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愣,随即沉默地上前,将软成一滩泥不住求饶的墨书拖下去,裴氏也被赵妈妈掐着胳膊拖到门外。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皮开肉绽的沉闷声响和哀惨的嚎叫!
萧明渊一面执起汤匙,搅弄了一下碗中的鸡汤,而后送入口中。
——有点儿凉,带着鸡肉淡淡的土腥味。
但是味道依旧淳厚浓郁。
听着外面悦耳的声音,萧明渊缓缓品尝起桌上的膳食。
直到外头声音逐渐消失,赵妈妈走了进来:“少爷,墨书断气了。”
至于裴氏,方才观完刑便晕了过去,随行的丫鬟婆子是抬着人走的。
萧明渊呷了一口清茶:“今日观过刑的下人还是放在院里,余下有几个没来的,一并打断腿送到裴氏院中。”
门外一众下人此刻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听训,闻言心下忍不住狠狠一颤。
“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日后若要认新主子,大可来与我明说。”
萧明渊凤眸深邃而暗沉,盯着他们,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开口:“我自会成全你们。”
第3章
裴氏回去便传话说是抱病了。
半夜里急急命人出府延医问药,折腾了好一番。
头一回受了这么大的辱,还被夺了管家的权利,裴氏简直气得心口疼,连着吃了好几副舒肝郁气的汤药。
只是没过几日,府里头的大小姐萧明雪就哭着闯进她的院儿里。
说大少爷院里的人不懂规矩,拿了本册子就说是先世子夫人的嫁妆单子,又说上头有些物件儿找不到了,大少爷吩咐要找找。
而后便叫人管制住她院里的丫鬟婆子,带着人直往房里闯,比着屋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挑。
裴氏一听,直接气得红了脸,呵斥底下人去请世子爷来做主。
却没想到,正巧撞见世子招待回府的大姑奶奶秦夫人。
下人说刚禀报完“大少爷让人闯进大小姐院里,不但拿人还抢东西”的话。
秦夫人一听便笑了:“哦?竟然还有这等稀奇的事,那我和世子爷倒是要去看看了。”
秦夫人做姑娘的时候,便是当家理事的主儿。
此次回国公府,带的也都是出嫁前积年伺候的老人,都不需人带路,便领着丫鬟婆子同萧文英过去了。
还没进院门,便听到里屋里头大小姐萧明雪吵嚷。
“什么叫要我们还回去!这些明明都是国公府的东西,什么时候成先太太的嫁妆了!”
“就算是先太太的嫁妆,先太太娘家是安平侯府,我娘是先太太亲姐妹,那嫁妆放到我娘这里有什么错?”
话听到这里,秦夫人总算是明白了,转头看向萧文英。
萧文英面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臊得慌,脸色发黑冲进房里,拽着裴氏的衣领,啪的一声,一巴掌将人从床上扇下来。
“贱人!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裴氏被打的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一旁的萧明雪也没料到这一遭,吓得软了腿跪在地上哽咽,连求情都不敢。一屋子丫鬟婆子更是手忙脚乱跪了一地。
秦夫人一进门看到这满屋子狼藉的模样,便止不住皱眉。
她在宁远侯府当家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底下这般尊卑不分,乱成一锅粥似的模样。
“发火作甚,这不都是你纵出来的吗?”秦夫人也不给萧文英脸。
说起来当初安华郡主是多么端庄得体的人,她这弟弟不是不喜欢么?如今倒知道后悔了!
人是自己请过来的,又是自己亲姐姐,就算是挨骂萧文英这个当世子的,也自是只有听着的份儿。
如今也只忍了火,对着长姐拱手作揖:“还请长姐示下。”
秦夫人冷哼一声,才发了话。
让人理出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一一送还听涛苑,缺的裴氏补上,补不上就送信给安平侯,让他替自己这好女儿描赔。
“先世子夫人的嫁妆多是她母亲长宁长公主替她置办的,如今先太太不在了,便该是大少爷的东西,别再说什么‘这本是安平侯府的’之类的言语。”
秦夫人盯着裴氏,意有所指的开口:“要知道,渊儿的母亲是去了,可是国公爷还在,我这个做姑母的还在,说句难听的,渊儿的外祖母也还在。若你不想安分,自有人替你周全体面。”
话落,秦夫人也懒得看裴氏一眼,开口命人将裴氏住的院子看住了,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让她好好在里头“养病”。
既然生着病,也不好见少爷小姐们了,又叫了两个教养嬷嬷送大小姐萧明雪回房,日后大小姐自有教养嬷嬷教规矩礼仪。
秦夫人心底冷笑。
既然当初裴氏是以妾室身份入府的,那就该守着当姨娘的本分。
若非顾及着孩子们和安平侯府的体面,国公府上“病逝”一个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下且让她在自己院里待着,若是还不老实,不拘着是哪处庄子上,或是哪座山上的道观佛寺里头,总有她的好去处!
从头到尾,裴氏都没能插上一句话,便被秦夫人三言两语发落干净了。
萧文英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更没一句求情的。
直到秦夫人走后,外头门房落了锁,裴氏才浑身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似的瘫倒在地。
她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一切都变了!
夫君的疼惜,手中的权柄,儿女的指望......
什么都没了!
甚至可能连安平侯府——若是安平侯府知道此事,为保全家族声誉,她未必会有好下场!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裴氏委顿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不住的喃喃自语。
.
不过半刻钟,裴姨娘和大小姐被刚回府的大姑奶奶发作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萧明渊的耳朵里。
秦夫人也是雷厉风行的主儿。
只花了半日功夫,便点清了嫁妆单子,缺的少的先挪了国公府公中的钱补上。命人抬了东西,带着账本子和钥匙全送到听涛苑中。
“好孩子,嫁妆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自当留到你手中才是。”秦夫人亲手将账本子和钥匙送到萧明渊手中。
又拉着萧明渊的手,细细叮嘱:“你如今也长大了,三不五时的也需得在外头应酬,我知道公中的份例怕是太单薄,更该有些体己才是。另一层,手上有些出产,也好自己筹算,免得被底下蒙了眼当瞎子。”
萧明渊一笑,垂首应下:“劳烦姑母替我忧心了。”
秦夫人瞧着萧明渊那双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凤眸,心下有些发酸。
外头那些,关于萧明渊不学无术、挥金如土、形同纨绔之类的传言她也听过。
但秦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只不过她平日不好伸手到亲弟弟内宅里头,如今既托了她来料理,自然不会委屈了孩子。
“好孩子,同姑母客气什么。”秦夫人轻轻拍了拍萧明渊的手,又沉声敲打了几句底下的奴才,摆明了此次来是替大少爷主持公道的。
底下的奴才早见过萧明渊的狠戾手段,对如今的大少爷是畏惧得很。
如今知道又有这么个雷厉风行的姑奶奶在背后撑着,更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只老老实实地都应下了。
送走了秦夫人,萧明渊才抬眸看向院子里放着的那些东西,他命人将东西都送进私库里头,好生放着。
至于账册钥匙,还有秦夫人兑出来的银钱和原先的田契、铺面房产一类的契书先交由赵妈妈暂且收着。
他虽将这些东西要来,倒也没打算动亲娘留下来的这些嫁妆。
只是他性子狠毒,向来是只有他算计欺压旁人的。
自然容不得裴氏占着他亲娘的东西,端着国公府女主人的架子,还妄想爬到他头上作死!
赵妈妈含笑开口:“好在姑奶奶回府了,想来那院儿里也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萧明渊笑而不语。
真要是盏省油的灯,当初也进不了国公府的门了。
他缓步走到一旁的莲池边儿,随手撒了一把鱼食进去。
莲叶底下钻出来的红尾鲤鱼张着嘴争食,肚子胀得圆滚也不停口。
“把这条捞出来。”萧明渊看了一会儿,指了指底下那一尾最大的开口。
没等萧明渊说完,便有人上前将那一尾红鲤鱼飞快捞了起来。
“少爷,还是送到膳房炖了吗?”
萧明渊看了看鲤鱼的身量,随后满意一笑:“红烧了,再配一道炙羊肉,晚膳送去姑母那处。”
晚膳时候,秦夫人尝了两样菜,果真觉得好。
“这孩子,难为他眼巴巴儿的叫人送来。”
一旁近身伺候的于嬷嬷顺着话开口:“大少爷孝顺。”
秦夫人叹了一口:“只怪我这些年没多照看着些,竟然叫裴氏那贱人这般磋磨算计。”
一想到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孙,被人这般轻贱,秦夫人恨不得扒了裴氏的皮!
原本国公府的子嗣就不多,她那弟弟风流是风流,但却也只有二子四女。
除了萧明渊这个嫡长子之外,裴氏膝下那一儿一女被养的目光短浅,怕是成不了什么器了。
另外两个年岁更小的姑娘,也因为姨娘不受宠,被养的性子软弱温吞。
亏得有人还记得将她请来,不然还不知道裴氏那贱人要兴风作浪到什么时候!
于嬷嬷劝道:“夫人宽心,如今有您护着大少爷,旁人自然不敢再轻慢了。况且,奴婢看大少爷渐渐大了,自己心中也有主意了,待南边儿战事了了,不日国公爷回来,到时候将大少爷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自然能慢慢成器,撑起国公府门楣。”
秦夫一听这话舒心多了,转头又道:“罢了,明日先去看看府上的账册。”
裴氏这两年打理中馈,可打理得“好得很”!
秦夫人今日去账房支取银子的时候,随手翻了翻便看出不少猫腻来。
如今自是要理出来,到时候,也好同安平侯府一道讨债。
第4章
次日一大早,萧明渊方才用完膳。
外间有小厮上前禀报,说安平侯府的裴二少爷前来探望。
说起安平侯府,以往同国公府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虽然安平侯同萧国公当年结为姻亲,但是当初萧国公世子萧文英同裴姨娘的事情,实在是不光彩。
老国公萧镇也觉得膈应,所以一直压着裴氏不许她进门,直到生下孩子,萧文英又百般同老夫人求情,老夫人不忍子嗣流落在外,才劝服国公爷勉强同意抬裴氏进门做姨娘。
纳一个姨娘进门,自然不算是结亲。
偏偏国公府还有萧明渊这个嫡长孙,再如何,安平侯府确实是萧明渊的外家,明面儿上,也得顾着表面情分。
安平侯府明面儿上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逢年过节都是送的一样的礼。
因着趣味相投,安平侯府嫡出的裴二少爷裴修文,也同同样为纨绔子弟的萧明渊更亲近。
自然,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让他进来吧。”萧明渊抬起凤眸,淡声道。
他可是记得,以往他之所以会同宁国公家公子斗狠,这位“表兄”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呢!
如今这个时候过来,怕是别有用心呢!
裴修文从跨进国公府的门,便浑身都不自在。
往常他同萧明渊关系亲近,府上主事的又是自己的亲姑母,他出入国公府就像回自己家一般,来往根本无需通传。
可他今日却叫门房拦在门外要拜帖!
好不容易进了府上,底下人偏又说要讨主子示下,让他又被拦在听涛苑外吹了许久的冷风!
直到被丫鬟领进门,顾及着接下来的差事,裴修文才强压下心底的火气,换了一张玩世不恭的笑面走进花厅,一开口,仍像往日那般调笑。
“表弟,你这府上的丫鬟可比我家里的水灵多了!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裴修文四下看了看,笑问道:“我记得你院里还有两个叫柔儿和媚儿的姑娘,怎么今天没来伺候?”
萧明渊淡声开口:“表兄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裴修文面上笑意一顿,不知为何,总觉得萧明渊这个表弟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往日萧明渊性子也有些乖戾,动辄翻脸不认人,但是却不像如今这般深沉,更没有这般居高临下的疏离。
一时之间,竟让他有些不敢像以前那般玩笑。
裴修文勉强笑了笑:“瞧表弟这话说的,我这不是为你打算么?怕你不识风情,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花期。
裴修文风流成性,早看出来那两个姑娘是有人精心调教过的,尤其是那个叫媚儿真真儿是媚骨天成,他自然不忍冷落美人,私底下早就先一步享用过了。
反正他这个表弟也不开窍,便宜了他,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还真是可惜了。”萧明渊闻言轻叹一声。
裴修文:“什么?”
萧明渊漫不经心地开口:“没什么,不过是前些日子,这二人伺候懈怠,叫我罚了几板子,没想到底下人下手太重,竟然将她们两人的腿给打断了。”
他抬起凤眸看了一眼裴修文:“若是表兄实在舍不得,便将人带回去,如何?”
裴修文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只觉得心头一寒,喉间发涩,嘴里张张合合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来。
一旁的小厮这个时候却闷闷地开口了:“少爷容禀,这二人断了腿后医师来看了,说是骨头坏了流了脓怕是不行了,前夜里没熬住,已经......”
裴修文脚下踉跄,砰地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又白又绿。
——流脓!一想到自己曾经和这两位美人......
裴修文甚至怀疑,自己这个表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来恶心敲打他的。
“表兄这是怎么了?”
裴修文扯了扯嘴角:“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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