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同诸位早已成年,在朝中已有拥趸的叔叔们相争。
在有些人看来,也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即便是在弘文殿被人孤立,宣珩也并不难过。
只是有一点点孤独罢了。
当然!
现在有萧哥哥在身边儿陪着,小殿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并不在意往常受过的这些小委屈。
宣珩心底暖了一下,忍不住抬首,有些依恋地对着萧明渊腼腆一笑。
随后继续说道:“储君之位极为要紧,皇祖父自然是要细细考量的。”
不但是诸位皇子,皇孙们自然也是被考校的对象。
在宣珩看来。
皇祖父是一国之君,择选的又是大景朝未来的君王,自然不可能单凭感情用事,再如何慎而重之都是不为过的。
至于皇祖父日后到底立谁为储君,宣珩心里倒是十分豁达。
有能者,自然可以如他父王那般,稳居储位。
若是不能压服众人,那便听天由命便是。
宣珩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我......都是自己胡乱想的,不知道说得可对么?”
萧明渊一笑,缓缓抬手,轻柔地抚了抚宣珩的发尾,声音微哑:“殿下心思澄澈通透,说得很好的,不必害羞。”
“圣心难测,陛下是如何想的,本就无人得知,若要我论你方才所言的对错,倒有些张狂了。”
宣珩没旁的心思,只从大义上理解。
陛下此行,自然是公正无比。
别说萧明渊,旁人也不可能寻出地方驳回他的话。
虽然这些见识是有些天真纯善了,似乎也有些浅薄。
但是......
君王本无相。
谁又能揣测得出上位者真实的想法呢?
谁又能定义,皇帝该怎么当呢?
他的小殿下,既然学的是圣人之言,显的是贤德仁善之相。
那......自己自然该教小皇孙。
学会如何用煌煌正道,压制住那些鬼蜮伎俩。
如何用仁义道德,叫人心悦诚服。
“不过有一点珩儿说得极对。”萧明渊含笑,压低声音,刻意更温柔了两分,鼓励自家腼腆害羞的小皇孙。
“陛下慈爱,自然是心疼皇孙们的。”
“珩儿能想到皇孙们惦念父母,对他们思亲之意感同身受,陛下自然也是会通情达理的。”
萧明渊柔声细细教导着自己的小殿下:“珩儿若是心里想去做,那去做便是。大不了珩儿私下同陛下开口,若是陛下答允了,自然很好。”
“若是......若是陛下心中另有考量,此举,也不会损伤陛下颜面。”
宣珩细细思忖着,竟然找不出半分缺漏。
他抬头轻声“嗯”了一句。
随后忍不住依恋地轻轻蹭了蹭肩头,低声羞涩地开口:“谢谢萧哥哥......珩儿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萧明渊勾了勾唇,垂眸瞧着乖巧懂事,眼含依赖地小皇孙,眸中闪过一丝熨帖。
他的小殿下心思能单纯良善,也并非莽撞无知。
知是非而不世故。
这便已经很好了。
最要紧的是......
萧明渊闭了闭眼,心中止不住的发软发烫。
宣珩信任他。
心中有什么便会同他说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知道老老实实地开口同自己求教......
这般乖巧懂事,听话好学的学生。
谁又舍得不喜欢呢?
“乖了,还有半个时辰呢,珩儿陪我去歇歇晌吧!”
眼见着小殿下的眼睛微微垂着,已经有些犯食困了,萧明渊叫人进来伺候漱口净手。
他亲自端茶服侍宣珩漱了口,一面柔声哄着:“殿下起得早,午时没旁的要紧事,定然是要睡会儿的,不然缺了觉,怕是会长不高的。”
宣珩已经有些迷瞪瞪的了,他这个年纪,本就容易犯困。
这几个月都睡得不好,昨天夜里萧明渊哄着小殿下,才勉强睡了个囫囵觉。
今日读了半日的书。
又被萧明渊哄着,吃了不少补养身子的膳食。
如今胃里暖暖的,靠在萧明渊身边儿,便不自觉犯困了。
只是心里惦记着方才说的话,还迷迷糊糊念叨着:“还......还没同皇祖父请安呢。”
陛下要上早朝。
宣珩孝顺,都是午时或是下午下了学,去皇帝跟前儿叩头请安的。
今日还要说要紧的话,宣珩怕耽搁了,撑着不肯睡。
“哪里就这般着急了?离休沐还早着呢,明日去说也来得及的。”萧明渊抚着小皇孙的后背,轻轻拍哄了两下。
“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还要同我逞强,讨罚不成?”他低声训了一句。
见小殿下委屈地蹭了蹭自己肩头,埋着自己的脸,隔着衣裳,鼻子轻轻哼了两声。
像是小狗讨饶似的,可怜可爱得很。
萧明渊又忙将宣珩揽在怀中抱着,压低声音柔声哄着:“睡吧,我抱着殿下回去,校场离东宫近些,未时一刻起来也不晚的。”
“唔,谢谢......萧哥哥......”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地消失在小皇孙的嘴里,转眼间,竟已经安稳地贴着萧明渊的胸膛睡过去了。
萧明渊一笑,稳稳抱起怀里轻飘飘的小殿下,走出弘文殿。
.
未时。
宣珩已经睡得饱饱的,养足了精神。
简单的去浴殿沐浴更衣一番,等换上骑装出来,还有一刻钟的余裕。
萧明渊替小皇孙束了个马尾,瞧着眼前添了两分英气的清俊少年,满意地点了点了头,牵着宣珩的手,慢慢走出承华殿。
宣玟宣珑两兄弟早就换好衣裳,在外头等着了。
瞧见兄长出来,宣珑凑上前,摸了摸宣珩身上的兔绒氅衣。
“哥哥怎么还穿着这个,是觉得冷么?”
宣珩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发顶:“马背上风大,出汗了容易受凉,珑儿还没到学骑马的时候,下午日头大,可以少穿些。”
宫中皇子皇孙大多十岁开始练骑射。
像是宣珑这般的小孩儿,往常多是随着武师傅们,学些强身健体的拳脚路数。
最多眼馋了,被师傅抱着在马上慢慢溜一圈儿,并不会吹风。
宣珑闻言,却不依了,闹着要内侍也给自己穿上一件和哥哥一样的衣裳。
宣珩无法,只能嘱咐着宣珑,若是觉着热,便要脱下来。
又嘱咐伺候的宫人内侍们看顾好宣珑,才算是安抚好了属倔驴的弟弟。
到了校场之时,大多皇子皇孙们都已经按照年纪,分做两批,站在不同的地方。
宣珩照旧将弟弟宣珑送到他的武师傅跟前儿,才带着萧明渊去马厩里头牵马,带上惯用的弓箭。
今日是练习在马上射五十步外的固定靶。
武师傅讲了几句要领,又示范了几次,便让皇孙们各自练习去了。
师傅们则是在一旁观察,时不时上前纠正一番。
比起上午在弘文殿时,校场上面相对自由。
众位皇子皇孙之间的派系,也体现得更加泾渭分明。
“宣珩堂兄!”一脸圆润的燕王世子宣瑢牵着马,缓缓朝着宣珩他们走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瞧着比宣瑢要小两岁的孩子,眉眼间同他也有几分相似。
宣瑢瞧见宣珩,便憨憨地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午时宣珩堂兄分给我们兄弟几个的膳食很好吃,我想着该过来道声谢的,顺便带弟弟们给堂兄问个安。”
“这是我二弟宣琅,这是宣珀,是我三弟。”
说话间,宣瑢已经极为迅速地将自己身后的两兄弟介绍给宣珩。
而后又扯着两个弟弟:“快叫人!”
“哦!”两个少年懵里懵懂地乖乖对着宣珩见了礼。
又喊了一声“大堂兄”。
瞧着虽然愣头愣脑的,也乖巧听话得很。
“二位堂弟免礼。”宣珩闻言连忙抬手,虚扶了一把。
他对着两位燕王府的堂弟温和一笑,轻言细语地缓声开口:“几位堂弟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对了,几位堂弟......都没带伴读进宫么?”
他方才瞧着宣瑢他们,连牵马都是自己牵的,也没叫个宫人内侍,跟在身侧伺候着。
宣瑢笑了笑,憨憨地开口:“原先......在王府是有伴读的,但是都是我外祖家的兄弟们。”
“听说我们要进宫读书,几个舅母都舍不得,就......就全都接回去了。”
一旁的宣琅忍不住冷哼一声:“切,在王府的时候天天赖在我们家住着,一听要进宫就跑,没义气!这样的伴读我们也不稀罕!”
宣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轻声道:“宫里......是没王府自在,但是师傅教得很好,比王府的西席先生讲得好多了。”
“我们父王临行前也交代过,叫我们兄弟三人在宫中,只好生读书便是,不必管旁的。”
他年岁比弟弟们大些。
也知道,在宫里头,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些才行。
此刻,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宣珩,鼻尖冒着汗,吞吞吐吐地替自己弟弟打圆场。
宣珩心底生出几分酸涩之意。
伴读好歹还有机会十日回府一趟。
这般......家中父母,都舍不得他们如此辛苦。
想必燕王叔和王妃婶婶他们,只有更心疼孩儿的。
“无妨,不过是咱们兄弟间的闲谈罢了,不必忌讳太多。”约莫是察觉到宣瑢眼底的小心翼翼,宣珩忍不住出言温声安抚了一句。
一旁的萧明渊倒是觉察出来,这小胖子心里那点儿小心思。
不过眼见着宣珩与这几个“好堂弟”,眼下相处得不错。
倒也懒得戳穿燕王世子,在他家小殿下面前装乖卖可怜的小把戏。
几兄弟正说着话。
一旁有人打马过来。
“大哥,你们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宣玟笑着开口。
而后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信步走上前来。
等站到宣珩身侧,他才转头,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打量着站在宣珩身侧的燕王府一众人。
宣瑢眸底闪过几分警惕之色,脸上憨憨的神色猛地收敛起来,圆润的小胖脸莫名生出几分畏缩和小心。
宣瑢的圆润样貌很有辨识度,宣玟很快便想起来。
这是燕王府的世子和皇孙们......
燕王......
同二王叔秦王,三王叔晋王都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
前几个月为了立储之事闹得风风雨雨。
也不是没有人提过几位年纪最长,资历最佳的嫡皇子。
只是几位王叔一直都“老实”得很。
连平日里最放纵的秦王殿下,都下令闭门谢客,没半点儿空子能钻到。
自然有心思的投机者,便只能把眼睛放到其他皇子们身上了。
若说几位王叔真的对储位毫无心思,宣玟是半分都不信的。
不过眼下都装作毫无心思,如今......自然也只能一装到底了。
一旁的宣珩淡笑一声:“不过是聊些闲话罢了,我方才看了一眼,二弟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过来了?”
宣玟回过神,听着宣珩这般问道,眸中闪了闪。
为何过来......
自然是瞧见不该出现在宣珩身边的人,竟然出现在他身侧了。
先前其他皇孙从不与他们几兄弟亲近。
今日倒是奇怪,燕王府上的几个皇孙,竟然都凑到他大哥跟前儿来了。
他身为宣珩的二弟,自然要为心思单纯的兄长“把把关”了!
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宣玟面上却还是一派兄友弟恭的谦逊之色。
他含笑看了一眼宣珩:“我惦记着大哥的身子,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先前大哥病了多日,皇祖父也都同武师傅下过口谕了,叫大哥好好修养身子,不必急着前来练习骑射的。”
“今日大哥便还是同往常一般,骑着马走两圈便是了,射箭太耗费力气,弟弟怕一个不防,会损了大哥的身子。武师傅那儿......大哥不必忧心,自有弟弟,去替大哥说情......”
“不必了。”宣玟话音未落,一旁便传来一道冷淡生硬的回拒声。
宣玟脸色一僵,眸中闪过一丝阴沉。
只是转眼却见是大哥身侧的那位新伴读,身为定远侯的萧明渊开的口。
晨起萧明渊在弘文殿设计十七皇子,三言两语激得对方大失分寸落入圈套,最后触怒圣上,被重重惩处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宣玟也不敢同这位脾气不大好的定远侯,在明面儿上撕破脸皮。
一时间只能将满腹烦躁和阴郁之气,尽数咽下去。
萧明渊上前揽住宣珩的肩侧,力道轻柔地引着自家小殿下转过身子,将视线从宣玟身上移到自己面前,才垂首细细替宣珩理了理衣裳。
等做完这些,萧明渊才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看向宣玟:“二殿下有心了。”
“不过,如今殿下身侧有我这个伴读,自然不敢再劳烦二殿下分心惦记。”
“臣的骑射功夫还算拿得出手,也会看顾着我家殿下,今日,便不必劳烦二殿下再去同武师傅们说情了。”
萧明渊神色颇为冷淡,言语也并不十分委婉,仿佛就像是直接把“多管闲事”四个字,甩在宣玟的脸上一般。
连没头没脑的宣琅都瞧出来几分不对劲了。
凑到自家大哥跟前儿,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要不要先撤!
宣瑢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这些被送进宫里头读书的皇孙们,年纪都不大。
又都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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