清爽涌入喉间。
医生识趣地滚了。
临走前,仍旧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轮椅上的漂亮青年懒懒靠着椅背,又漫不经心伸手,将五指穿进喻纠的发间,在人露出欣喜的表情后,猛地发力。
看着对方被迫仰头,细长的眼睫不安颤动,似在忍痛,又不敢发出声,掀起薄薄的眼皮望来。
声音缱绻而温柔,“师尊,小心手。”
“好徒儿,你想用季严俞来威胁我吗?”
医生控制不住发抖,觉得漂亮青年的声音冷得像是尖尖的冰凌,有种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的诡异感觉。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刚出别墅大门,就撞上刚下车的一行人。
是桑家、席家、季家了不得的掌权者,该是稳重成熟。
此刻却像是抛弃了教养和礼仪,脚步都有些急,越过他,直直往别墅去。
四周有零星灯光,那最亮的客厅,半遮半掩地传来金属相接铿锵声,以及不容忽视木制家具被撞裂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那四位像是门神一般站着,少年人的声音漏出来了些许。
“你连同仙妖魔三界,试图锁住我的灵力,将我生生世世囚于霜回峰。我本就该杀你,也的确杀过你一次。生死道消,你我的恩怨,该飘然散去。如今你走上诡道,转修魂灵道法,夜夜受神魂灼烧之苦,我也不会干预。况且我现在的修为不如你,称不上师尊二字。”
季卿冷眼看着喻纠撞翻了茶几和摆件,狼狈地躺在碎片之中。
殷红的血滴滴答答打在地面,不好听。
季卿蹲下,迎着喻纠疯狂灼热的视线,找到了这人眼中的自己。
森冷的,冰寒的,又有些跃跃欲试。
他反转长剑,把冰凉的剑柄抵在喻纠肩膀处深可见骨的划伤,不轻不重地压了上去,听着人堵在喉间的闷哼。
“但是,你对季严俞出手,我不能不管,不能不替他讨回来。”
他本以为在修真界宠爱过头的徒弟会躲,又或者仰着头,用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他,软软地说一句,“师尊,好疼。”
结果都没有。
狗崽子顺着季卿的力道,狠厉地将伤口对准剑柄。
在寒戾且蚀骨的痛意中,轻轻圈住了失而复得的人,像是看不见在空中对他张牙舞爪的金闪闪。
“师尊,我错了。你取走我的性命,将我的神魂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季卿短促笑了一声,有点冷。
左手钳住喻纠的咽喉,猛地将人掼在地上,右手长剑高高举起,不管不顾刺下去。
“卿卿!”
陡然拔高的声音将人定在原地。
喻纠清楚地看到跳动的纯白灵魂,透出来的无措与惊惧。
他想拍一拍这人颤抖的脊背,却被避开。
小刺猬收起了尖刺,僵硬转身,琥珀色的眸子空茫茫的,脸颊上殷红的血珠因为动作滚落,打在地面,好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啪嗒声。
“哥,喻纠欺负我。”
空间为之一静。
张宿实在没忍住,“靠”了一声。
小外甥这是把他们当傻子糊弄呢,喻纠的血还在季卿脸上挂着,温热的,还没凉。
总不能真因为季卿一句话,都成了傻子。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了四个傻子。
被喊哥的人,快步上前,像是看不见人手里染血的长剑,圈住面无表情的弟弟,一下又一下摩挲着人颤抖的脊背。
“卿卿不怕,哥哥在。”
桑霁挡在季卿和喻纠之间,冷冷注视着倒地的喻纠,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席沉衍踢开喻纠摔落在一旁的手机,问:“喻总,你自己说监控室在哪,还是我们去找?”
“没监控。卿卿拿着剑玩,我不小心撞上去了。”
张宿哽住了。
傻子太多,以至于他生出了他们四人才是正常人,而自己才是万里挑一的傻子的错觉。
他深呼吸一次,扫了一眼季卿活动自如的腿。
这总不能视而不见。
第73章 不收,让他滚
事实上, 睁眼瞎本就很多,不差他们三位。
季严俞将季卿打横抱起,重新放在轮椅上, 低声安抚,“腿还没全好,不要随意活动,回去我们不打石膏,换个可以拆卸的固定工具, 好不好?”
他摩挲着弟弟惨白的脸颊,“卿卿如果不喜欢,我们回家就不戴。”
坐在轮椅上的人闷闷“嗯”了声,用偏凉的脸颊蹭着季严俞的腰腹。
“哥, 我饿。”
这个别墅,除了主人喻纠, 以及来过一次的桑霁, 其他人都不熟悉。加上没有佣人, 最后晚饭是喻纠做的。
季卿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守在旁边的四人默契没发话, 好似选择性遗忘不久前剑拔弩张的那一幕幕。
直到季卿接了一个电话。
张倩优的声音传来,“老板,画廊出事了, 有一笔两千万的款项被公安异地冻结, 说是来源有问题。本来提供交易合同和一些资料就可以解冻, 但是交易合同不见了。客户是外国人, 现在联系不上。眼下又要给画作作者打款,账面流水不够,你快回海城吧。”
正在吃饭, 季卿开得扩音,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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