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蹲下身来,颇为贴心地将名片塞到早就痛得说不出话的关逸晨口袋里,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说:“今天辛苦关少了。”
“想走法律途径请联系这位律师,不过我们的律师信明天也会送到您家里,理由是侵犯商业秘密、从事非法放贷活动等等,”苏珊微微笑着说,“此外,您还涉及强奸猥亵和故意伤害,我们会帮助受害者收集证据一并起诉。”
关逸晨目光涣散,脸色煞白跟死人一样,彻底说不出话了,就这样被一群黑衣保镖拖出去,连同他带来的打手全部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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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过后,办公室终于清净了,林司言扫了一眼站门口的裴铄,没说话。
反正这不是裴铄第一次撞见他打人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以为裴铄会被自己吓到,但Alpha大步流星向他走来,第一反应竟是抓起他的手检查伤着没,夸张得就连手指缝也仔细查看,然后双手捧住林司言的脸左看右看,确认跟他出去打电话前的那个林司言没什么变化,这才舒了口气。
林司言沉默着,将裴铄的紧张情绪全都收于眼底。
很奇怪,裴铄居然会紧张他的安危。
裴铄赶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关逸晨骂得好难听,连不在场的裴亦如都一并骂了,要是加上裴铄就一家人齐齐整整了。他皱着俊脸,拧着剑眉,为林司言打抱不平:“你打得还不够狠,应该直接打死他。”
林司言:“……”
他看着裴铄,突然想抬手替裴铄抚平那紧蹙的眉头,为他这样的人不值得。顿了一顿,问裴铄,“不觉得我很可怕?”
他记得高中那次,裴铄撞见他痛揍校霸,在他的口头威胁之下,一脸惊恐掉头就走。
“可怕吗……”裴铄回想方才那一幕,抡起高尔夫球杆还来了个过肩摔,不禁笑了起来,“林司言,你刚才太帅了。”
林司言:“……”
裴铄说:“而且他嘴巴太臭了,骂你也骂裴女士,该打。”
其实他知道的,关逸晨当年有份参与俞浩渊欺负林司言的事。方才他其实也想给关逸晨来上一脚,不过林司言打得太狠了,根本没给他这个发挥的机会。
林司言现在感觉更奇怪了,除了裴亦如,没有人像裴铄这样无条件护短,明晃晃偏袒他。但裴亦如对他是长辈对孩子的护犊之情,那么裴铄对他又是什么感情。
他不敢问,也不想问。既害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也害怕得到想要的答案,因为接着他会开始担心这个他想要的答案能维持多久。
林司言很快就收起了这些心思,因为裴铄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抱住了他且开始释信息素,他一只手抵住裴铄被衬衫勒得饱满的胸膛,将他推开了,“夸我可以,收起你的信息素。”
裴铄不依,又一次搂住他的腰,还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格外像粘人的巨型动物,“你身上有别的Alpha的气味,那个关逸晨太臭了,我帮你去去味。”
他贴在林司言耳边喃喃,很像情人亲密低语,发丝蹭着林司言侧脸和脖子,挠得他心头一阵酥酥麻麻。林司言瞬间失去了所有行动和语言能力,也忘记了按道理要抵抗的。
今天已经拥抱了一次,没有理由再拥抱了,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可他的肢体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想推开这样的裴铄。
就这样由着裴铄抱了好一会儿,直至身上都是微甜的崖柏香气,裴铄这才满意地松开林司言,弯起浅棕色的眼睛,冲林司言笑得一脸纯良:“好了。”
他的确很满意,因为林司言这回没有掏出信息素除味喷雾,将他留在他身上的气味除掉。
林司言心跳如鼓,满脑子只想着,裴铄真的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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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闹太大了,到底还是惊动了裴亦如,她一个电话就将两个儿子召回家中。
裴亦如身体大不如前,几年前退下来后开始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一直住在她送舒韵的别墅里。舒韵喜欢山也喜欢花草,这处宅子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设计,远离市区,依山傍水,遮掩于一片浓郁绿色之中。
林司言出于避嫌,本想和裴铄一前一后分别前往,谁知道裴亦如不知道打哪知道他俩同居的事,若有深意来了一句:“和小宝一起回来呗,别装不认识。”
小宝,裴铄的小名。
舒韵走了之后,全世界就剩裴亦如一个人敢这么叫裴铄。
这回换裴铄开车,他实在受不了林司言风一般的车技,坐进车里他正想启动,林司言却开口:“约法三章。”
裴铄问他:“什么法什么章?”
“陌生人守则,”林司言说,“回到家里不要看我、不要和我说话,和我保持三米距离。”
裴铄:“……”
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么。
下车的时候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远远跟林司言身后,还充当苦力给他推行李箱,里面装满了送裴家上下的礼物。给裴亦如的礼物由林司言亲自拎着,包装格外精美。
裴铄他堂哥一家大小正好也来做客,堂哥的女儿小朵儿在花园里抓蝴蝶,一见到林司言就忙不迭跑过来,嚷嚷着要言言抱抱。
林司言很配合地蹲下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还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曲奇,微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小朵儿都长高了。”
小朵儿搂住林司言的脖子,撒娇说要亲亲。小孩子天生喜欢的漂亮的人和东西,小朵儿自打记事起第一次见林司言,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漂亮姐姐,相处没一会就开始索要亲亲抱抱。
从前过年过节的时候,裴铄与林司言都是“错峰”回家,他从没见过也没想到林司言与他家小孩儿相处会是这样的,眼神明亮,轻声细语,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林司言待他怎么就不这么温柔呢?!
他承认他的确有点儿吃味了,别说小朵儿这么个小孩的亲近他都忍不住介意,就连此刻和煦微风拂过林司言的头发,以及那格外漂亮生动的面容,他都觉得这阵风不怀好意。
一只手掌骤然横亘在嘴唇和侧脸之间,裴铄也端出自己的章法:“未满十八不许亲亲。”
第15章
说好了装陌生人,结果家都还没进就有暴露的迹象。
林司言不知道裴铄发什么神经,他真的越来越不正常了。
从花园一路走到屋子里,小朵儿一直黏在林司言怀里,手里不停把玩他的宝石袖扣,蛊惑林司言说自己家里也有好多亮晶晶的石头,今晚要不要跟她一块回家去。
想到今早出门前林司言抱得很敷衍,裴铄眼神不善瞪着小朵儿:“没大没小,叫什么言言,叫堂叔。”
小朵儿仗着有人撑腰,冲他做鬼脸:“言言让我这样叫他的!”
裴铄小孩心性上来,真就跟小朵儿杠上了:“那我也要叫言言!”
林司言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不也没大没小,没叫过一天哥?”
自打林司言第一天来裴家,裴铄就没叫过一天的哥,现在和将来就更不可能了。
都快成老婆的人,叫什么哥。
裴铄冷哼一声,暂时不想搭理这一大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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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司言不仅讨小朵儿高兴,整个裴家就没有不喜欢他的,连裴亦如养的萨摩耶一见到他都兴奋得围着他打转儿。不知何时开始,他这么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完全融入裴家,成为其中密不可分的一份子。
吃饭的时候,裴铄没怎么说话,看起来兴致不高。他从小到大是家里的混世魔王,要是他不想说话,哪怕是裴亦如都没法撬得开他的金口。但今天并非不想说话,只是光顾着看林司言。什么陌生人守则,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循。
林司言深知裴家老小的喜好,每一份礼物都是照着对方的喜好送的。尤其是裴亦如,他无比熟悉裴女士最喜欢的颜色是雾霭紫,柔和淡雅,宛若薄雾笼罩的清晨,在微凉的秋天里为她体贴披上亲自挑选的雾霭紫披肩。也会记得裴女士很喜欢吃开水白菜,耗费几个小时特地下厨给她做。
但那都不是真实的林司言。
裴铄所认识的真实的林司言,是一个从不深究自己喜欢吃什么,甚至不会为自己下厨的人,是一个应酬将自己喝到吐、胡乱吃药糟蹋自己的身体的人,也是一个用刺青掩盖伤痕,从不将伤痛和狼狈暴露于人前的人。
一个不够爱自己的人,是很难真的学会爱这个世界,爱身边的人。
在裴家的林司言看起来好像个仿生机器人,正在模仿和学习怎么去让他在意的人开心。
想到这些,裴铄没来由觉得心烦,林司言不够爱自己这点,让他觉得心很烦。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可劲儿盯着林司言的时候,裴亦如也在看他,目光似乎洞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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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裴亦如让大伙各回各家,转头就让俩儿子陪她散散步,到后花园凉亭里喝茶。
舒韵的骨灰就埋在凉亭一侧的百年老树之下,这是她生前就跟裴亦如说好的。裴亦如每天雷打不动会在凉亭看书喝茶,消磨大半天的时间。如果送来一阵清风,树叶随之轻轻摇晃,她会觉得是舒韵回来看她。
林司言坐在裴亦如手边,身姿挺直如青翠的竹子,沏茶也有模有样的。他给裴亦如端上一杯老白茶,故意不煮那么浓,还小声嘱咐:“晚上就不喝这么多了,睡不着。”
裴亦如笑了:“要睡不着,你到我书房里汇报工作呗。”
这话裴铄就不爱听了,当即控诉道:“妈,你怎么跟个资本家一样,不带这样压榨人的。”
话一出口,桌子下脚被踩了一下,还挺疼。
踩他的人一脸淡定,毫无愧疚,不过还是给他也倒了一杯煮好的茶。
一小口热茶暖心,裴铄就勉为其难原谅了林司言。
裴亦如倒是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意更深:“小宝你怎么都开始护着言言了?说说看,怎么住到言言家里去了?”
裴铄正要回答,林司言先他一步:“他家要翻新,借我这里住几天,很快会搬走的。”
说罢,他若有似无地扫了裴铄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对啊,”裴铄顺着林司言的话,表情无比自然地诓人,“继承了您勤劳节俭的优良作风,我就这么一处住的地方,装修住处自然要找别的地方住,住酒店不方便也不划算,所以……”
裴亦如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在他俩之间逡巡,而后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俩关系都好到能一块住了,妈妈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情节呢?”
裴铄皱了皱眉,直言不讳:“我们关系好你还不开心了?”
话音未落,又被狠狠踩了一脚。
林司言找补:“裴铄是我弟弟,是我主动提出让他住进来的,照顾他是应该的。”
裴铄脚被踩了没不高兴,这话倒是让他不高兴了,谁要当林司言的弟弟啊。
裴亦如看了一眼自个儿生闷气的裴铄,在那儿光喝茶不说话了,她了然一笑:“真不是我想的那样吗?我还以为我和你爹地定的娃娃亲成真了呢。”
林司言淡淡一笑:“妈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裴铄:“……”
好气哦,他又咕噜喝了一口茶。
裴亦如微微颔首,思索片刻,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轻放在茶几上:“既然这样,言言认识个新朋友怎样?”
林司言拆开信封看到了谢峤的照片,英俊里带着一丝邪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一边假装认真翻看资料,实则毫无兴趣,一边听裴亦如继续说,“也不是新朋友,毕竟你和他一块儿扳倒了长盛,只不是以前是战友是同盟,现在换个身份重新认识,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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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铄脸色阴恻恻,阴魂不散似的一路跟在林司言身后,穿过灯光昏暗的回旋楼梯和看不到头的走廊,像个索命的幽魂。
林司言忍无可忍,一转身四目相对裴铄凶巴巴的。对视片刻,裴铄在林司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单手搂住他的腰将人竖着抱离地面,走进卧室还带上房门。
“裴铄放我下来!”林司言小声警告。
裴铄真乖乖将林司言放下来,还是轻放在床边缘,没让林司言疼。
非常生气是一回事,但是他绝不会把气撒在林司言身上。
裴铄环着手臂,端着一张冰冷俊脸看林司言,见林司言也仰起头看他,还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他就端着一张冰冷俊脸坐在了他身边——虽然生气,但也听话。
林司言说:“说话。”
裴铄本来不想说的,但一听还是说了:“为什么要答应相亲,那之后是不是还得三个人睡一张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真的很像个怨夫。
林司言头疼,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裴铄在信息素影响下越来越奇怪。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裴铄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以前只是心里想想,反正想想又不犯法,但现在却因为一场意外闯进了他的生活,并且逐渐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合约会有终止的一天,就像他和裴铄之间也迟早该结束。
他瞧着冷眉冷眼,透着冷心冷肺,以一种正经的口吻缓缓说道:“裴铄,我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对我负任何责任,只是上床不代表什么,都是你情我愿我不在意。至于相亲你放心,就算他要睡我的床,也会等我们合约结束之后。”
当天晚上,裴铄一个人生闷气,宁愿躺卧室的沙发,也不跟林司言睡一块。
林司言没搭理裴铄,照样上床睡觉,还直接睡到床中央,没给他留位置。
大半夜辗转反侧,裴铄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林司言,怀里依旧抱着不知哪个傻子送的玩偶小狗,睡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清瘦柔软,就着床头小夜灯,颈部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满腔怒气消弭了大半,就好像不该跟睡得这么乖的Omega置气,他蹲下身给林司言掖好被子。
他大概上辈子欠了林司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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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铄睡不着天没亮就到花园里晨跑,结果刚出门就和裴亦如打了个照面。人年纪大了就睡得不深,刚到五点就起来走走,一夜秋雨打落了满地花瓣,裴亦如越看越落寞,回头就撞见了才刚热完身的裴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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